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溱骤然被抱住,整个人猛地一僵。
他刚刚想就酒局上的事复盘一通,让自己秘书不必如此规矩,他不喝酒,那么跟在他身边的陈裕青自然也不用,没必要,他发那么高的工资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得力秘书在这种事上费神的。
谁知嘴里的话“你”字才起了头,身后就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冲击,扑的他脚下踉跄一瞬,还没来得及震怒,一双胳膊就从后面搂了上来,死死箍住他的腰,搂得盛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想说的都飞得无影无踪了。
盛溱有洁癖,也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该是愤怒的难以置信的烦躁的,该冷冷推开身后人让其自重,可是心底情绪还未彻底成形,就被身后传来的哭嚎声打断,嚎的盛溱脑子一蒙,本就空白的大脑更空白了。
空白得他只有一个念头。
这都是些什么?
然而就是再空白,他也能知道抱住他的就是他的得力秘书。
盛溱僵在原地,急喘了口气,紧了紧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有些抖的手,努力维持住声线,冷声:“陈裕青,你——”你造反?
结果刚出口就被新一轮哭嚎打断。
“哇啊盛总我是真的喜欢你呜呜呜......”
“呜呜呜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也不会被你骂了四年了也舍不得走。”
“呜呜呜呜呜——!”
陈裕青无师自通,发疯告白的话张口就来。
他酒量很好,喝了几杯酒醉酒不至于,有点上头倒是真的,再加上这一天被狗上司刺了太多次,破事太多,就更上头了,以至于居然真的生出了几分醉意,胆大包天做出了平时绝不会干出的事。
当抱住上司喊出发疯第一句,感受到胳膊底下的躯体骤然绷紧,仿佛天晴了雨停了,彗星撞地球恐龙灭绝了,陈裕青满脑子只有一个字:爽!
爽啊,癫的好爽啊。
一癫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百十个发疯的后生,如百十块被强震不断击起的石头,狂舞在你的面前!骤雨一样,是急促的鼓点!旋风一样,是飞扬的流苏!乱蛙一样,是蹦跳的脚步!火花一样,是闪射的瞳仁!斗虎一样,是强健的风姿!酒店外,爆出一场多么壮阔、多么豪放、多么火烈的发癫!
陈裕青死死扣住上司的腰,对方越是僵硬越是推拒他就越是舒爽,不是洁癖吗不是冷淡吗,他看对方要怎么办!
他从盛溱后面抱着,仗着对方看不见,光打雷不下雨,假情假意大声干嚎,没有一丝感情,全是对狗比上司的不满,完全摒弃了自己平日恪守的完美形象。
嚎着嚎着,想起自己工作中受过的苦,真给自己嚎委屈了。
陈裕青眼泪不由自主冒了出来,委屈的可以,还是不含一丝的感情,全是对自己社畜生涯的真情流露,原本干巴的大声干嚎也渐渐变成了细碎哽咽,听着更动人了。
“呜呜呜呜哇啊。”
——他好惨啊好惨啊!
“我说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你听见了吗我喜欢你!”
——狗东西狗东西狗东西!
“你怎么就不懂呢呜呜呜......”
——不通人性的东西都去鼠啊!
陈裕青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间,看见自己面前一小块布料被洇湿成深色,且还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发现自己眼泪蹭到对方西装上的那一瞬陈裕青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盛溱的西装可老贵了,全是不知名牌子的纯手工私人定制,一套顶他一个月工资还多,他把眼泪蹭上去了,对方发现了不会要他赔吧?
可转眼间陈裕青就把这个念头踢出了脑海。
玛德癫都发了他还怕这个?
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陈裕青把脸埋在对方的后背上,用力的蹭着,试图用自己挤出的几滴眼泪给这套西装洗洗澡,恶心死对方。
别说,狗上司身材还挺有料,窄腰宽肩,他抱上来的时候能透过衣料感受到胳膊底下绷紧的肌肉,陈裕青更嫉妒了。
“——陈裕青!”
发现对方变本加厉,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后背使劲蹭,带起一阵阵忽视不了的痒意,从没经历过这些的盛溱彻底不淡定了,冷淡的表情裂开,死死抓着对方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厉声呵了一句,语气里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慌。
只可惜起到了反效果。
他说完对方蹭的更来劲了,还拿脑袋在他后背顶了一下。
“你凶什么凶!你以为我喝酒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受这份苦所以全喝了,结果你还这样说我呜呜呜!”
“但我不怪你,只要你是关心我的就好了。”
“其实每次你骂我的时候,我表面上难受实际心里很开心,因为这样你就能多和我说两句话,你对我和对别的员工都不一样,我好高兴,我、我,呜呜呜我真的太喜欢你了盛总!”
夜风吹开厚重的云层,皎月照亮了酒店外角落里拉拉扯扯的两人。
一声又一声的真情告白伴着低低的泣音,回荡在这处空间,也砸在盛溱的心头,砸得他面色僵硬,手脚僵硬,整个人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听着青年原本清亮的声线因为哭喊而变得喑哑,他的喉头也跟着有些哽塞难言,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脑中乱成一团,难以置信想:他的秘书平日里对他抱着的居然是这种感情吗?
