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边霞绮如焚。
还未行至陆家门口,就远远地瞧见陆平安在跟伙伴练剑比划,模样滑稽好笑。
陆平安是陆清和同父异母的弟弟。
陆清和六岁时,母亲外出游历被妖兽袭击,重伤而亡。其父陆列一年后就娶妻,生下陆平安。
陆清和的继母木芷巧并非善茬,一直想让陆平安坐上家主之位,没少给陆清和使绊子。
比起善良蠢笨的陆清和,我更讨厌恶毒跋扈的陆平安。
只见陆平安朝着旁边的仆从挥出长剑,动作拖泥带水,毫无杀伤力。
仆从很快避开,却被他呵斥跪下。
陆平安道:“你这厮居然敢躲!”
仆从吓得脸色发白,顿时不敢再动,颤着声求饶:“求二少爷饶了我!”
陆平安冷笑两声,就将剑尖对着他的心口刺去。
见状,我连忙甩出一张符纸,将仆从转移到身后,这才幸免于难。
褚兰晞将仆从扶起来,轻声安慰。
仆从感激涕零:“多谢三少爷!”
陆平安瞧见我,也不先说话,目光放在褚兰晞身上,来回流转。
我对着他的双目扔出两张符纸,警告道:“再看,我就剜了你的眼!”
陆平安连忙侧身躲开,身法极快,轻盈矫健。
他剑使得差,倒是继承了木芷巧的迅疾。
“苏云昭,你怎么又同这个灾星厮混,小心被他克死!”
褚家全族只活了褚兰晞一人,陆平安这是在故意戳他的痛处,可恶至极!
今日必须重伤陆平安,方能解气。
我拿出几张威力巨大的符纸,正欲布置七星绞杀阵,却瞥见陆清和的身影。
下一刻,我的手腕就被陆清和握住,而陆平安被他挡在身后。
元婴期修士的实力远在筑基期修士之上,我和陆平安都动不了。
我喝道:“陆清和,你让开,我今日非得把断了陆平安的腿!”
陆平安急道:“兄长,是苏云昭和褚兰晞挑衅在先,我才出手!”
褚兰晞似乎是惧怕陆清和,抬头看一眼又很快低头,轻声细语地解释前因后果。
陆清和松开手,看向陆平安:“同褚公子道歉,稍后自行领罚。”
陆平安先是看褚兰晞,又瞪了我,面如菜色,不情不愿地上前躬身道歉。
褚兰晞一向胆小怯弱,退到我身后才出声。
我对此不满,看向陆平安的膝盖:“就说句话哪行,我看要跪下磕头才有诚意。”
褚兰晞如扶风弱柳,此刻要靠着我才能勉强站住,手也攥紧我的衣袖:“云昭哥哥,我没事了,不需要磕头。”
陆平安点点头:“就是就是,褚公子明事理!”
我正想安抚褚兰晞,余光却注意到陆清和的眉心微蹙,应该是在气陆平安丢人。
陆清和的眉又很快舒展开,莞尔一笑:“褚公子可是病了,陆家近日寻来许多灵药,倒是可以给你,当做赔礼。”
我感觉到褚兰晞的身子忽然僵直,似乎是受了刺.激,又很快放松。
真是奇怪,但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陆清和近些年总是外出游历,足迹遍布九州,定然拿到了许多好丹药。
还是敲诈灵药要紧!
我连忙松开手,跑到陆清和跟前,用力戳心口,数落陆平安的罪行,要求他多赔偿几颗灵药。
陆清和笑着捉住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手背,低声埋怨:“昭昭方才怎么不唤我哥哥?”
他的手掌比我大上一些,手指有练剑时留下的薄茧,像是碰到了小石子,不舒服。
我嫌弃地抽回手,故意拱火:“我一时情急忘了,谁让你偏袒陆平安。不过也是,他才是你亲弟弟,你当然要护着他。”
陆清和就是个被仁德绑架的蠢人,听完这话定然会重罚陆平安,证明自己并无偏颇。
陆平安应该是害怕到自己的凄惨下场,没等陆清和发话,就大声反驳:“偏袒我!?苏云昭,整个陆家,兄长分明最偏袒.......”
“住嘴!”陆清和脾气温和,难得发火,陆平安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也只有这时,我才能觉得陆清和生得好看。面若冠玉,斜眉入鬓,一双瑞凤眼,笑时似春水在嶙峋山石间蜿蜒,怒时如凤凰灿烂似火的翎羽。
我凑到陆清和耳边,特意叮嘱必须重罚陆平安,免得出去丢了陆家的人。
陆清和的脸色缓和,连声答应我。
此时陆列与木芷巧外出游历,还有半月才会回来,家里可没有人帮陆平安。
他惨喽!
我光是想就忍不住笑出声,跟着陆请和进入陆宅,去到陆家的库房。
库房里陈列琳琅满目的宝物,一眼望去几十个大箱子和柜子,每样都下了禁制,库房外面还有几百年的防护阵法。
只有陆列,陆清和,以及两位长老才能解开禁制,将这些宝物拿出去。
褚兰晞在前厅等待,而陆清和带着我进入库房,让我随意挑选几样。
在外人眼里,我并非陆家人,只是借住此,若是将陆家珍宝拿出去,被陆家几位长老看到,定然会挖苦我。
我挑了几样实用的收好,不由得想到日后成为陆家家主,名正言顺地拿走所有宝物。
那些长老也是固执迟钝,不知变通。
陆清和有天赋却愚善,陆平安纯粹废物。
他们都不具备统领陆家的能力,也只有我这种颖悟绝伦之人才能胜任陆家家主。
无妨,三年前我就派人四处散播谣言,说我是陆列的私生子,再过些时日,假的也能成真。
现在,绝不能让旁人发现我的野心。
我的手指拨动柜子上的兵器,偏头想看旁边的陆清和,鼻尖却堪堪擦过他的脸颊,灼热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心跳陡然变快。
这,这家伙什么时候靠得这般近了?
