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特庄园主宅宴会厅灯火通煌,汇聚了首都星大半的权贵。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氛、信息素舒缓剂以及各种精致食物的混合气味,熏得比安头晕目眩。
比安站在二楼回廊的阴影里,俯视着下方觥筹交错的景象。他穿着一身极其合体的白色镶金边礼服,衬得他铂金色的短发和紫色眼眸愈发耀眼,容颜昳丽,无可挑剔。这是他前世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场景,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厌烦。
“比安阁下,宴会即将正式开始,家主请您下去。”管家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语气恭敬。
比安深吸一口气,最后调整了一下表情。“知道了。”他走下旋转楼梯,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惊叹声、赞美声、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嫉妒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他身上。卡尔·罗杰特正站在大厅中央,与几位议会成员谈笑风生。看到比安,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慈爱笑容,伸出手。
“我的孩子,过来。”卡尔笑着朝比安伸出手。
比安走过去轻声叫道:“雄父。”
卡尔揽住比安的肩膀,向周围的虫展示,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炫耀,“感谢各位今日莅临,为我雄子比安庆祝。他此次精神力检测结果,确实令我罗杰特家族上下倍感荣耀!”
掌声雷动,夹杂着各种恭维和惊叹。
“比安阁下,恭喜恭喜!A级精神力,罗杰特家族未来可期啊!”
“阁下真是年轻有为,容貌又如此出众,不知多少雌虫要为您心碎了。”
“卡尔家主,您真是好福气,有如此出色的雄子。”
比安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傲慢又略带羞涩的神情。
“比安,”卡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好好表现。图一直在等你。”
比安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情绪,低声道:“是,雄父。”
简单的开场后,宴会进入自由社交阶段。比安立刻被一群虫围住,有好奇打听检测细节的雄虫,更多则是试图攀附或推销自家雌虫的贵族家主。比安强打精神,完美扮演着一个突然获得至高荣誉、有些飘飘然的年轻雄虫。
“比安阁下真是天赋异禀,不知将来哪家雌君有如此荣幸?”一个肥胖的雄虫笑眯眯地问,意有所指地看向不远处的图。
比安顺着那只雄虫的目光看过去,图穿着笔挺的军官礼服,深蓝色短发一丝不乱,唇边噙着完美的微笑,与各方宾客寒暄周旋。似乎感受到比安的目光,微微侧头看过来,四目相对时图的目光立刻温柔得能溺毙虫,他对着比安举了举杯,无声地做着口型:“恭喜。”
“听说图少将和阁下是青梅竹马?图少将年轻有为,可是难得的良配啊。”另一个雌虫贵族凑过来附和。
“这种事,自然由雄父做主。”比安收回目光,微微蹙眉,语气带上了雄虫惯有的傲慢与不耐。
就在这时,卡尔的声音再次响起,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诸位,请安静一下。”
大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虫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卡尔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今天,还有一桩喜事,想要与大家分享,共同见证。”
他的目光投向图。图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本就无可挑剔的军装领口,在众虫瞩目下,步履从容而坚定地走向主厅中央。所有虫都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目光在他和比安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然和艳羡。
图走到卡尔面前,先是向卡尔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转向比安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比安,声音温柔得能溺毙任何一只不经事的雄虫:
“比安阁下,”他从礼服内袋中取出一个天鹅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戒指,设计极其精巧,主石是一颗巨大的深蓝色宝石,周围镶嵌着细密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令虫炫目的光芒,与图虫纹的颜色隐隐呼应,“你我相伴长大,我的心意,你早已明了。今日,在各位尊贵的宾客见证下,我,图·卡特,正式向你求婚。我愿以卡特家族继承虫及第二军团少将的名义立下最严苛的雌君誓言,此生倾尽所有,护你、爱你、忠诚于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请你,应允成为你的雌君。”完美的容貌,深情的眼神,诚恳的语气,尊贵的身份,强大的实力。前世,他就是被这精心编织的幻象俘获,在满场艳羡的目光中,得意洋洋地伸出了手。
比安看着跪在面前的图,突然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前世种种只是他的一场噩梦。“雄主,今时不同往日,为了您的幼崽,就只能委屈您了。”冰冷的话语突然刺入耳中,让他清醒过来。重生以来他一直在恐惧,焦虑,惶惶不安。面对图、卡尔甚至是其他虫,他都时刻警惕着、防范着、害怕自己一放松就会发现所谓的重生不过是自己的臆想。他仍然是飘荡在茫茫宇宙中的一缕幽魂,寂寞孤独得冷眼旁观着一切生物的生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直到现在他胸腔中跳动着的心脏忽然有了实感,自己真的重生了,他真的可以再重新选择一次。他不再害怕图,也不想再害怕了。