远处传来热闹的人声,仿佛就在耳边,与这处僻静地好像是两个世界。幸亏他们走到了停车场附近,没什么人,不然盛溱要更加头疼。
他攥着青年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努力绷着理智:“......你先放手。”
陈裕青哭嚎:“我不!”
“放手!”
“我不!!!”
陈裕青反而抱得更紧了。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机会就这一次,怕一松手盛溱有了防备就再也发不了疯了。
陈裕青又大声哭喊发疯了起来,仿佛质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感情!是不是想让我放手然后狠心开除我!呜呜呜我就是想待在你身边这都不行吗呜呜呜呜呜......”
盛溱被喊的浑身一震,额角青筋跳了两下,没有办法,只得放低了声音低低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呜呜呜......”
盛溱感到无比头疼,他紧紧抿着唇,攥着对方的胳膊用力把对方从自己后背处揪到身前来。然而陈裕青抱他的力气也很大,一时之间盛溱居然没有拉扯开,反而像是使得对方环着他的腰转了一圈,转到身前来依旧死死抱着他。
泣音从后转到前面,更令人无所适从,盛溱忍不住捏起对方的脸拉开一部分距离。
“你现在松开我我还可以当作没发生这件事......”
盛溱还抱着让对方平静下来的期望,可是当他低头看见对方的脸,不由得失声了。
青年双臂环着他的腰身,抬起的脸上布满泪痕。那张白皙的面容被酒意熏染的泛上一层粉,更好看了,深棕的瞳仁蒙上水雾,哭的太狠眼尾都是红的,被捏起脸看着人的模样梨花带雨,无辜又可怜,还在小声的抽泣。
一滴泪珠随着眨眼的动作从对方脸上滑落,落在盛溱的掌心,仿佛被这滴眼泪的温度烫到似的,他慌忙收回手。
盛溱喉头艰涩滚动两下,僵硬撇开视线。
“......你喝醉了。”
“我没醉!”
盛溱深知不应该与醉鬼计较,可额角青筋还是跳了跳。
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远处涌动的人影,因为突遭秘书表白而混乱的思绪短暂地回归了一瞬,黑眸深处划过锐利,“我们先离开这再说。”
“不要!我不要离开你!”
陈裕青现在已经掌握了发疯的精髓,不管黑的白的,通通整成深情不悔的!
说着,他还悄悄把脸上的水痕蹭对方前襟上。
盛溱没有再说话,反正说了也没用,他忽然有些后悔来这个该死的酒局,不仅听了一耳朵废话,浪费了时间,还把他的得力秘书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他把这笔帐狠狠记在戚氏身上。
盛溱闭了闭眼,再度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依旧搂着他脑袋埋在他身前的青年,认命地就着这个纠缠在一起的姿势,别扭地拽着青年的胳膊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姿势奇怪地一步一挪,月光下的影子都叠在一起。
这个时候盛溱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不喜欢别人的肢体接触了的,那点抗拒和洁癖在眼前的复杂场面前就像一层薄纸,不堪一击。
来时,是司机载着他们来。
司机就等在车里,酒局结束再把他们送回去。
如今,车就停在不远处。
可这点走不了几步的距离现在像是被放大了十倍,盛溱走的格外漫长。
中途的时候,陈裕青还没有浪费这点时间,誓要将发疯贯彻到底,不断用语录攻击上司。
于是盛溱的耳朵里就一路充斥着我喜欢你我爱你等语句,听的他本就紧绷的俊脸更紧绷,疑似麻木。
然而到了车前,司机迎接他们的时候,挂在他身上喋喋不休的青年突然老实了。
陈裕青虽然发疯发的爽了,但还是要面子的,他可以在盛溱面前无所吊谓的发疯,抛弃形象,但有外人在,他的那点子矜持又重新上线,果断闭嘴,挂在盛溱身上装酒醉,像个大号挂件。
盛溱不知道这一点,只当青年喊累了,耳边终于消停,他心里不免一喜,麻木僵硬的俊脸恢复一丝神采。
司机小王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看见两人纠缠的身影,尤其是软绵绵倚在盛溱身上头往下垂好像没意识了的青年,嘴巴张成o形,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震惊:“哎哟陈秘这是......”
盛溱浑身一震,抢先:“他喝醉了!”
“......我知道啊,”司机小王奇怪地看了老板一眼,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说了句废话,但也不敢问,就小声,“他这样一看就是喝多了,喝多了的人都这样。”
“......”
