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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开封城外,汴水码头。

雨下得那叫一个大,哗哗的,没完没了,天跟地都糊成一片灰蒙蒙。汴河的水眼见着往上涨,浑黄浑黄的,一个劲儿拍打着石头码头,溅起白花花的水沫子。空气又潮又闷,压得人喘不过气,一股子河泥的土腥味儿、木头受潮的霉味儿,还混着街边小吃摊飘来的饭香味。

可再大的雨,这码头上也消停不了:穿蓑衣的搬运工,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小心翼翼踩着湿滑的跳板,在货船和岸边上上下下。角落棚子底下,小贩缩着身子守着他的摊儿,有气无力的吆喝着。避雨的棚子里挤满了等船的人,个个把包袱搂得紧紧的,有人不停踮着脚往河面上张望,有人没好气地跺脚骂这破天气。棚檐滴下的雨珠,一串接一串砸在泥地里。

更远处,沿河的木板房檐下,三两个涂着胭脂、戴着花钿,衣衫单薄的女子缩着身子站着,目光懒散却又带着妖媚,在过往的船工与穿绸缎的旅客身上逡巡。还有官差立在高处,黑靴踩着积水,皮鞭指东喝西,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忙碌的身影,呵斥声混着雨声,勉强镇着这乱哄哄的码头。

一行车马碾过泥泞,有条不紊地驶近,在码头边相对空旷处稳稳停住。

打头的马车,帷幔是厚实的青绒,雨水在上面挂不住,聚成饱满的水珠,缓缓滚落。车刚停稳,一道玄色身影已利落地踏下车板。下来的男子身形挺拔,眉眼周正。

候着的小厮慌忙举伞,他却反手接过伞柄,半侧过身,将伞面覆向车门。下一秒,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搭了上来,腕间银钏在雨光里闪了闪。

女子探出身来的瞬间,周遭的灰暗仿佛亮了一瞬。她穿着一身丁香色竖领长袄,披一领狐毛镶边斗篷,梳着时下流行的牡丹头,发间插着一支点翠镶珍珠的步摇,几缕细小的珍珠流苏在她颊边轻轻晃动。容貌自是明艳,杏脸桃腮,柳眉如烟,尤其一双眸子,澄澈宛若秋水剪瞳。

后一辆朱轮华盖的帘子也被掀开,穿宝蓝色比甲的婆子先下车,手里攥着块棉帕,转身轻声细语地哄着车内坐着的人:“姐儿慢些,脚下滑。” 半晌,一只樱草色绣折枝梅花的高底弓鞋,轻轻落在铺好的脚踏上,鞋尖那点梅红,在湿黑的木头上格外惹眼。

扶着婆子下车的少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银红色遍地织金锦的衫子裹着玲珑身量,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比甲,白茸茸的毛边衬得她一张小脸白而莹,那双眼睛好似浸在清水中的黑葡萄,乌溜溜的眼珠微微一转,便是华彩流溢,灵秀逼人,论模样,竟比先前那位女子更显娇艳。她梳着未出阁姑娘常用的三绺梳头,却戴了一整套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头面,正中一枚累丝金凤簪,凤口垂下长长一串珍珠,与她耳垂上那对摇曳生辉的红宝坠子相互映照。

两个穿粉袄的小丫鬟早围上来,一个捧着暖炉,一个举着伞,将全部伞面都倾向少女,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还没等旁人看够,后续几辆马车的帘子已接连掀开。十多个丫鬟婆子鱼贯而下,穿的不是石青就是湖蓝的比甲,发间簪着银花,手里或提食盒或抱衣包,那穿戴,竟比城里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体面几分。

谢天谢地,雨竟慢慢小了起来。

穿褐色直身、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向泊在码头最宽敞处的一艘双层豪华客船。那船看起来颇为气派,雕栏画栋,朱漆金饰,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自成一方气象。他与船家三言两语便已谈妥,回来向那对夫妻禀道:“爷,奶奶,船已备好,是直放苏州的最稳当的平安号。”

男子颔首,目光便投向了开始卸运的行李。小厮们两人一抬,将那些沉甸甸的箱笼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挪向跳板。管家与那精干的婆子不约而同地靠近了跳板边缘,紧盯着每一个环节。

“脚下的水擦干净再上跳板。”管家目光锁着一口黑漆描金箱,“那里头是瓷器,经不起半点滑跌。”

那婆子更是心细如发,声音尖细地指挥着:“哎呦,那口紫檀木长箱,平着抬,对,平着,里头是姑娘的玻璃屏风,金贵着呢,可比你们的身家性命还值钱。”

码头上忙碌的人们早放慢了手脚,目光都被这长长的嫁妆队伍吸引。有常年在此扛活的力夫咂舌:“乖乖,这排场,俺在这码头二十年,送走的出嫁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般阵势,头一回见。”

旁边富商样的人捻着胡须感叹:“这阵仗可不是寻常乡绅家能拿得出的手笔,怕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千金,嫁到江南豪富之家去了。”

秋雨依旧,码头上人声、号子声、水流声,与仆妇紧张的叮嘱声交织,共同晕染出漕运码头一幅盛大远行的鲜活图卷。

唯有那少女甘甜,静立伞下,目光空茫,不知落向何方。

冗长的行李终于悉数稳妥地搬上船,长长的跳板空寂下来,管家快步走至甘睿与甄氏跟前,躬身道:“爷,奶奶,一切妥帖,可以登船了。”

甘睿将目光投向仍伫立原处的妹妹,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甄氏会意,脸上漾开温婉的笑,轻移步至甘甜身侧,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柔声道:“甜姐儿,河风凉,站久了头疼。咱们上船,舱里暖和。”

