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
秋千舒刚下飞机，就发现有批接机的粉丝，当然不是来接她的，也和她没关系。
因为飞机航班时间有些阴间，时间也比较赶，秋千舒没有对外公布。
只是恰巧有位最近大火的男演员和她是差不多时间的航班。
粉丝高举着自家偶像的应援牌子，激动地欢呼着，想要见到偶像的真容，虽然现在是凌晨，但他们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精神。
“顾之航？”秋千舒路过的时候，被粉丝的尖叫声吸引，也跟着好奇地看了一眼，一个新的名字，是刚火的流量小生，没听说过有什么代表作。
阿晴知道，告诉秋千舒道：“他演过那个，什么剧，在网上卖cp火了。剧一般吧，我看了，真人cp挺好嗑的。”
怪不得她不知道，秋千舒不怎么看网上那些营销的真人cp，卖得越厉害，关系越同事。
停车场那，司机已经等候多时。
秋千舒拉着行李，想着等会儿到了酒店，要不要吃点夜宵，还没上车呢，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秋千舒！”
顾之航好不容易在大群粉丝的围堵中逃脱，还有些担惊受怕，生怕一个不留意，后面粉丝就跟上来了。
他一路跑到停车场，一边给经纪人打电话催他快点来，一边左顾右看时刻提防着路人。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同行，还是个家喻户晓的红人。
顾之航电话都没打完，收起手机就跑过来，额头上还有些汗，气喘吁吁地开心道：“太好了！在这里遇到你。”
被不认识的同行搭讪，秋千舒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她尴尬地回了个笑，没有冷场，“你好。”
“你们要去哪？可以载我一程吗？我感觉我的粉丝马上就要追到这里了。”顾之航自来熟，说着话手就已经搭在了车把手那。
秋千舒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示意司机继续搬她的行李，不用管其他人，“不太行，顾先生，你还是在这里等你的助理吧。”
“顺路也不可以吗？”顾之航不依不饶，像是没听见秋千舒的不愿意一样，拉开车门就想着坐进去，“你可能不知道，我经纪人在和姜导谈合作，说不定我们马上就有合作了。”
“砰”的一声，秋千舒把车门给用力关上了，脸色也冷淡了下来，“你是想和我一起上热搜吗？那还是算了。顾先生，我不太想和你沾边。”
顾之航被秋千舒突然冷脸给吓到，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提了个请求，就把秋千舒给惹恼火了。
不都说秋千舒是圈里脾气最好的吗？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我就是想让你帮帮忙，没有说蹭你流量的事……我知道，你是大前辈，我是刚出茅庐的新人。”
“你在这里等你的经纪人，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秋千舒道，她没想着和这位新冒头的演员交恶，只是诚心希望对方能脚踏实地点，“至于合作，等你以后真和我合作了，再来跟我套近乎也不迟。”
和她合作的哪个演员不是有稳定人气和知名代表作的，再不济也得有像程池那样极其有背景，且愿意吃苦的。
他这种炒作上来的，怎么也得沉淀几年，才能演的出好戏，她才愿意搭戏。
秋千舒不是瞧不起那些无聊的营销，就是不想自己合作的演员只有营销实力，没有职业素养。
去酒店的路上，阿晴刷着手机，有些替秋千舒担心。
“姐，你是不是太严重了。”
阿晴看到网上好多关于顾之航以后会和秋千舒搭戏的预热贴，虽然大概率是蹭热度造谣，但是对方粉丝做数据的能力非常强，全在下面造谣式接好运，热度很高。
说不能有什么投资商看见了，就真组了个剧让他们演，那不就天塌了。
秋千舒打了个哈欠，仰头靠着车后座，满不在乎，“罗冉要是知道今天这事，你信不信，顾之航能永远在她的黑名单上，这辈子都别想和我搭戏。”
阿晴：“为什么？”
“看吧，你还是年轻。”秋千舒拍了拍阿晴的脑袋瓜，表情颇为慈爱，“因为罗冉不干亏本生意。”
对现在的秋千舒来说，和谁炒cp都是百害而无一利，除非是真cp。
第二天的颁奖典礼。
秋千舒作为陪衬的绿叶，穿了条来自某个小众品牌的高级定制，墨绿色的长裙温婉大气，和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刚出场便引起一片闪光灯追随，她简单回答了几个主持人的问题，也没有在红毯上多逗留。
典礼结束之后的酒会，秋千舒没打算参加，她还赶着回剧组。
离开前，秋千舒又一次遇到了顾之航。
这次不是什么偶然，是顾之航的经纪人，带着顾之航本人，特意在会场休息室门口围堵她。
颁奖典礼的后场，大家都急着去酒会，这边人不怎么多。
“秋老师，真是不好意思。”顾之航的经纪人比他本人会说话，看见秋千舒来，连忙上前搭讪，为昨天的事道歉，“我家艺人没大没小，不懂规矩，昨天的时候做错了事，还请秋老师不要怪罪。”
秋千舒倒没想过，对方经纪人会特意来找她道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面对如此隆重的道歉，她也不好说什么，本来也没想着怪罪谁，“一件小事而已，你严重了。”
“秋老师如果不介意，能否赏个脸一起吃饭？”经纪人穷图匕见，把顾之航推上前，“当是我们道歉了。”
