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黑色鲤鱼从方憬心口钻出来，顺着断了半截的左臂环绕游曵。一节透明的左小臂顺着断裂处长出。
“喂喂，小屁孩，你的手压到我了。”蝙蝠生气地喊道。
“对不起。”女生怯怯地看着它。
方憬都要忘记这只蝙蝠了，“蝙蝠，你帮我看护一下。”
她抬手看表，离任务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弱点果然是那只新生的蜘蛛，老蜘蛛唯一所有的攻击都是为了保护它。既然外部打不破，那就从内部瓦解吧。
蛛丝密如罗网，方憬却悠然自得步入茧中。
调集全身魔力，集中于指尖。
“戏鱼·破。”
新生的蜘蛛头部太小，直接炸开了。随着它的死亡，老蜘蛛顿时也失去了生机。
方憬抹掉溅到脸上的伤口，转身蹲下，露出爽朗的笑容，“别害怕，姐姐已经把怪物杀了。”
“姐姐真厉害，怪不得梅头会死在你手下。”
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方憬就感受到左胸口传来刺痛。
女生坐在木箱上，银色项链闪出扎眼的光。
手中举着沾血的三棱刺，笑意盈盈，“人类有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梅头就是这么被你杀死的吧。”
方憬低头看向胸口，暗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毫无疑问，是这个女生做的。
她是怎么做到在几乎半秒不到的时间里完成这个动作的，甚至还能转移到别处。
“你是怪物？我没有感受到怪物的气息。”
“姐姐讨厌怪物吗？真有缘，我刚好也很讨厌人类。不过刚刚我有点改观了，人类的怀抱原来这么温暖。我不想杀你了，你加入我们吧。”
方憬：“听不懂。”
女生：“你给我当抱枕吧，每天晚上陪我睡觉。”
“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金钱、力量、美人……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如果是男的话就有点难办，我们那里不让男的进。”
方憬：“我是个人，正常人。不是抱枕。”
黑色鲤鱼不断为方憬提供魔力，可惜，魔力流失的速度比补充的速度快。
寒风凛冽，方憬的脸色越发苍白，笑容却不变，“我发现你们怪物都很喜欢废话。”
“戏鱼·破。”
女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看来姐姐真的不愿意啊，可惜了。”
双手交叉，中指相拱。
“八云·启瞬”
话音刚落，本该出现在女生身前的鲤鱼洞穿了方憬右胸口。呼呼的风声从洞口吹过，鲜血随风飘洒。
“反转攻击？”方憬收回即将发出的第二次“破”。
“对了一半，是反转被攻击者。任何针对我的攻击都会被反转到离我最近的人身上。”女生瞬移到方憬面前，三棱刺钻入左胸，却在离心脏只剩十公分处停下。
方憬：“瞬移是怎么做到的？”
女生笑了笑，“我又不是免费老师。姐姐要是加入我们，我就教你。”
“你现在教我，我就加入。”
方憬试图讨价还价。
“那就这么约好了哦。”女生给方憬扣上一个银色手环。一个日月同映的金色图案如刺青般在皮肤上浮现。
方憬感到两人之间似乎多了某种连结。
方憬：“这是什么？”
“成员的标记。证明你是我们的一员。别担心，没有副作用。”
女生说到做到，向方憬展示了她是如何瞬移的。方憬确定她不是人类，那种魔力流转的方式和昨天的怪物男一样，与自己相反。
“好啦，按照约定，和我一起回去吧。”女生拉起方憬的手，高兴得哼起了歌。
方憬：“你自己回去吧，希望下次还能与你战斗。拜拜~”
“八云·裂空。”
方憬感到体内的血液仿佛随着魔力一起倒转了流向。身体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空中奔走。
真是个单纯守信的孩子，可惜是怪物，她不跟怪物讲信用。反正自己已经完成考核了，打不过就该跑路。
女生失望地叹了口气，“人类真是心急的生物，我还没教完呢。”
她的裂空不能破开封印，撞到封印撞死了可不能怪她。
整个封印以大楼为中心，半径约二十米。女生以比方憬还快的速度抵达封印边缘。
果不其然。
方憬感觉自己的内脏好像被撞碎了，整个人从半空直直坠下。
女生张开双手，像期待一个新玩具一样，期待她坠入自己怀中。
一抹蓝光闪过，双手在她面前崩飞。
“赶上了。”
女生可爱的面容在瞬间扭曲，“又是你。”
杜易水手握长刀，淡淡道：“S级，华翎。”
华翎深深地看了一眼柰理怀中的方憬，“我们还会再见的。”
柰理：“不追吗？”
杜易水：“封印已经解了，追不上。送她去治疗吧。”