陆清和垂眸,曲起手指刮过我的鼻子:“昭昭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连忙拿起一把剑,故作哀伤:“陆平安都能修剑道,而我却不能,心里难受。”
陆清和将我搂进怀里,埋首凑到颈窝,叹息道:哥哥会想办法帮你。”
这家伙果然还把我当小孩子,就会说些好话哄我。
真想帮我,三年前就该来忘尘谷看我,也应该把陆家家主之位交给我。
就因为不是亲兄弟吧,所以不会真对我掏心掏肺,只能给些小恩小惠。
能理解,若是我,也只会对亲弟弟好。
我假装欢喜地抓住他的手:“哥哥最好了!”
陆清和抱着我念叨他的母亲,像个被大雨淋湿,摇摇晃晃站不稳的幼鹿,脆弱敏感。
我们只有在此刻才能心灵相通,共同述说彼此的痛楚。
但他仍旧比我幸福,至少他母亲一直爱他。
而我母亲,七岁那年将我丢在陆家,就再也没有回来看我。
我能理解他的痛苦,却又嫉妒他得到过母爱,心不在焉地安慰。
良久,他才松开手。
窗外天色昏暗,浓稠如墨,竟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我抱着装满丹药的盒子往外走去,埋怨陆清和多愁善感。
他跟在我身后,似乎心情愉悦,话也变密起来,吵得我耳朵疼,骂他是癞蛤蟆。
陆清和不恼,反而要说我是貌美的天鹅。
外人还夸他博览群书,在我面前也只是个嘴笨的村夫。
夸人不用诗句,倒只会用俗语。
我无奈摇头,懒得跟他多说。
夜里雪已停,月华如练,映得庭院莹莹生辉。
我们穿过长廊,绕了假山,终于到了前厅。
陆平安去祠堂领罚,不在此处。
褚兰晞先是起身向陆清和行礼,再走到我跟前,看盒子里的丹药。
我将补药全都送给他,外加一些可提升修为的丹药,叮嘱他好生使用,早日超过南宫琦。
陆清和在旁边喝茶,等我们聊完就出声道:“天色已晚,褚公子也该走了。”
褚兰晞听到这句话,立即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心说陆清和怎么不懂待客之道,嫌弃道:“哥哥,你是昏了头吧?云州多妖兽,这么晚了,兰晞一人如何回去,自然是留宿我那里,过几日再走。”
陆清和放下茶杯,试图同我讲道理。
他认为褚兰晞是南宫家的人,而叶家历来跟南宫家不和。
陆家和叶家还是世交,贸然收留褚兰晞,传出去名声不好。
果然是个眼界狭隘的犟驴,就知道维护叶家的关系。叶家近些年没什么修仙天才,早晚没落,讨好他们做甚?
我怨道:“兄长现在也变得不通人情了,真令人讨厌。”
陆清和语塞,神色复杂。
褚兰晞劝道:“云昭哥哥,我御剑去附近的金云城吧。你不要为了我同你兄长置气,不然我都成了罪人。”
我听完更加气愤,憎恶陆清和的麻木,抓住褚兰晞的手就往后院走:“我不管,兰晞今日就是要宿在我那儿!兄长不答应,就将我一道赶出陆家好了。”
陆清和连忙起身,拦住我们的去路:“昭昭,我没说不答应。褚公子是客,应当住客房,同你挤在一块,外人怕是要说我陆家寒酸,连招待客人的房间都没有。”
没等我发话,褚兰晞就颤声道:“我,我怕黑,就爱同云昭哥哥呆在一块。”
陆清和道:“褚公子已是筑基,我看你的丹田郁结,若是永远这般怯弱,怕是要生出心魔,堕入魔道。”
元婴期修士的五识比筑基修士强上百倍,而陆清和向来心善,应当是看出褚兰晞的病症,才出言提醒。
这时,我也觉得褚兰晞胆小得不正常,或许真是修炼岔气,有了心魔,必须靠自己克服。
我松开褚兰晞的手,劝道:“既然如此,你还是自己休息吧,总不能老是粘着我。”
褚兰晞委屈地扁嘴,看了陆清和一眼,只好答应。
仆从领着褚兰晞去了,而我也朝着卧房走去,陆清和陪在旁边。
他还当我是几岁孩童,非得送到门口才离开。
我偷偷在心里骂了几句才进屋。
只见一只淡青色的灵犀飞鹤停在桌案上。
我将飞鹤收入识海,就听到褚兰晞的话。
“云昭哥哥,那我夜里怕,还能来找你吗?”
“我知道你的房间,会悄悄地来,不会被人发现的。”
语气哽咽,听起来怕是要哭了。
我对他总是心软,无奈叹气,寄出一只蓝色的飞鹤,允许他偷偷来找我。
然而夜里我从噩梦中惊醒,身旁却不是褚兰晞,而是陆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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