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乘舟推开房门时,见段横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打盹,晨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柔和了平日里的锐利。乘舟放轻脚步,转身去后厨寻了块刚出炉的麦饼,轻轻放在段横手边。
段横猛地睁开眼,看见是她,才松了松紧绷的肩:“醒了?”
“嗯,”乘舟点头,“你守了一夜,先垫点东西吧。”
段横拿起麦饼咬了一口,麦香混着芝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看着乘舟,忽然道:“今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城西的老药铺,掌柜的在镇上住了几十年,或许知道些苏家的事。”段横边咬麦饼边往客栈外面走。
乘舟心里一动,连忙跟上段横的脚步。
老药铺藏在巷子深处,门楣上“回春堂”三个字漆皮剥落不少,却透着股沉静的岁月感。掌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药书。
“李掌柜。”段横走上前,语气比平时温和些。
老者抬起头,看见是她,笑了笑:“是小段啊,今天不摆渡?”
“带朋友来问问事。”段横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乘舟,“她想打听五年前苏家的事。”
李掌柜的目光落在乘舟身上,打量片刻,叹了口气:“又是来寻苏家的……姑娘是苏夫人的亲戚?”
“不是,”乘舟轻声道,“是故人之女,来寻苏家小女儿苏晚。”
“苏晚……”李掌柜的眼神黯淡下去,“那场瘟疫来得凶,苏家上下没剩下几个。苏夫人走前,把苏晚托付给了一个远房侄子,说是要带去南边避祸。可那年头兵荒马乱的,能不能走到南边,谁也说不准。”
乘舟的心沉了下去,指尖攥得发白。
“不过,”李掌柜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从柜台下翻出个小小的布包,“苏夫人走的前一晚,托我把这个交给苏晚,说要是她能活下去,看到这个就知道……还有人记着她。后来她侄子匆匆忙忙来接人,我一时慌乱,倒把这事忘了。姑娘若是能找到苏晚,就把这个给她吧。”
布包不大,摸起来硬硬的。乘舟接过时,指尖微微颤抖。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块半旧的玉佩,雕着两只相依的蝴蝶,玉佩边缘有处小小的缺口,正是她小时候和苏晚一起玩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的。
那时苏晚还哭着说:“破了就不漂亮了。”
苏夫人笑着哄她:“破了才特别,就像你们俩,吵吵闹闹也分不开。”
乘舟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眼眶发热。原来苏夫人一直记着,记着她和苏晚的约定。
“多谢掌柜。”乘舟的声音带着哽咽。
离开药铺时,段横见她眼圈泛红,没多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陪她慢慢走在巷子里。
“这块玉佩,”乘舟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轻声道,“是我和苏晚一起求的,她说要做一辈子的姐妹。”
段横嗯了一声,看着墙根处悄悄探出头的野草:“她一定还活着,在南边好好的。”
乘舟抬起头,望见段横认真的侧脸,心里那片荒芜的地方,像是被风拂过,悄悄长出了一点嫩芽。她笑了笑:“嗯,一定还活着。”
两人走到巷口时,忽然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天被段横教训的那伙人,为首的正是那个被称为“虎哥”的横肉汉子,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拿着棍棒的壮汉,堵在了巷口。
“小丫头片子,昨天坏老子的事,今天看你往哪跑!”虎哥恶狠狠地盯着段横,目光扫到乘舟时,又添了几分贪婪,“还有你,把怀里的宝贝交出来,老子或许能饶你们一命!”
段横将乘舟护在身后,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冰冷的看着前方:“看来昨天没打够。”
“少废话,给我上!”虎哥一挥手,壮汉们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段横拔刀出鞘,刀光一闪,已挡在最前面。她动作快如闪电,弯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风之声。乘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次次将壮汉击退,手臂上不知何时添了道伤口,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滴落在青石板上,像绽开的红梅。
“段横!”乘舟忍不住低呼。
段横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安抚:“别怕。”
就在这时,一个壮汉绕到乘舟身后,举着木棍就朝她砸来。乘舟来不及躲闪,只能闭上眼。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她睁开眼,看见段横不知何时挡在了她身后,硬生生挨了那一棍,闷哼一声。
“你敢动她试试!”段横猛地转身,弯刀横扫,那壮汉惨叫一声,捂着胳膊倒在地上。
虎哥见状,骂了句脏话,亲自提着根铁棍冲上来。段横迎上去,两人缠斗在一起。乘舟看着段横手臂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心里又急又痛,忽然瞥见墙角堆着的几个空酒坛。
她咬了咬牙,抓起一个酒坛,朝着虎哥的后背狠狠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酒坛碎裂,虎哥吃痛,动作一滞。段横抓住机会,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服了吗?”段横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虎哥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服了!服了!姑娘饶命!”
段横收回刀,冷冷道:“带着你的人,滚出镇子,再敢回来,就不是断胳膊断腿这么简单了。”
虎哥连滚带爬地带着人跑了。巷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乘舟连忙上前,扶住段横的胳膊:“你的伤……”
段横低头看了看伤口,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伤。”
“什么小伤,流了这么多血!”乘舟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按住伤口,“快回客栈,我那里有药。”
段横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笑:“你还会治伤?”
“我娘是大夫,我跟着学过一些。”乘舟扶着她往客栈走,脚步又急又稳,“不许动,小心扯到伤口。”
段横顺从地跟着她,手臂上传来乘舟指尖的温度,比伤口的疼痛更清晰。她望着乘舟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趟看似平常的摆渡,或许真的载来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阳光穿过巷口,将两人的影子紧紧叠在一起,像那块玉佩上,两只相依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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