……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方憬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色天花板。身下的床被摇高。脖子以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动不了。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眼睛下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方憬睁大了眼睛，这双眼睛她记得。
“要喝水吗？”
方憬疯狂点头。
一杯水下肚，方憬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司诚？”
司诚笑了笑，“方憬。好久不见了。”
方憬也笑了，“好久不见。”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故人。司诚比她大五岁，是邻居。高中毕业之前，为了方便上学，她和家人都住在D区城区。高中毕业之后，她家才搬回乡下父亲老家。
那时方月玲见司诚独居便常常关照他，一来二去，两人便也熟了起来。方憬记得他那时候经常生病，不怎么出门，所以她会去他家和他一起打游戏。
她高三的时候，司诚为了治病离开了。方憬当时在学校，也来不及道别。她不想打扰他治疗，只是偶尔会发信息，司诚也总是隔了很久才回复。联系断断续续的。
“你的身体好了吗？”
司诚：“比起我，你更严格关心一下自己吧。”
方憬：“感觉良好。”
“猎魔人的身体素质果然非同一般。”
“谢谢？”
司诚笑出声，“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想拆绷带就告诉我。”
方憬犹疑地看他，“你来拆吗？我现在就想拆。”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是我。”一句话被他说得缠绵婉转，与印象中有点不一样。
方憬嘴角抽搐，正想感叹好友的变化时，司诚一转话锋，“毕竟你可是最年轻的A级猎魔人，这是我的荣幸。”
“A级猎魔人？！”
门外有人低呼。
司诚起身，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看来我应该给你们让出一点空间，身体不适的话随时联系我。”
隋梦翻了个白眼，“不要在医院里大呼小叫，好吗？这里还有病人呢。”
“A级猎魔人很厉害吗？”方憬全身被包得只剩个头还能自如转动，向走进来的柰理眨眨眼。
“当然。你知道A级猎魔人一个月有多少钱吗？二十万！”
隋梦：“庸俗。A级可是除了S级以外最强的。多少人一辈子都突破不了一级啊。”
“定级之后你就是正式的猎魔人了，欢迎加入C区异常事物部。”
隋梦打开盒子，圆形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徽章正面刻着一个花体A，背面则写着：C区方憬。
柰理睁圆了眼睛，“可以给我看看？据说是纯金做的。”
方憬：“可以。”
“对了，那只长着人类女孩样子的怪物被你们消灭了吗？”
“你是说华翎吗？她跑了。而且她不是怪物，是人类，更准确一点是叛徒。”
华翎，前S级猎魔人，于八年前叛逃，加入组织莫比乌斯。如今她的悬赏任务依然挂在异常部系统上。
莫比乌斯是一个百年前就存在的组织，组织的核心成员有怪物也有人。如今的核心成员有六位，华翎便是其中之一。
莫比乌斯致力于打造一个人与怪物共同生存的世界。历史上发起过五次大规模的屠杀活动，累计死伤人数超过百万，美其名曰怪物也有生存的权利。
莫比乌斯宣称：既然人类靠着屠杀其他生物生存，那么怪物也有屠杀人类的权利。
最近一次较大规模的屠杀是八年前。当时华翎负责带队围剿莫比乌斯干部，却当场叛变，杀了其他猎魔人后无差别屠杀当地居民。
杜易水作为华翎加入官方的介绍人，前往解决这件事。战斗持续了三天，避免了伤亡进一步扩大。
华翎重伤逃亡，下落不明。杜易水则从上层降为C区异常部基层人员，去年才再次升为部长。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早年前进入C区异常部的猎魔人都知道。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啦。对了，司诚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拆绷带了，我们去聚餐吧，庆祝你定级成功！”
奈理两眼放光，“我们去那个新借口开的火锅店吧？据说很好吃，而且我有券！”
