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云倒并非是在惊愕这文字凭空出现,她面色铁青地看着水痕沿墙滴落,掉进破锅里。
她还没盛汤。
文覆舟也看到了:“我们的碗筷,可是在泡着人骨头的水里涮的耶?”
“这不太一样……”
“也是……真没办法。”文覆舟挠挠脸,“但我手上真没吃的了……我们再去村里搜罗搜罗,看看有没有吃的吧?再不济,看看上哪薅点野菜把这锅倒掉也行。”
没人把墙上的字迹放在心上。
走出酒肆大门,镇子当中一如方才的寂静无声。雨已停了,唯有镇子中央唯一一颗枝叶稀疏的树被风吹拂,落下本就没有几片的泛黄叶子。声响也稀疏、单薄,有点凄凉。
尤其是配上李闻云正饿着,咕噜噜叫唤起来的肚子。
抻着懒腰从她身后走来的文覆舟也没好上多少,但好歹垫上了一口,多少有了些精气神。她舒展身体,在清凉的空气中发出满意的喟叹,说道:“说来,你一到镇子就径直来了酒肆,也没四处瞧瞧看看?”
“就算看起来没人,也不应该不请自来闯进别人家里吧……谁会这么做?”
听了李闻云的话,文覆舟撇过头嘿嘿地干笑着:“……你来的路上不是也翻了别人的行李?还以为你会去找找看有没有吃的。”
李闻云摇摇头:“这也不一样吧?路上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不需要了,如果是别人正拥有着的东西……饿死我也不会碰一下的,这是原则问题。不过这么说的话……”
“嗯?”
“你有进过镇子里的房子吧?”
“……毕竟我早来了三天嘛!总要找点吃的才行……”
人毕竟都要吃饭呢。
李闻云耸耸肩:“所以最开始你说这镇子‘没人似的’,是真的除我们之外一个人也没有吗?”
“也不能这么笃定地说……虽然确实没看到活人,但是我总觉得除我们外还有谁在。”文覆舟正扯着李闻云在镇子中走,闻言皱着眉回答,“刚才也有人在墙上写字吧?不对……不能说是人吗,墙上的字更像是什么唬人玩的小机关吧。”
李闻云一边走,一边左右来回仔细地看路边房舍,说道:“没仔细看,不过像是文采不太好的样子……虽然我文采也不太好。”
“是啊,感觉怎么说,想不出词还要硬凑?如果是我,要赶人走只会写个滚字了事。啊,到了,我之前就只找东西找到这间屋子为止。”
文覆舟停下脚步,指了指面前的屋子。
一路行来,道路两旁的屋子皆可称作破烂不堪,落雨时未曾看尽的光景尽入眼帘,李闻云看着,觉得这些屋子应当的确废弃已久,无人看管,可能放着已有几年了。与之相比,酒肆可以说是洁净崭新。
当然,仅仅是两相比较下略胜一筹而已。
边说着话边叹了口气,文覆舟补充道:“尽是民宅,食物多腐朽得不能吃了,无人维护收拾,有几间场面恶心得紧。所以我只初来时粗浅看过,若你没来,明日我便打算走了,现下该在歇息。”
她这人虽说知道戒备,但毕竟深山老林和师傅师兄待久了,机灵有余,谋划不足,同李闻云做过饭,多待过片刻,便已然忘记自己起初说辞。
李闻云瞥她一眼,便道:“店老板明日回来?”
“什么店老板?……啊……”
正摇着头的李闻云已抬步向前走去:“这么说,师姐也不存在?”
“这倒是……怎么说呢,他是真的。”文覆舟小跑几步跟上,看着李闻云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后,“你是生气,还是感觉到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介意。……大约十人,散落于民宅,跟上来了。我来时,还有刚才刷碗时,分明还没有人。”
文覆舟稍作沉吟:“不像是在墙上写字的,会不会是追着你来?”
“没道理,我初次下山,又没有仇敌。”
“姑且当盗匪看吧——你往哪儿去?”
两人起初慢走,而后小跑,将话说到这里,李闻云又忽而一个刹车,转头推门进了一间屋子,动作无比顺畅。文覆舟摸不着头脑,但也紧随其后,直到进屋环视,方才知晓李闻云的用意。
这间房子与居民屋舍不同,内无生活痕迹,四下瞧来想是用作仓储。其中堆放的东西大多已因漏雨房顶腐蚀锈蚀,无关紧要,只是中无其余窗门,物品堆放杂乱,占地虽大却又因各样物品显得窄小,阴暗无光,设伏正好。
如果来人认准了她们追来逞凶,便索性打上一架,若是误会,也可得以认清。
李闻云拨开几番动作下来挡在眼前的刘海,瞧上一眼文覆舟了然神色,便知自己已然不必解释,索性相问:“会不会是来找你的?”
“不是,我也刚出村子不久,没得罪过人,除非……不,不可能。他们也不是来找我的。”
“跟你师姐有关?”
“没可能,他跟师傅一路……说来,你听没听过陈林雨这个名字?”
李闻云摇摇头:“没有。”
二人的谈话暂止于此,各自微屏呼吸。本在远处的细微响动此际渐进,似乎正在街道之上汇合。
偏偏文覆舟管不住嘴,小声道:“你觉不觉得……”
“什么?”
“这荒野废弃小镇,本来应该一个人也没有,要是说写字的追我们的都是鬼呢?”
“……不可能。”虽然这么说,李闻云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寒噤,才继续补充,“写字的也就算了,外面的肯定都是活人,声响太明显了。鬼用得着踏瓦片从屋顶走吗,直接飞……飘起来不就行了。”
话虽如此,她总觉得,随着文覆舟将这话一说,又没再回话,周遭的安静忽然变得突兀,原本清爽的凉意也仿佛黏腻起来,角落浓密的黑暗涌动。李闻云看了文覆舟一眼,摸了摸胳膊上激起的鸡皮疙瘩,虽然本也不必,一时竟不敢回头。
不过很快,她便知晓,文覆舟所言也不算错。
街道上的响动也已然静止,唯有寂静。
李闻云双眼盯着敞开的大门,不敢回头。她凝神屏息去听,细微的响动终于传入耳中——自后方来。
猛一回头,手弓作爪,已待击出——
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与静静伫立的墙壁。
肩膀被温热厚实的手掌一揽,是文覆舟又将李闻云掰了回来,她盯着李闻云,惊奇道:“真吓着你了?抱歉抱歉,随口一说……”
“不对。”李闻云轻声道。
她方顺着力道重新稳住身姿,下意识向门外看去,视野当中撞进一抹鲜红。定睛再瞧,一只竹牌在外一晃,很快隐没至看不到的地方,脚步声开始不加掩饰,似乎是一行人已然向东北走远。
竹牌应是挂在腰上,比人手稍大,模样陈旧,一侧雕出盘互交错似龟甲又似龙鳞的凸起节片,一侧以朱砂为墨,书写而上两个大字:鬼市。
“你说得没错,还当真是鬼。”李闻云将转头时又落到眼前的头发向后捋,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是鬼市的人。奇怪,在山上听师傅说,鬼市已然开放三年的当下,他们反而多不在外活动……”
文覆舟闻言挑眉:“我不知道他们是过来干嘛的,这里应该也没人给他们祸害,不过……他们身上应该会带干粮吧?或者至少,也应该能知道要去最近的村镇应该往哪里走……”
二人对视一眼,不必多说,已各自翻上屋顶,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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