秋千舒假笑，不是很敢吃这顿饭，“我还有事，心意我领了。”
顾之航站在那里，表情惭愧，似乎真的有意识到，自己昨天的行为多么不谨慎，“我回去听经纪人说了才知道，那样可能会被人拍到，真的很对不起。”
他手里还掂着礼物，品牌LOGO印在纯白色的礼物袋上，是某个奢侈品牌，很是抢眼。
顾之航把礼物递给她，再次诚恳道歉，“这是我准备的赔礼，秋老师，你不要介意……”
秋千舒尴尬地站在原地，她不在工作上收别人礼物的，粉丝送的贵重礼物，她都不收。
而且，这个还刚好是她代言的竞品。
阿晴在一旁见秋千舒不是很想继续聊下去，装作焦急地在她耳边提醒，“姐，我们赶时间。”
秋千舒有了理由，连忙笑着后退，和他们再见，“礼物我就不收了，嗯，我先走了。”
就这么匆匆地远离了顾之航和他的经纪人，他们给秋千舒的感觉就是别扭，尤其是那个顾之航，和昨天反差太大了，突然这么向她示好，像是有目的一样。
她保持距离，也没太在意。
*
夏日快到了，白天越来越长，返程的机票落地才六七点，那时候天都没黑。
秋千舒和导演请的是一天半的假期，她没直接回家，而是和阿晴说了一声，一个人偷偷开车去夜市了。
当然，是为了找江时舟。
周六周天，路上车还挺多，车上的导航一直提醒她前方有段路拥堵，建议换个路线。
秋千舒没少开车在这段路上，平时就算是下班高峰期，也没有特别拥堵过。
不信邪的她没有换行，坚持开车直行，结果就是停在了半路。
不是堵车走不了，而是吃瓜。
“呀，这出车祸了？没闹出人命吧。”
“没啥事，就是那俩人吵架呢，都说是对方的错。”
“啧啧，撞了豪车，得赔不少钱吧。”
“你看那个人咿呀咿呀，装哑巴不赔钱嘞。”
刚开到这里时，秋千舒还在想，这边人虽然多，但也不能说是堵车吧。
因为人多，她没敢开太快，路过这边车祸现场时，好奇地看了一眼。
却发现出车祸的主人公里，有一位在比划手语，似乎是聋哑人。
但是周围没人知道她在比划什么。
秋千舒最终停下了车，去看具体情况。
是一辆电动车和一辆小轿车撞了，似乎双方都没太大的事，只是电动车的主人手臂有擦伤。
然后就是那辆小轿车，车主今天刚提的，结果上路就撞了个大凹槽，划了很长一道，修的话恐怕要花不少钱。
“就是你没长眼睛！撞了我的车！我刚提的车，被你装成了这样，你还说我的问题，你就是不想赔钱！”
“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赔得起的样子，别想抵赖！就是你，不走非机动车道，害得我刹不住车。”
“真晦气，警察等会就来，你等着吧，你要是不给钱，我就让他们把你抓走。我告诉你，就是你是个聋哑人，我也不会原谅你。”
车主依依不饶，一只手拿着手机录视频，一只手指着那个撞他的聋哑妇人谩骂。
周遭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听着车主的描述，也指责起那个妇人，指不定是看见自己撞到了豪车，假装自己是聋哑人，想要逃避责任。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聋哑人。
不管他们怎么说她，身为聋哑人的她都没办法给自己辩解，打手语想要解释，但是没人在意。
手机屏幕也摔碎了，开不了机，还好助听器没有摔坏，她拿起来重新戴上，传来的却全都是指责她的声音。
聋哑妇人涨红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被撞到在地的疼痛，还是因为被人污蔑的气愤。
她不停地摇头，嘴里发出咿呀的沙哑声。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想要逃避责任，她没有错。
“我好好地在非机动车道，准备拐弯，是你突然拐过来，撞倒了我。”妇人飞快地比划着手语，她知道这里没人看得懂，但依旧不肯停止自己的发言。
而这些，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在发疯。
秋千舒戴着一次性口罩，挤进人群中，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适合这样，等到警察来了，妇人就可以得到救助。
但看到妇人的手臂渗出血渍，听到周围人群中刺耳的嘲讽，秋千舒心中的气愤压倒了顾虑。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站了出来，“你不能因为她不能说话，就诋毁她！”
人群中，秋千舒清凉的嗓音打乱其他人的小声蛐蛐。
她快步走到害怕但又愤怒的妇人面前，面对着那位看起来十分正义凌然的车主，毫不退缩。
“她说，是你撞了她！是你的错。”
车主还在举着手机录视频，闻言立刻把镜头怼到秋千舒的脸上，语气里充满不屑和威胁。
“呵，这还有个多管闲事的！小姑娘，我劝你识相点。别看她耳朵戴这个什么东西，就觉得她是弱势群体。你懂什么？”
说着，他还模仿了一下刚刚妇人捡起地上的助听器，重新戴到耳上的动作，表情矫情造作，掐这个兰花指，扭来扭去。
秋千舒皱眉，捏着鼻子上的口罩，侧着脸不愿意被他拍照，“我只是翻译她的手语而已。如果你真觉得自己没错，完全可以等警察来了，处理这件事。”
“哼，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串通一气跑了！”车主的嗓门更大了，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优越感，他指着她们，威胁道：“我警告你们别整什么花招，我在这片儿警局可是有人的！”
