从天上看,断崖禁地的“断崖”其实更像一条绵延千里的峡谷,唯一与峡谷的不同之处在于深不见底。
雪白的云雾如决堤之水,自对面山脊倾泻而下,磅礴汹涌,吞噬松林。
那厚重的云雾让秋执玉眼前一亮。
只要在里面躲几息,就能从储物袋里拿出隐身法器逃之夭夭,不用跳那传说中十死无生的断崖了。
之前秋执玉用的是上品隐身法器,其实她还有个仙品的隐身法器,按照她师父的说法,用了之后只有仙人才能察觉并抓住她。
仙人,秋执玉没见过,她只见过打算飞升成仙然后被雷劈死的,一闪一灭,连渣都没留。
距白缃发现秋执玉已过半刻,白缃实在没想到绝仙宗出了名的花瓶居然像泥鳅一样滑手难抓,绝仙宗禁地她亦有所耳闻,所以不想靠近,打算速战速决。
凭空一攥,白缃手上多出了一条长鞭,是她一直没召出的武器。
“秋执玉,下辈子找男人记得把眼睛擦亮点,别只看脸!”长鞭舞动,破空而去。
“临时用用的男人不看脸看什么?”秋执玉见白缃召出武器,连忙将加速的疾风符贴在身上。
快了,她的指尖已触碰到了云雾独有冰凉水汽。
“重伤濒死”这四个字读出来需一息,在修为相差巨大时,实现也只需一息。
长鞭裹挟着凉风一齐穿入秋执玉的血肉,撕裂她的肺叶,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涌上鼻腔,胸间微凉,她下意识抬手抹了抹。
好粗的鞭子,好多血,好浪费。
长鞭是白缃的本命武器,常年以魔气蕴养,用它杀人等于拿着喇叭在喊:我在绝仙宗当奸细,我是魔修,有本事你们抓到我!
她本不想用的。
重伤的剧痛是迟滞的,隔了会儿才如海啸般席卷而来。那不是浮于表面的刺痛,而是内脏被撕裂、被绞碎的可怕感觉。大股大股的鲜血沿着喉咙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又咸又腥又热。
生命力正顺着那根冰冷的鞭子飞速流逝,秋执玉突然有些害怕,但又说不出在怕什么。
白缃的嗓音仿佛隔着玻璃,朦胧无比:“我奉主命勾引裴忌,我不喜欢他。还有,魔域永远不会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之人,都该死!”
秋执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想反驳她修不了仙,她灵根是死的,等于没有 ,灵脉也是残缺的。跑的快是因为天天被临近渡劫飞升的师傅追着打。
白缃手腕微动,刚想将长鞭从秋执玉的身体里抽出,却发现这条被蕴养了百年的长鞭开始生出无数裂缝。
缭绕鞭身的魔气一点点褪去,不,用净化这个词更合适,然后是鞭身,仿佛被放入了加速时间流动的空间中,一截截老化,继而化为尘,瞬间消散。
白缃反应极快的松了手,她合理怀疑要是不松手,会和鞭子一样的下场。
裴忌姗姗赶到,惊天动地的喊了声执玉。
失去长鞭的支撑,秋执玉穿过云雾,朝崖下落去,瞬间没了踪影。
白缃单手将冲到崖边的裴忌薅起,厉问道:“秋执玉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的血能净化魔气,怎么可能?
裴忌一把推开白缃,用力擦去不自觉涌出的眼泪,恨恨道:“什么人,一个长得好看些的女人罢了。”他以后还能遇到更好看的。
安慰好自己,裴忌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似艰难下了决定:“我们还是不要继续了,感情隔着人命,膈应。”
蕴养百年的武器被毁,白缃的心情亦不太好,她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继续就不继续。”
废物,一问三不知,要不是魔君命她勾引,还真下不去嘴。
诶?她的任务是阻止裴忌成亲,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直接杀新娘呢?!还把自己搭上了,搭上也就算了,对方技术还不咋地。
白缃非常认真的将裴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临时用用,也不能只看脸。”
裴忌:“你……”什么意思?
白缃:“白斩鸡,小细针!”她要去找点好的吃吃。
小树林情侣,堪比塑料,说散就散。
*
绝仙宗的断崖好似无底一般,秋执玉不知自己坠了多久。
“我怎么还没咽气”的疑问与疼痛一齐折磨着她。
她想抬手抓住点什么,却扯得胸口一痛眼前一黑。
就在她闭眼刹那,月华与日耀同时凝为实体,如银沙金焰交织笼于她身,世间万籁、浮尘、风息,乃至时光本身都静止瞬顷。
虽是微不足道的瞬顷,却如永恒般漫长。
瞬顷之后,光阴复流,秋执玉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此时若有凡人在场,见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定会吓得魂飞魄散。
秋执玉未睁眼,只感到无尽坠落的失重感忽然抽离,
她想,大概是到底了。
她不敢睁眼,怕看见自己摔的七零八碎的身体与内脏。
但预想的剧痛并未叠加,习习微风从身下涌入,几缕发丝似乎被什么轻轻缠绕、拉扯,胸腹间的痛意不知何时已悄然逝去。她从异样里生出些许勇气,温吞的睁开双眼。
先入眼的是一片金,温和而又圣洁的那种金,是她的长发在风中与几丝的金发纠缠在一起了。
她好像被人抱在空中,还是非常正统的公主抱。
秋执玉微微抬头。
入目的是金色衣料,颜色比头发要深些,粗略看去,衣裳有很多层,薄而轻透,一看就很贵,满是金钱的味道。
察觉到他的动作温柔而又小心,秋执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她过往十几年人生中,从未有人这样温柔的抱过她,好似捧着易碎的珍宝。
“闭眼,入定,我帮你疗伤。”他道。
用疗伤二字便是有救,秋执玉顿觉轻松,她忍不住开始想些有的没的:救她这人的这声音真好听,清越纯净富有磁性,不知道脸长的怎么样,刚好她需要个新未婚夫。话本子里都写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只要与她的年龄不超三百岁,不,五百岁,算了,声音这么好听,应该宽松点,不超过千岁好了,她都可以嫁!