他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掩饰住眸底的冷意与嘲讽。再抬眼时,那双紫眸里只剩下骄纵和一丝被精心讨好后的“满意”。他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高傲,仿佛施舍一般:“哼,只是倾尽所有可不够,想做我的雌君可不能只是少将,至少应该是个中将才行”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不过,”他话锋一转,伸出自己白皙修长的左手,目光扫过图怔愣的眼眸和卡尔微微皱眉的表情,继续用自大傲慢的口吻说道,“在你成为中将之前,我可以和你先订个婚,让你打上我罗杰特的雌虫标记。”
图的笑容在脸上绽放,激动的神情仿佛刚刚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珍宝。但眼神却极快地闪烁了一下,他语气更加温柔,甚至带上了几分乖巧的讨好,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沉重的戒指戴在比安的无名指上。:“当然,都听你的。是我唐突了,没有考虑周全。我会努力争取,尽快成为中将,成为你的雌君。”
卡尔眉头舒展开来,似乎觉得这要求合情合理,甚至正中下怀。既能绑定卡特家族,让他们支持自己。又可以吊着他们,待价而沽。哼,A级雄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他笑着看向卡特家主的方向,对方也微笑着颔首。
在场的其他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罗杰特家族的A级雄子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恭贺声、祝福声不绝于耳。他和图站在一起接受着众虫的注目礼。中途寻了个借口丢下图一只虫去应付,自己走到露台喘口气。昨夜一整晚的资料收集让他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盲目的对抗没有用,还不如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在表面‘雄尊雌卑’的社会背景下自己A级的雄虫的身份既是枷锁又是最大的保护伞。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他要好好地利用。而且前世图成为中将可是在一年之后,一年的时间够用了。
‘嗤~图就算再精明能干,在明面上雌虫的身份就得矮自己半个头。就算是当众羞辱他,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大家还会觉得理所当然。而且图可是第二军团的少将,第二军团可是所有军团中武器装备最好的,训练设备也是顶级的。他现在是自己的未婚雌君,自己去军团看望自己的雌虫,顺便好奇的玩玩装备,应该不过分吧。’比安突然发现图这个未婚雌君真的太好用了。正当他把算盘打的叮当响。露台连接大厅的侧门处,传来几位军雌压低声音的交谈,他们的谈话碎片随风飘进比安的耳中。
“……是啊,罗杰特家和卡特家联姻,这下议会那边的风向又要变了……”
“图少将年轻有为,比安阁下精神力卓越,真是天作之合……”
“听说最近边缘星域不太平啊?”
“何止不太平!科里亚小行星带那边,星盗越来越猖獗,据说还出现了异兽,第四军团损失了不少虫手。”
“啧,那种地方,不是一直这样?军部最近不是又在扩招吗?条件好像还放宽了些,估计是缺虫缺得厉害……”
“放宽?再放宽也是去送死!除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去那种鬼地方……”
“也是……不过待遇和军功积分确实诱虫啊,总有亡命徒或者……”
科里亚小行星……星盗……异兽……条件放宽……比安若有所思。
远离首都星璀璨灯火的边缘星域,一颗不知名的荒芜星球航空港,迎来了两位风尘仆仆的不速之客。
肖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舱,高大的身影在稀疏落寞的虫流中显得格外挺拔冷硬。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便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混乱嘈杂的环境。航空港设施简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劣质燃料和汗液混合的气味。与首都星的奢华相比,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身形瘦弱很多的年轻雌虫,脸色苍白,时不时压抑地低咳几声,畏缩地紧跟着肖,眼神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哥……”原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病气,“这里……就是边缘星吗?”
“嗯。”肖的回答简短有力,他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原脖子上的防护颈环,确保它能有效过滤空气中过多的粉尘,“别怕,跟着我。”
他目光投向航空港出口处那块显眼的指示牌:【第四军团新兵招募处——→ 3号通道】。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却也更深沉地埋藏着一丝难以化解的恨意。
原的病,日益严重。医生说这种信息素紊乱综合征,需要长期服用特效稳定剂,那需要一大笔钱,一大笔他们这种平民雌虫根本负担不起的钱。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源于那个玩弄了原后又轻易将他抛弃的雄虫。那个仅仅因为一时兴起,就毁掉了原的健康和未来的混蛋!
雄虫……肖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指节泛白。那些被捧在高高在上的、视雌虫为玩物和工具的雄虫!他们凭什么?
加入守卫军,是眼下唯一能快速获得足够收入和稳定渠道给原治病的方法。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边虚弱却强撑着的弟弟。
“走了,原。”他重新拉起行李舱,声音沉稳,“先去报名。然后给你找地方休息。”
为了原,他必须进入守卫军,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强。至于那些令虫作呕的雄虫?离他越远越好。他这辈子,绝不会对任何一只雄虫低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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