甘甜将远眺的目光慢慢收回,轻轻“嗯”了一声。

甘睿也走了过来,劝慰道:“走吧,这会儿雨小了,早些启程为好。”

甘甜垂下眼帘,望向自己裙摆与鞋尖上溅落的泥点,抿了抿唇,默然转身,面向船舷。周妈妈立刻领着众丫鬟紧紧簇拥上前,一行人踏上了那微微晃动的跳板。

登上甲板,船家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说着吉利话。甘睿点头,目光先自甲板上井然固定的箱笼上扫过,又将整个船里里外外巡视一遍,见一切稳妥,才安下心来。

甄氏则对甘甜道:“舱房在那边,嫂嫂陪你过去。这一路舟车劳顿,需得好生歇息。”

周妈妈早已忙开,指挥着丫鬟将主子们常用惯的妆奁、锦被,枕衾等物一一归置妥当。

甘甜被众人簇拥着踏入主舱,尚未坐定,便觉脚下一阵微晃。只听外头一声沉闷的吆喝,粗壮的缆绳应声解开,重重拍入水中,溅起老高的水花。平安号的船身微微一震,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船桨划开浑黄的河水,推开层层波浪,这艘庞大的客船便缓缓地、稳稳地驶离了喧嚣的码头。

甘睿负手立于舱门外,望了眼渐行渐远的开封城,舒出一口绵长的气息,转身掀帘入内。

舱内,炭盆烧得正暖,驱散了一路湿寒。鸭嘴铜炉里熏着香,是淡淡的山茶花味,清雅宜人。甘甜卸去繁重头面,换上一身月白圆领短袄并百迭裙,着了薄底软鞋。丫鬟伺候她净了手脸,她刚在临窗榻上坐下,便有侍女上前,替她捏着酸胀的脚踝。

不多时,甄氏也换了身水绿袄裙过来,手里攥着暖手炉,挨着榻边坐下,温声软语地陪她闲话。

天色渐暗时,甘睿掀帘进来了,随意拣了张梨花木椅落座。丫鬟早换了他们自带的白瓷茶具,正提着银壶煮水,茶烟袅袅里,是定军茗眉的嫩香,细秀如眉,产自汉中,泡开后汤色清亮,香气能绕着杯沿缠半晌。

甘睿斟了杯热茶,递向甘甜。

甘甜不接,指尖蜷了蜷榻上锦垫:“不渴。”

甘睿也不勉强,自己低头呷了口,唇边漾开惯常哄她的笑意:“小甜儿,还在同哥哥置气?”

甘甜索性偏过头,目光落在窗外,浑黄的汴河水正顺着船身翻滚,浪头撞得船板轻轻晃,像把她心里的郁气也晃得沉了些,她一言不发,只望着那片浑浊。

甘睿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静了片刻开口:“妹妹,我是真不明白。不过是婚期提前俩月,你终究是要嫁去郭家的,何至于闷到连话都不愿同我说?”

这话像根针,扎在甘甜心上。她猛地将身子彻底转过去,后背对着甘睿,肩头微微绷着。

这桩让她憋闷到心口发堵的婚事,若要从头说,那得扯回两年前。

源头便是致仕荣归西安的浙江左布政使郭老太爷。郭家是关中根基深厚的世族,宅邸坐落于城内北院门,与甘甜父亲、陕西巡抚甘鸿所在的西大街巡抚衙门,仅一墙之隔。

郭老太爷或许是乍离官场,闲得发慌,浑身不自在,每日总要寻个由头,往巡抚衙门跑上几趟。起初,甘鸿对这位老前辈自是恭敬有加,奉若上宾。可时日一长,便有些招架不住。他身为封疆大吏,案牍劳形,庶务繁杂,实在无暇日日陪这位卸了担子的老大人品茗闲谈。

偏巧郭老膝下没有孙女,独子郭文忠如今仍在江南为官,任职淮安知府,只给他添了四个孙子,家小都安置在江南。郭老一见甘鸿那人如其名、甜美讨喜的幼女甘甜,便喜爱得不得了。于是,每逢郭老来访,甘鸿便唤小女儿出来,陪老大人下下棋、说说话,既全了礼数,自己也图个清净。甘甜性子活泼仗义,并不觉得老人家烦,反倒爱听他讲些江南的风土逸闻。

这一来二去,郭老竟径直向甘鸿提出,想将甘甜许配给他那远在江南的三孙子郭钰。那郭钰实则比甘甜年长五岁,论年纪,已是该成家的岁数。

消息传到后宅,甘夫人头一个不依:“我小甜儿才多大?身子骨还没长开,怎好就定亲?再说江南路远,往后想见一面都难,这哪是为她好。”

甘睿也皱着眉,他素来疼这个妹妹,总想着让她在身边多留几年,远嫁江南实在不是良选。

可甘巡抚却提及,早年郭家人回西安省亲时,他曾见过那郭钰一面,印象颇佳。加之刚过的秋闱,郭钰高中应天府乡试第二名,郭老更是抓住时机,在甘鸿面前将这孙子夸得天花乱坠——学问如何渊博,人品如何端方上进,相貌如何俊朗,仿佛甘甜见了定会欢喜。

前年春节,郭文忠带着家眷早早从江南赶回西安,第二日早早便去给甘鸿拜年。明眼人都瞧得出,这趟回来,多半是为着甘甜与郭钰的亲事。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郭老便借着赏梅的由头,让甘家送甘甜过府,特意安排了两个年轻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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