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大师说,段悯心身负红艳煞,命犯桃花,正缘来得晚,要遇过几枚叫他刻骨铭心的孽缘桃花,才熬得圆满。
比算命大师还权威的医生曾经预言,段悯心难活过三十岁。
段悯心今年二十四岁,他认为已经很晚。
惨淡收场的初恋,总在错过的前任,如今这个梁翰生,起初他也产生要修成正果的错觉。
可惜错觉就是错觉。
梁翰生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段悯心对他的感情便终止。
时间太短了,心痛也是浪费,不如少留一些不愉快给自己。
今夜不欢而散没分明白,能预料到接下来,还有得纠缠。但是段悯心此刻懒得管那么多,回到家这见到段修玉,让他的烦恼消散大半。
剩下的一半,只需通过跟他哥聊聊天,便可消解。
段修玉正在在厨房煮夜宵,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衬衣西裤,挽起袖子系起围裙站在灶台前,开火煎蛋。后背和手臂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明显地绷起。
段悯心靠在门口看他,才一个月没见面,怎么越看越陌生呢。
段悯心进厨房洗水果,脚步在地板上拖沓,折腾出噪音。
他哥段修玉有听力障碍,日常生活都佩戴助听器,对声音感知力弱,从小到大,段悯心同段修玉在一起生活,习惯于弄出稀奇古怪的动静,在他哥的世界彰显存在感。
所以直至段悯心挨到段修玉身边,段修玉都面不改色:“先洗手。”他也同样习惯了弟弟的大惊小怪。
厨房面积不大,二人配合有序,来回走动,谁也没碰着谁。
“最近没什么活儿,我要在家休假。”段悯心宣布。
“哦,我近期也不忙。”段修玉问,“你的男朋友?”
“分手了。”段悯心貌似无所谓道。
段修玉侧脸对着他,认真看火,但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下。
段悯心怀疑地仔细盯着哥哥的脸看了一会儿,于是认为自己是看错了,段修玉可不是幸灾乐祸的人。
花费十几分钟煮好夜宵,二人端着食物出来,在餐桌落座也不能闲着,边吃饭边聊天。
“……上上周他带我回他家住了几天,从来没有吃饱过,有钱人不能吃饱饭的。每个人都特别讲礼仪,我说你们家真是宫规森严啊,现在想起来他当时就是听了这句话不开心,但他又没立刻跟我说!自己一个人生气让我猜,我不懂怎么谈了恋爱每天还要猜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我是他的翻译官吗?正常人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回来之后我们就分居了,酒店的床真难睡……”讲完分手,段悯心终于可以向段修玉倾吐梁翰生的错处,连比划带表情,讲完手累嘴也累。才发现这段恋爱让他不舒服的地方有那么多。
为什么不早些提分手?段悯心也想问问自己了。难道真的曾对梁翰生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他怔愣片刻,只觉得疑惑。
段修玉重点有误,恰好将段悯心从茫然中拉出来:“怎么不住你的房子?”
“不巧,”段悯心笑道,“我租出去了,签了五年。”
段悯心成年后段修玉给他买了房子,不过段悯心不喜欢,觉得这好像是要分家的意思,一起住那么多年,他无法接受自己和段修玉不是一个家里的人。
于是那房子就一直晾着,宁可谎称租出去也不愿去住。
“那就回家来住?我有不让你回吗?”段修玉问话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语言障碍使然,他说话的语调总很漠然,听上去像兴师问罪。
是段悯心自己生闷气不回。段悯心眼睛瞟向一边,段修玉一看就清楚弟弟在想什么,只心知肚明地笑笑,段悯心顶着哥哥的注视埋头苦吃,暂时不说话。
段悯心一个月不着家这件事就此揭过。
吃完饭两个人闲不住,餐后消食,开始打扫起房子的卫生。
段修玉的房子地段好但面积不大,装修得很温馨,两室两厅不消半小时就打扫完毕,最主要的项目是替段悯心铺床。
两个人协作套被套时,段修玉想起什么:“这个月我要回一趟老家,跟不跟我走?”
段悯心脸色变了变,捏住被角猛地一抖:“我去干什么,连家门都进不了。”
“你爸其实想见你。”手上忙着干活不能比划手语,段修玉只好用语言尽量地调节。
“你爸说我是爱跟男人搞的变态。”段悯心一歪头,平静道。
段修玉脸色也变了,放下手中的被子,跨越整张床来到段悯心身边,抱了抱他,手掌按在弟弟后脑勺轻抚:“别记得那种话。”
段悯心靠在段修玉怀中,仰起脑袋看他,如同雏鸟:“前段时间王珩给我寄来一批药材,刚好你回去,帮我带给妈妈。”
段修玉说:“嗯。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你把哼哼哈哈偷出来。”段悯心天马行空,真想象到了他哥偷猫偷狗的画面,顿时笑了两声,眼睛都眯起来。
“……”段修玉无语地看他,发挥作为残障人士的优势,不想说话时就装作语言能力失调说不出话。
——哼哼和哈哈是段悯心念初中、段修玉念高中时在市里租房住,一起养的流浪猫和流浪狗,在那时候的兄弟二人看来,它们两个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后来各自有了工作,没办法再照料,将猫和狗都送回镇上给爸妈养了,爸妈现在对它们比对两个儿子还亲。
“没什么,反正他现在想不通,早晚有一天要想通,我要挑他脾气好的时候再回去,起码少挨顿打。”段悯心离开他哥的怀抱,最后抖一下被子,彻底铺平,大功告成。
“有我在,不会让他打你。”段修玉很严肃地承诺。
“开玩笑而已,我就是不想回去。”段悯心很不严肃地摇了摇食指。
*
睡前,段修玉坐在床头,抽出一本书来看。
没翻几页,房门被敲响,接着段悯心就光临了:“我的房间好冷。你的房间冷吗?”
