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若柳镇时,天边刚有些微光亮。
走在前面的单夜停下脚步,牵着晋狐狸折回,于是文覆舟终于能放下提着的颜开明,从怀里拿出钱袋,数了数手上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
“虽然很想请你吃顿饭表达谢意,但是我手上的钱恐怕也只能买两碗稀粥……”文覆舟抬起头,系好空瘪钱袋,说话时视线扫过一众被绑起来的人犯,“若柳镇有衙门吗?在哪?我们不如拿他们换点赏钱……”
李闻云在旁连连点头。
单夜一怔:“衙门吗……若柳镇的确有下设一处,不过当下,应该尽被派了出去……”
“留守的长官总归……”文覆舟有些傻眼。
“没有。”
李闻云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也可以这样说吧。”单夜道,“有一位大人物辞官返乡,从长安来,途径于此。”
李闻云好奇道:“谁?”
“户部的支度掌籍使习修笑,简单来说使职地位甚至隐压尚书半头,据说她负责常赋以外的东西更多……不过这和我们关系不大。”
“那么他们是去迎接?”文覆舟问。
“退避。”
“为什么?一般而言,不是应该在镇上增加借调人手吗?”李闻云道。
“是啊,正常来说应该是要这么做的。”单夜摇摇头,“我请你们吃饭,虽然时间还早,不过我知道有一家铺子老板惯于早起,这时候应该已在揉面。”
铺子名叫鸣鼎早食,老板的确已经备好食材。
他们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浩浩荡荡地一路走去,抵达时,店里已有一人,刚好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汁。
这人衙役打扮,刚放下碗,便是一怔,笑道:“单哥?你怎么……牵了这么一群人……”
原来这衙役回来拿取遗落物什,连夜赶路恰巧饿了,走前便逗留片刻,吃一口饭。单夜几句话将手上这十人身份说过一遍,衙役便点头,精力充沛地一拍胸膛,笑出一口白牙:“正好,我便帮忙将他们带去临近衙门,都去办公差了镇上没人留守……虽然我也问过捕头这事,他不乐意搭理我……不过平常镇上就很和平,又有单哥在,应该没有问题!”
“他们是江湖人,身负武艺。”李闻云提醒道。
“我也习武,再者镇外还有同伴等我,不成问题。”说罢,他想想又道,“我叫淳咏妹,如果你们会在镇上久留,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呢。”
淳咏妹此人热情活泛,说着一拍手,便回身叫来店老板,点了几样小菜,付过钱,同李闻云三人打过招呼,这才准备接手人犯将要离去。临行前,他将这十人依次看过一遍,边看边点头,忽然咦了一声,皱眉向斧头男道:“……我没在通缉令上见过你的脸。”
李闻云与文覆舟面面相觑。
“我是如金商行的人。”斧头男叹了口气,“跟他们实际并非一路,只为监视动向。只要到朝霞旅舍找到我家主人,就能证实这点。”
朝霞旅舍的来人的确证实了这点。其人长发未束,容姿清丽,是如金商行的主人,名叫舒鹤径。于是最终淳咏妹解开斧头男手上的绳索,用借来的小板车推着颜开明,带着九个人去与同伴会合。
见文覆舟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单夜道:“赏钱他会给你带回来的,只不过晚个几天。他家父母早亡,但妹妹还在镇上,总要回来,跑不了你的。”
“晚几天……晚几天没钱我俩都要饿死个屁的了。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非常感谢你施以援手,半张胡饼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淳兄弟也是个好人啊……”文覆舟夹起刚上的小菜,吃了一口,感叹道,“好吃……”
单夜有些无奈:“太夸张了,哪有什么救命之恩……就当是之前想要吓你们的赔罪吧。”
与此同时,李闻云捏着筷子,盯着与斧头男说话,让其先回旅舍的舒鹤径,已经看了半天。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该注意到这视线了,何况舒鹤径实际很是敏锐。于是在让下属先走之后,她便转过身来,不客气地坐到单夜身旁,喊店老板再添双筷子:“王六!”
“我没有点出你的人。”随着她坐在身旁,单夜立即道。
认识?文覆舟和李闻云整齐划一地放下筷子,凝视二人。
“我知道,你不是记不住人脸吗,想点也没法点吧。”舒鹤径道,“可惜了,没法直接跟上,搞明白晋狐狸和秉烛书生要搞什么花样。虽说既然他们走了,应该也不会影响我们,不过以防万一,我差人让他跟一段路,确认他们确实走了。”
“原来你们认识。”文覆舟道。
“你需要发带吗?”李闻云说。
二人一同开口,引得舒鹤径一怔,旋即轻笑起来:“嗯,我们的确认识。至于发带却是不必,我久不束发,多谢好意。”旋即她瞥见文覆舟眼中一闪而逝的好奇,便又补充,“自太和九年末家父亡于长安起便一直如此,已成习惯。”
将这早食尽数吃完时,天色已然明亮。文覆舟问过李闻云想法,得知她也打算暂留于此,便同她说好二人干脆在路旁旅舍合租一间屋子用来睡觉——萧家产业,已然问过单夜,得知镇上开有一间。
在临走前,文覆舟也向单夜、舒鹤径询问是否见过陈林雨,二者各自摇头,称不知其行踪。
李闻云则先将找人的事情放缓。在活水镇时,她们一直跟在现下已被衙役带走逮捕的人犯身后,听了完整谈话,便知道这些人多是听命行事,并不认得沈秋兮。晋狐狸……晋怀德或许认识,但他一路上装傻充愣,是个麻烦角色。
就算严刑拷打,恐怕也没一句真话的麻烦角色。
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李闻云懒得做。她打了个哈欠,跟着在掌柜的面前倒空钱袋的文覆舟上楼,进入房间,简略将这一晚的事情回想一遍,忽然问道:“所以,你去到活水镇,便是要找这位陈林雨?”
文覆舟点头:“对,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只是打听到他有可能经过这里,去之前也没想到活水镇是座死镇。”
当然,李闻云之前也没想到。
“路上途经活水镇附近的河流,我们是沿着一条没有中断的小路行走,虽然其上也有杂草,但还是能看出曾经是条人踩出来的路。”李闻云边想边说,“涮碗时用了轻功没有注意,后来发现这条河算是处在两个镇子中间,这样想,或许若柳镇的居民曾经也会去那条小河打水,后来则不再去了。”
听李闻云说了这样一长段话,文覆舟眯了眯双眼:“喔——你很好奇活水镇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你不好奇吗?”
“好奇心旺盛小闻云。”
“嘴比刀硬文覆舟。”
“我也的确很好奇。”文覆舟道,“但是我们如果想在这里待下去,不用去逮兔子烤着吃,也不用露宿野外,还有一个巨大的问题需要解决。”
她深吸一口气,沉痛地说:“钱。”
两个人身上已经一枚铜板也凑不出了,之前在旅舍楼下只付了一天份的租金,这还是因为萧家旅舍对江湖人宽容、打折,两人才能找到这样一个能够舒适睡觉的地方。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没钱便寸步难行实在是条真理名言。
“难道要把这个当掉吗……”文覆舟自怀中拿出一把造型精致,更适合挂在墙上做观赏用的短刀——也就是她的兵器,往床上一躺,将其举起。虽说不免动了一点心思,但看着这把刀,她的师傅捡到她前,她手中唯一攥着的东西,猛烈的不舍让她将嘴闭上。
李闻云打了个哈欠,上前打掉文覆舟举起的手,面朝床铺趴下,声音闷闷:“算了吧你,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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