隋梦：“你让一个伤患吃火锅？”
方憬：“我没意见，可以立马拆绷带。”
隋梦：“行吧。”
好奇葩的两个人，她要和杜易水吐槽。
……
C区部长办公室。办公桌前的人双手交叠，下巴放在关节上。
时钟滴答滴答转动，敲在站着的人心里。
“部长，你有话就直说吧。”男人抹掉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这次考核是我工作失误导致的。不管是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你好像误会了，我很感谢你们。如果不这次失误，我们C区可不会出现一个最年轻的A级猎魔人。”
“记得向副部长传达我的喜悦。”
“这……要是副部长知道了，我肯定会被开除的。”男人背后冷汗涔涔。
“灵活一点。她未必想追究责任。真要追究起来，就不止是这次定级考核的事了。”
男人抿了抿嘴，“好。后面这句话也要传达吗？”
叮的一声，手机上多了条短信。杜易水低头看去，边回信息边道：“你可以传达。自己决定吧。”
庆祝会，梁姐火锅店内。
火锅热气蒸腾，鲜香麻辣的味道直扑鼻尖。柰理吞了吞口水，看看方憬。
方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你们怎么不下菜啊，汤都烧开了。”
柰理拿着手机啪啪打字。
三人觅食小队群聊。
不爱吃奈李：@隋梦，部长怎么来了？！
隋便吧：她自己说要来的。对了，她还想加群。她只是打算整改食堂，调研一下我们平时都吃什么。
隋便吧邀请杜易水加入群聊。
不爱吃奈李把杜易水移除群聊。
隋便吧：我们在群期间的饮食花费都由她支付……
不爱吃奈李：可以再拉回来吗？
柰理猛吸一口气，看向杜易水。
杜易水：“可以蹭个饭吗？当我不存在就好。”
柰理看看方憬。
方憬：“可以啊，想吃什么自己拿。”
柰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怕领导吗？
酒过三巡，杜易水放下筷子，宣布方憬将和柰理组成搭档，一起出任务。两个能吃到一块的人自然没意见。
隋梦喝得酩酊大醉，被杜易水提前送回家了。方憬和柰理在街头游荡消食。
柰理：“没想到领导也吃火锅。我还是第一次被领导请客呢。”
方憬：“领导也是人嘛。”
柰理对她感到衷心地敬佩。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在领导面前放松。
她每次结束任务都只写书面汇报，绝不和杜易水共处一室。一想到领导在呼吸，她就觉得自己要停止呼吸了。
柰理：“我是上半年才加入的，第一次有搭档。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尽管提出。我会尽量不拖后腿的。”
柰理一口气说完，然后九十度鞠躬。
方憬回了个九十度鞠躬，抬头：“……你是不是喜欢看J国动画？”
“诶？这么明显吗？”
“某种气息溢出了。”
路过的小孩大声说道：“妈妈，她们好奇怪啊！”
妈妈赶紧拉着走，“是行为艺术吧，别乱看，赶紧回家。”
大城市就是这点好，包容性强，奇怪的动作也能被看成是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家”方憬拉起她，“不用这么严肃啦。以后我们就是一起战斗的伙伴了。”
柰理：“对不起，我没什么朋友，不擅长把握社交距离。”
方憬笑出来，“其实我也不太擅长，做自己就好啦。”
柰理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话说，你为什么选择称为猎魔人呢？”
方憬把自己被怪物盯上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柰理：“原来是为了不拖累家人啊。我是为了远离家人才选择成为猎魔人的。”
方憬感觉自己可能踩雷了。
“我想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再被弟弟骂‘滚出我家’。等我攒够钱就买房离职，每天醒来就看漫画。”
十字路口灯光闪烁，对面的大屏上正在播放地产广告。宽敞明亮的大平层，清晨的阳光落在沙发上。画面过渡到晚上，客厅里开着一盏落地灯，演员窝在沙发上看书，小猫趴在演员身边。
如果能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想必会很美好吧。柰理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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