秋千舒不想跟这种人理论，不再理会他刺耳的噪音，转过身看向妇人，关心起她胳膊上的伤。
车主见秋千舒竟然敢无视他，恼羞成怒，猛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拖到车旁。
“看清楚了！我的车被她搞成这样！她今天必须赔钱，你也跑不了！”车主指着自己车身上的划痕，骂骂咧咧。
力量悬殊，秋千舒徒劳地挣扎着，还是被车主狠狠地甩开，硬生生踉跄地好几步才站稳。
妇人慌忙跑过来扶她，看到她被抓得通红的手腕，焦虑的手摆来摆去。
她在说，她很愧疚把秋千舒牵扯进来，对不起，连累了她。
秋千舒忍着痛，朝妇人微笑了一下，轻轻摇头示意没什么大碍。
她站直身子，怒视着那个对她动粗的车主。这里人那么多，她不害怕。
“我也会让你赔钱，她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还有我的。”秋千舒的声音很清晰，没有在气势上柔弱，“你也别想抵赖！”
所幸警察来得还算及时，在车主恼羞成怒再次扬起手臂的瞬间，制止了更进一步的暴力。
黄昏的派出所里人声嘈杂，弥漫着一种特有的紧张和疲惫气息。
秋千舒不放心那位聋哑妇人，那位嚣张跋扈的车主一直强调，自己在警局的关系，威胁她们进去就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气不过，生怕最后事实颠倒黑白，也跟着进了派出所。
也算生平头一次。
秋千舒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小到大，除了拍戏需要，就没来过派出所。
派出所里没有会手语的警察，秋千舒充当着翻译，和妇人打手语交流着，询问着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车祸。
而另一边，那位车主像是回到了自己家，坐在那里翘着个二郎腿，比旁边打架斗殴的小混混还无赖。
他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搬来了他的关系，在等待的间隙，还不忘对着警察和周围其他人唾沫横飞，依依不饶地将所有过错都堆到妇人身上。
单他一个人的“吹拉弹唱”，就热闹得不行。
“我告诉你们，我亲叔是分局的局长。你们非要闹到这里来，行啊，走着瞧，看最后谁倒霉。”
“看到没有，电话我已经打了！我刚提的保时捷，被她撞成那样。这账，你们不赔到倾家荡产，没完！”
“一个聋哑人不在家待着，上街乱晃什么？难道不是她的错吗？看什么看！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我的错？真晦气。”
……
妇人戴着助听器，能断断续续地听到这些充满恶意的讥讽，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她下意识地往秋千舒这边靠了靠，用凶狠狠的眼神怼了回去。
警察递给妇人消毒用的棉签，示意她自己处理伤口，态度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秋千舒静静地站在一旁，被车主在大厅里高声嚷嚷的行为吵得不行，却发现没有一个警察警告他。
她忽然转向那位给妇人递棉签的警察，眼睛清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请问，如果肇事者是局长的侄子……难道处理方式，会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吗？”
警察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询问，脸上的职业性微笑瞬间僵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打着哈哈含糊道：“都一样，当然都一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他的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秋千舒的视线。
那位局长的亲侄子，之前也因为不好好开车，撞人进来过。
秋千舒的目光掠过那个即使在派出所里也依旧梗着脖子、眼神倨傲的车主，然后转回警察身上，声音依旧平静。
“我是普通老百姓，你们要是不公平对待，我也没办法。我没有他那个关系，也找不了什么人。”
秋千舒不屑那种仗势欺人的行为，她撇了撇嘴角。
“但是，我可以讲话，和所有和我一样的普通人讲话，我有为自己发声的权利。”
警察并没听懂秋千舒的意思，大家都有张嘴，谁还不会说话了。
她一个普通人，想怎么样？难道要发到网上，让别人评理？掀起舆论风波？
石沉大海而已，没人会关注谁被欺负了这种无聊的言论。
看不惯关系户的人多了，他们刚来时也看不惯。
直到开始正式做笔录，警察按流程问道：“姓名？”
秋千舒抬手，缓缓摘下了因为怕认出来，一直戴着的一次性口罩。
口罩落下，露出那张在经常出现在大荧幕上的脸庞，甚至他们派出所门口的商场中心，还贴着她的广告。
她直视着警察的眼睛，回答道：“秋、千、舒，秋千舒的秋千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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