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天才很多，方憬没想过自己也会得到这个评价。
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平平无奇，只是一个普通人，唯一厉害的就是打架。她妈她爸一度担心她会变成社会流氓。
乍然听见这个评价，方憬还是挺高兴，不过，“猎魔人是什么？”
隋梦就等她这句话呢。
所谓猎魔人就是具有猎魔能力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出现了一种依靠吸收人类生命力存活的怪物。
这类怪物没有统一的外形，依靠由生命力转化成的魔力存活。
或许是自然法则的原因，渐渐有人类觉醒了能与之抵抗的能力，能反过来狩猎怪物，这类人便是猎魔人。
猎魔人无需借助其他手段便能辨识怪物，并且能够吸收怪物的魔力转化为自身的能量。当然，不是像方憬那样直接吃下去，需要一定的处理。
大部分猎魔人就职于联邦异常事物部，负责处理各地的怪物，暗中维持秩序。
方憬，“既然它们是靠魔力生存，为什么不叫魔物叫怪物？”
隋梦没想到方憬会问这个问题，有种自己讲了一通苹果的培育历史，结果学生问为什么苹果叫苹果不叫香蕉的无力感。
“只是一种命名。可能是因为它们通常长得很奇怪吧。”
“噢。还有一个问题，我如果不狩猎魔物也是猎魔人吗？”
方憬觉得这个词很奇怪，不狩猎怪物的也能叫猎魔人吗？肯定有猎魔人不想当猎魔人吧。
“好问题。最初的猎魔人其实叫苏醒者。人活着需要能量，比起进食，吸收怪物的魔力更高效，所以苏醒者通常都会选择成为猎魔人，大家不会进行具体区分。”
方憬：“也就是说，我可以选择当一名普通的觉醒者吧。”
“可以。不过你已经被怪物盯上了，接下来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哦。怪物之间有独特的信息沟通方式，一旦同伴死亡，任何级别高于它的怪物都能够准确知道下手的觉醒者的具体信息。
“刚觉醒就能单杀二级怪物，它们不可能放任这样的威胁活着，一定会在你还没成长之前杀了你。
“怪物的报复心很重，一旦盯上谁就是不死不休。你是觉醒者，你妈可不是。你有力量保护她吗？你能为了避免殃及她而永远不和她见面吗？
“但是加入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会暗中保护猎魔人的家属。”
方憬无所谓自己，但是不能不在意家人，妈妈是她唯一的家人了。如果妈妈因自己而死……她不能想象那样的情境。
“行吧行吧，加入就加入。”
隋梦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嘿嘿，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啦，你叫什么？”
“对我家的情况这么了解，你会不知道我叫什么？”
“哎呀，不要这么防备我嘛。”隋梦从背包里翻出电脑，捣鼓了几下，“信息上报系统了，你明天就来做定级考核吧，会有人带你。”
“不是你带我？”
“我只负责招人。”隋梦咧嘴一笑，递过去一张名片，“九点了，下班时间到。”
说完，隋梦一溜烟钻进车里，汽车扬长而去，只留下方憬在原地发蒙。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卖了呢？
方憬带着湿哒哒的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客厅里的取暖器散发出温暖的黄光，妈妈躺在火柜里睡着了。
方憬给她掩好被子，进了浴室。
怪物血的气味很重，闻起来像是腐烂的水果，上了好几次沐浴露才把味道洗掉。
方憬钻进火柜，靠着沙发躺下。隋梦终于通过了她一个小时前的好友申请。
刚加上，好几份文件自动发了过来，是劳务合同。方憬数了一下，数字三后是四个零。
“怎么只穿一件外套，小心着凉了。”醒过来的方月玲把军大衣披到方憬身上。
方憬脑子里盘旋着刚刚到报酬，眼神发愣，“我刚刚看见我爸了。”
“你的烧还没好？”方月玲把手放到方憬额头上，“不烧了呀。”
“真的，他还告诉了我保险柜密码。”
方月玲笑出声，觉得方憬这几天熬夜熬糊涂了，“他还有保险柜呢。那你说说，保险柜在哪？”
方憬：“坏了，他没说。”
方月玲：“这么马虎啊，看来得想办法让他托梦。”
母女俩笑成一团。
“对了妈，我明天得走了。”
“去吧，请了这么久的假，老板该说你了。”方月玲理解地点点头。