好似知晓秋执玉在夸他声音好听,他的嘴角微微扬了些许。
思维发散,开始想东想西的人当然无法入定,但他并未规束什么,只是抬手轻点秋执玉的额心。
一股温和的力量从眉心灵台涌入身体,秋执玉觉得浑身暖暖的,像进入了腊月早上的被窝,很轻松舒服,所以她就这么睡过去了。
闭眼入睡便没了时间概念,所以秋执玉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但身上盖的金色衣裳足以证明她之前的确遇到了一个男人。伤势早已恢复,只不过胸前衣裳上的补丁看起来格外让人难受。
倒不是修补的手艺差,而是金配绿,让秋执玉想到了某种极为讨厌的小动物。
肚子发出“咕咕”声响,她饿了,其实还有点渴。
借着头顶的微弱月光,秋执玉熟练从储物袋中拿出蜡烛与火折,很快身前小小的空间里晕出暖色烛光。
身处陌生之地,秋执玉没乱走,十分乖巧的坐在原地没动。
他应该没留她一人在此处吧?好黑。
她正想着,人便来了。
最先入目的是一片淡紫的衣角,上面用银线勾勒着星宿图案。
换衣裳了?暮山紫配月光银,好看,衣品不错,长腿细腰宽肩,身材不错,脸……
秋执玉满心欣喜的抬高视线。
秋执玉:“?”
这脸……
秋执玉抬手用力揉了几下眼睛,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怎么看不清?听他们说重伤后会发高烧,而高烧会产生眼屎,得用力多揉几次才能看清。
正当秋执玉又要抬手去揉时,修长劲瘦的五指倏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强势却不失温柔,他道:“别揉,伤眼,你修为太弱,直视我的容颜会伤到眼睛。”
他微微倾身,用拇指极为轻缓地抚过她的眼睑,那动作温柔得近乎怜惜,可指尖的寒意却让秋执玉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腕间与眼周那片肌肤仿佛单独在寒冬里走了一遭,汗毛瞬间立起。
是男鬼吗?这么冰。
“干净了。”他话音方落,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战栗。
“是我思虑不周。”他收手极快,那只方才还抚过她眼睫的手已然隐入宽大的袖中,冷白的指尖在袖内微微蜷起。
秋执玉的嘴比脑子反应快些:“没事没事,也就比正常体温低一点点。”怎么能让救命恩人给她道歉,下不了台。
一根蜡烛只够照亮眼前方寸之地,四周依然漆黑。
秋执玉决定立刻转移话题:“我们是在断崖下的山洞里吗?你饿不饿?我想去找点吃的垫肚子,你要不要一起?”
秋执玉的肚子很懂事,十分配合的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咕咕声。”
“不在,不饿。”他定定看了秋执玉两眼,确定她面庞红润,恢复的不错才继续回道:“不用去,吃食已做好,随我来。”
“哦哦哦,好!”顿了顿,秋执玉追问道:“你做的?”这地儿寂静无声,连说话都有回音,应该不会有其他人。
“嗯。”他应的低又短促,但够听清。
穿鞋并跟上的间隙,秋执玉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稀有品种,居然能在修仙界遇到会做饭的男人。她见到的那些男人,只会在女朋友饿的时候摸出一把味道奇葩的辟谷丹,然后说:吃吧,吃了就不饿了,早些戒掉那些浊食,吃了对修为毫无益处,垃圾一般。
她还记得第一次吃辟谷丹的时候,差点把隔年饭吐出来,后来为了不折磨自己,便开始去春休那里定做各种味道的辟谷丹了。
有的人、有的物、有的事情皆是可遇不可求,错过便是失去,现下裴忌是不能要了,而且过完年她就二十了,时间紧急,要不弄个婚前协议?玩把真的?
协议内容就写:男女双方在婚姻存续期间可以发生精神或者□□上的关系,前提是双方在大脑清醒的时候彼此愿意。不得嘲笑对方的短处。存续期间不可以出轨,不可以……
“小心……”台阶。
猝不及防间撞入温凉坚硬的胸,秋执玉懵了一瞬,除了她爹,她从没和异性离得如此近过。
衣料好滑,胸膛有点硬,又有点软,比她的脸大好多,还有点香,恍惚间还有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秋执玉爱美,将长发养的又黑又顺,如此便衬的乌发上方,那截冷白脖颈上滚动的喉结愈发锋利,他克制的拍了拍秋执玉的肩膀,缓声问道:“撞疼没?”
“没。”秋执玉看不见他的表情,怕他尴尬,囫囵解围道:“又香又弹撞不疼。”
“嗯。”
秋执玉:“……”
还不如不说!她这破嘴!哪有调戏救命恩人的!
没有名字的他:我不介意,请疯狂的调戏我吧!
秋执玉:留个好印象,好发展以后……完了好印象没了,破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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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斩鸡,小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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