“……”
爬上床蹭到段修玉身边,段悯心体验过后说:“不冷。”
段悯心穿了一身薄睡衣,软滑的材质挂在肩头,晃荡,但该贴合的地方又牢牢贴住。
段修玉目不斜视,视线落在书页上。他更是火力壮,只穿了短袖短裤,两个人挨在一块,各做各的事,没一会儿就很热了。
“这回休息过后,我可能就要去接触新工作了。”段悯心轻咳一声,开启话题。
“不拍戏了?”段修玉清楚他弟有多么痴迷于演电影。
“还是要拍的,曲线救国嘛。”
“那是做什么?”
段悯心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了两个字。
段修玉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助听器,以为是没有戴稳,导致收听讯号不佳。
段悯心原本羞于启齿,但看见段修玉摸助听器他就很难受,抛下自己的羞耻心了。
他凑在他哥耳边说;
“爱豆,偶像,唱歌跳舞的那种明星,没见识过吧?”
头头是道地科普完,段悯心又垂下眼睫,有点悲伤和颓废的样子:“我并不想当偶像,但是没别的路子了。只能拿它当过渡性工作,我早晚还是要回去的。”
段修玉点点头:“不要怕。”
“没有怕啊!”段悯心急眼了,“虽然经纪人面试不太理想,但商驰哥哥可以给我开后门。”
“商驰?”听见段悯心的称呼,段修玉皱了下眉。
段悯心懂他的意思:“你才是我哥,叫他哥单纯是因为有求于他……”
意识到自己说顺口了,段悯心心虚地给段修玉按摩起来。
段修玉异常敏锐:“你跟他见面很多。”
“吃过几次饭。你知道的,他人不靠谱,但他的公司不可能不靠谱,毕竟背后是整个恒商。”段悯心解释着就开始跑偏,“至少不会像我上一家公司一样说倒闭就倒闭……我早说了王珩没有经商头脑就不要创业,他就是执迷不悟,这下惨了。商驰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忽悠起别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他这种人就适合当老板,画饼画得特别好……段修玉你在听吗?”
段修玉说:“嗯。”
“王珩自己都没想到还有破产的一天,公司解散之后我们去聚餐,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哭成狗了,我本来很欲哭无泪的,看到他那样也不好意思哭了,我怀疑他是故意演我,让我不好意思提上一部片酬还没结给我的事儿,我就真的没提,确实他也不容易……第二天王珩就跟我说要去阳甸市的悬崖散心,我更不敢提钱了,真怕他其实是去跳崖自杀,结果原来他是修行去了,每天在大山里挖药材,境界真是高……哥你在听吗?”
段修玉笑了声,捏了捏段悯心的嘴巴。
一会儿说点公司的事,一会儿骂骂不长嘴前男友,段悯心说个不停,说得头昏脑胀,还要让段修玉配合回应。
不知不觉间,他头靠在段修玉肩膀,睡着了。
段修玉像摆弄布娃娃一样把他抱到枕头上平躺好,再拉过被子盖上,合上自己一页也没有翻过的书,关灯躺下。
清晨,比段悯心更晚睡着的段修玉却更早醒来,手习惯性地伸到旁边,却什么也没碰到,于是向上探,果然摸到了段悯心温热的皮肤——
段悯心,睡相极差,睡着睡着滚到段修玉头顶,侧躺横在床头缝隙处,胸口贴着段修玉的脑袋。
段修玉耳朵贴在弟弟心口上,静静听了会儿,心跳声音比常人更大,但频率还算正常。
更小一点的时候,弟弟喜欢趴到他身上睡觉。
后来长大,不知怎么长成了同性恋,知道男男有别了,就没再来找他睡过……
所以段悯心一成年,段修玉就给他买了房子,试图以退为进。
果然,段悯心再也不提男男有别,生怕分家,黏得更紧。
二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并且三岁的年龄差让他们总是恰好隔开几级台阶,雾里看花地审视对方——尤其从段悯心青春期起,兄弟二人的关系就变得忽远忽近、扑朔迷离。
他们并不清楚长大以后该怎样合适地对待彼此。但段悯心和段修玉都认为,对方始终是自己最亲近的、唯一会与自己互相扶持,共度余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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