方憬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其实公司上个月倒闭了，她一直在打零工。
说来，她实在是有点倒霉。如果从实习开始算，她一年半里待了三家公司，全都倒闭了。
这次入职的是官方部门，应该没有倒闭的风险。
不过猎魔人不是什么常规职业，还和打打杀杀相关，方憬怕方月玲担心，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了。
次日。
天色渐明，东方泛出一抹鱼肚白，晨曦微光穿过大巴车窗照到方憬脸上。辗转半日，方憬终于来到了C区，异常事务部所在地。
任务地点是隋梦半个小时前才发来的。她再三对比图片和实景，确定这栋大楼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红色招牌已经褪色，暴露在外的铁架锈迹斑斑，大楼歪斜着，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
方憬掀开封条钻进去，空旷的楼里，自己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时不时还能听见风吹过大楼的呼呼声。
一路走到七楼依然不见人。方憬拿出手机，确定隋梦说考核人会在两点钟在这里与她相见。
现在两点零五分。没有考核人，也不知道任务目标是什么。
方憬打算问清楚时，滴答一声，一滴水正好落到手机屏幕上。
抬头一看，是一只硕大的蝙蝠，收拢的翅膀裹着身体，狗似的脸很像阿努比斯。
这就是任务目标吗？
方憬正要除掉它时，大门哐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金发低双马尾，眉间一道十字型伤疤，气喘吁吁，“抱，抱歉，我来晚了。我是你的考核员，我叫柰理。”
方憬对迟到的人没什么好感，“请开始考核流程吧。”
“诶，考核已经开始了呀。还剩35分钟，请在规定时间里解决吧。”
“哈？”自己还不知道任务对象呢。还是说发现怪物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啊，它过来了，加油吧。”
砰的一声，大门被柰理关上。
破空声自身后而来，方憬反应过来时，冲锋衣已经被划破，鲜血沿着伤口渗出来。
只有一招，方憬就明白昨天的怪物男和这只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另一边，白星区，白星大楼，C区异常事物部，部长办公室。午后暖阳透过落地窗，照出在室内浮动的灰尘。
隋梦坐在办公椅上，钢笔在指尖不断变换，只能看见残影。
棕色实木大门从外面被推开，身着暗蓝色西装的女人挑了挑眉，“想篡位？”
啪的一声，隋梦把钢笔拍到桌上，“可不敢。”
女人脱下外套，走到茶几旁，拿出紫砂壶。热气氤氲，茶香在方寸之间弥漫开来。
“为什么给方憬选了一级考核？”隋梦帮她倒掉茶水，没忍住问了出来。
怪物总共有五个等级，从高到低为S级，A级，一级，二级和三级。猎魔人的等级与之对应，但是实力并不是一一对应的。
一级考核需要消灭一只A级怪物，或者在四十五分钟内消灭三只一级怪物。也就是说，一级猎魔人实际上强于一级怪物。
不同等级的怪物之间的实力天差地别。虽然昨天方憬吊打了那只二级，但隋梦不认为她能在四十五分钟内杀掉三只一级，一只或许还行。
杜易水选难度这么高的考核任务，难道是要想打击她吗？
“那你觉得应该选几级？”杜易水靠着沙发躺下，左腿自然搭到右膝盖上。
“二级。”
二级考核是在半个小时内除掉一只一级怪物。
“理由。”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她没有战斗经验，一切全靠本能。这种未经打磨的本能只能应对A级以下的怪物。一级怪物刚刚好，稍微超出她目前的实力，又不至于超出太多，正适合练手。”
“你说得对。”
“啊？那你怎么还……”
“但是有一点错了，我选的是二级考核。”
“什么？”隋梦脑子短路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有人修改了她的考核等级？”
砰的一声，大门再次被人推开，是柰理。
“出事了，一级考核地点出现异变，A级怪物即将发育成S级，封印从内部被切断，方憬状况不明。”
从落地窗远眺，一级考核地点上空萦绕着暗金色的光，流动的光组成一个球的形状，阻隔了与外部的联系。
