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的客栈果然如段横所说,虽不算气派,却收拾得干净。两人各开了一间房,相邻着住下。
乘舟将木箱放在桌上,解开系在箱扣上的细麻绳,轻轻打开。里面并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叠得整齐的旧衣裳,还有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里夹着半片干枯的海棠花瓣。
她指尖抚过那半片花瓣,想起小时候,苏夫人院里的海棠开得正好,她和苏家小女儿苏晚总爱坐在花树下,分食一块桂花糕。苏晚说,要把最美的花瓣夹在书里,等她们老了,还能记得此刻的香。
可如今,花谢了,人也散了。
窗外天色渐暗,巷子里传来几声犬吠。乘舟合上木箱,走到窗边,看见段横正坐在客栈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块粗布,低头擦拭着那柄弯刀。月光落在她身上,刀身反射出冷冽的光。
乘舟转身下楼,走到段横身边坐下。
“还在想白天的事?”段横头也没抬,继续擦着刀。
“不是。”乘舟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屋顶,“只是在想,这世上的人,是不是都像这镇子一样,聚了又散,散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段横擦拭的动作顿了顿,将刀收回鞘中,抬头看她:“或许吧。但有时候散了,是为了以另一种方式再聚。”
“另一种方式?”乘舟不解。
“就像河水流走,看着是离开了,但总会在下游转弯的地方,再和别的水汇到一起。”段横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河道轮廓,“我爹娘走得早,小时候在流民堆里混日子,总觉得自己像片没人要的浮萍。后来遇上教我划船的老师傅,他说,浮萍看着无根,可只要水不停,总有地方能落脚。”
乘舟第一次听段横说起自己的过往,她想象着那个在流民堆里挣扎的小女孩,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老师傅他……”
“三年前走了,病没的。”段横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可乘舟看见她握着刀柄的手指紧了紧,“他走前把这渡口和船留给我,说让我守着这儿,总会遇到值得等的人或事。”
乘舟沉默了,原来每个看似坚硬的人,心里都藏着这样柔软的角落。
就在这时,客栈后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了。段横立刻站起身,眼神一凛:“你在这儿等着。”
她说着,身形一闪就往后院走去。乘舟也跟着站起,心里有些不安。
没过片刻,后院传来几声闷响和痛呼,很快又归于寂静。乘舟正想过去看看,段横已经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汉子——正是白天在镇口被她打跑的那个瘦高汉子。
“想偷东西?”段横将人扔在地上,声音冷得像冰,“是白天那伙人派你来的?”
汉子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是……是虎哥让我来的!他说那姑娘的木箱看着值钱,让我……让我偷偷摸摸弄到手……”
乘舟心里一紧,原来他们盯上的是自己的箱子。
段横踢了汉子一脚:“回去告诉你们虎哥,安分点。再敢打歪主意,下次就不是捆着送回来了。”
汉子连滚带爬地跑了。段横转身看向乘舟,眉头微蹙:“你的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让他们这么惦记。”
乘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木箱,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看:“只是些旧物,是我和故人的念想。”
段横看着那半片海棠花瓣,又看了看乘舟眼底的怅然,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没再多问,只是道:“今晚睡警醒些,我守在门口。”
乘舟望着她转身去搬板凳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轻声道:“段横,谢谢你。”
段横回头,夜色里,她的眼神比月光还要清亮:“说了,有麻烦就找我。”
那一晚,乘舟睡得很安稳。她知道门外有个人守着,像渡口的航标,无论夜色多深,总能让人找到方向。而段横坐在门口,听着屋内均匀的呼吸声,手里摩挲着冰冷的刀柄,忽然觉得,这北岸的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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