球体内，废弃大楼中，方憬与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蝙蝠对上目光。
“姐们下午好啊，吃了没。”蝙蝠说话了，一副破锣嗓子。
“你也下午好，还没吃呢。”
方憬晃动身体，蛛丝牢牢黏得很牢，甩不断也扯不掉。啪叽一声，有什么从口袋里掉出来。
蝙蝠小碎步走到她眼前，“别挣扎了，它的蛛丝很厉害的。”
“是吗？”
方憬捡起掉在地上的打火机，腰部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对准脚踝，点火。
打火机是她今天早上上香时用的，顺手塞进了兜里。
蛋白质燃烧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还有点腥臭。咚的一声闷响，方憬砸到了地上。
蝙蝠好奇地看向打火机，“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打火机，没见过吗？”
方憬边跟它唠嗑边观察周围。透明的蛛丝绕着墙体缠，她试着用打火机烧，没用，强度比刚才的蛛丝高。
蛛丝还在源源不断地缠绕，整个七层被包了起来。
“你是猎魔人吧，咋办啊？”蝙蝠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我还不想死呢。”
方憬直勾勾地看着它，“你一只怪物怎么和猎魔人求助？”
“干啥？你想杀我？”蝙蝠惊叫，“别呀，手下留情啊。我虽然是怪物，但是我没害过人。我是受害者，这几天都被死蜘蛛饿瘦了。”
怕她不信，蝙蝠张开翅膀给她看。鼓胀的脂肪和快出栏的鸡有得一拼，没什么说服力。
方憬露出一个笑容，整整齐齐八颗牙齿，“别怕，你是被抓来的？”
“是啊是啊，这蜘蛛可坏了，吃人就算了，还吃同类。你来之前，还有一只怪物被它吃了呢。”
原来它是储备粮。方憬了然，将魔力附着在打火机上，对着蛛丝烧出一个两拳大小的洞口。
趁着洞口还没补上，抓起蝙蝠伸出洞口。
“等等，你要干嘛？我恐高啊。”蝙蝠惊恐尖叫，从上方袭来的蛛丝有自我意识一般缠上它。
长满粗硬刚毛的节肢刺破蛛丝墙。方憬眼疾手快，右手拉回蝙蝠，左手勾住蜘蛛腿。一人一蝙蝠像坐大摆锤一样，随着节肢荡到20多米的高空。
蝙蝠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冷风刮过方憬的脸，她的笑容越来越大，透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这可比大摆锤刺激多了。
咔哒一声，蜘蛛不动了。运动手环震动，提醒考核还剩半个小时。
蝙蝠扒着方憬的左肩，方憬顺着蜘蛛腿一路往上跑，跑到顶楼。
寒风猎猎，短发在脑后飞舞。方憬仰头看这个巨大的茧。白色蛛丝把里面的东西三面围得严严实实，只有正面露出。
里面是两人高的蜘蛛。
不，那是两只蜘蛛。一只毛色新，一只毛色老。老的一动不动，新的那只在老的身体上蛄蛹。
它显然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气息，蛛丝裹成的白色圆球从老蜘蛛腹中冲出。
“戏鱼·吞噬。”
离方憬仅仅十厘米，从侧面一跃而出的红色鲤鱼将圆球吞吃入腹。
源源不断的圆球如冰雹一般袭来。圆球擦过的衣服被粘液溶蚀。方憬一边躲闪圆球，一边发动“破”试图突袭。
“破”在茧上破出数个空洞，顶部的缺口很快被修复。
这一招似乎惹怒了它，蜘蛛发出刺耳的尖叫。原本密密麻麻的圆球聚成一个硕大的球，裹挟着粘液向方憬砸去。
圆球和方憬撞穿了临近的高楼，堆积了十几年的灰尘在空中激荡。
微尘随着呼吸进入肺部，方憬咳了几下，抹掉嘴角的鲜血。
她掀开石板，捡起钢筋朝对面走去。
蛛丝再次袭来，方憬拉住它，飞跃楼顶，对准蛛丝茧刺下。
“破”烧出空洞，钢筋刺破新蜘蛛的头部。
本该是这样的。
钢筋就要刺进去的瞬间，方憬看到了一张人类女孩的脸，恐惧无助地看着她。
方憬硬生生改变了攻击方向。
只是片刻的犹豫，蛛丝刺穿方憬的左小臂，顺着伤口缠绕，把她拉进布满粘液的茧中。
方憬忍着仿佛被硫酸腐蚀的痛苦，抱起女生，朝茧外走。
蛛丝进一步刺穿肌肉，攀附在骨头上，拉住方憬，每多走一步，身体都像是要被撕裂。
“搂住我的脖子。”方憬轻声道。
女生下意识照做。
方憬用魔力强化自己的右手，拧断被缠住的胳膊，跳出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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