盛溱轻微一僵。
垂着头挂在盛溱身上的陈裕青偷笑了一下。
“不过陈秘这样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小王看着青年软绵绵的样子,有点苦恼。
陈裕青也有些犹豫,一般来说他是坐副驾的,但目前这情况,他是放手呢还是不放手呢?他想到自己发疯的目的,既然是为了发泄情绪恶心上司,那肯定是对方怎么不愿怎么来咯,盛溱这个死洁癖肯定不愿意有人一直粘着他,巴不得把他脱手,那他肯定不能这样。
于是陈裕青当即收拢手臂,用了更大力气搂住,挂件升级,全新材质强力粘胶掉落包赔!
被司机一点,盛溱这时候也终于意识到青年还缠在他身上,且还是扯不开,面色不由得一黑。
他沉默片刻,头疼无奈道:“......他和我一起坐后面。”
于是两人拉拉扯扯到了后座。
车缓缓启动,望着车外倒退的风景,靠在椅背上,盛溱方才那种大街上裸|奔的诡异感受终于慢慢消退。
他这才感觉自己好累,心累,比开了十个会议连轴转到处飞还要累。
斑斓的街景在夜色中模糊,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一双黑眸深邃且疲惫。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在纠缠中乱了不少,几缕发丝从额际垂下,衬得他面容更为年轻俊美。在他身上少见这种凌乱脆弱感,倒是显得周身冰冷严肃的气场减弱了些,活人感更足。
西装上到处是皱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紧紧贴着他。
明明车里有那么大的空间!
盛溱闭眼。
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诡异的安心,只要对方不说话的话。
......不,还不能彻底安心。
车里还有其他人。
盛溱睁开眼,警惕地看了一眼前头一无所知的司机。
“老板我们现在去哪?”小王问。
“先送他回家。”
盛溱急于摆脱会发疯的牛皮糖。
“好嘞。”小王答应,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车座,感慨,“还是第一次见陈秘喝这么醉,不过陈秘酒品真好啊,醉了不吵不闹的。”
“......”盛溱脸侧绷紧。
这人有多吵只有他知道。
也幸好只有他知道。
而这时候,一直老老实实的青年又出声了。
陈裕青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故意恶心人,坏心眼哼唧:“盛总,盛总,呜呜呜,我好喜......唔唔!”
一只大手忽然捂了过来,陈裕青伪装出醉意的眼睛霎时瞪圆。
唔唔唔!
怎么还手动闭麦呢!
不讲武德!
盛溱浑身僵硬,不顾自己的洁癖,强行中止。
这动静引起了前头小王的好奇:“怎么了?陈秘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好好开你的车!”
盛溱下意识反驳。
“......是!”
小王激灵了一下,老实了,闭紧嘴巴,握着方向盘正襟危坐。
车里再度恢复安静,但盛溱却完全不敢放开手了,手还捂在青年嘴巴上。
掌心下的柔软唇瓣温热,呼出的热气湿润,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触感。被盛溱遗忘以久的洁癖顿时发作,俊脸扭曲一瞬,条件反射想把人推开,可在那一瞬理智又上线,想起对方醉酒的话,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比先前更大一倍力气扣在对方脸上,指隙间挤出脸颊肉。
在后视镜里猝不及防和偷偷看过来的司机小王对上视线,盛溱沉默两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他有点想吐,我在帮他。”
“哦哦,这样这样......”
小王赶忙收回视线,盯着路面。
妈呀老板眼神好恐怖!
盛溱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姿势,面无表情坐着。
回家的路更漫长了。
度日如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进入一个高档小区,停在一栋楼下。
“到了,”安静好久的小王终于能说话了,他小心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老板,又看了看醉得彻底的陈裕青,犹豫着试探问:“陈秘这得有人扶他上去吧,要不我送他回家?”
盛溱顿时警铃大作:“不用,我送他,你在这等我。”
“......好的。”
小王应声。
他看着平时高贵冷艳退人于三米之外的老板,亲自扶着青年下车,不由得感叹万千。陈秘果然不愧是老板的得力下属,这都放心不下,还得亲自送回家,啧啧。
盛溱从青年口中得知了门牌号,坐电梯上去。
他其实是知道陈裕青住哪个小区的,以前应酬完毕,司机把他们送回家的时候,也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停在楼下,上来还是头一次。但这第一次来,盛溱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打量周边环境了,全副心神都用在应付扶着的醉鬼身上。
“开门,开门会不会?”
盛溱硬着头皮问。
最后一段路陈裕青也没有浪费,趁着没人继续发疯,把这点时间利用的淋漓尽致,完美扮演一个爱在心口难开憋到彻底变态醉后表露真情的秘书形象,让路上的盛溱很是手忙脚乱了一段时间。
最后到门口的时候,他竟然能从素来临危不乱的盛溱语气里听出一种如释重负来。
陈裕青憋笑。
他一边输着密码,一边发疯:“密码是什么来着,12345......5,5,520!是520!盛总我爱你啊!”
“呜呜你以前总说我笨,我也觉得我笨笨的,总是记不住你的好,所以为了时时记住,我把你的生日加上520设为了密码,这样我每输一遍密码,就在心里偷偷爱你一遍......”
“有时出门故意忘带东西,就是为了多爱你一次,心里甜滋滋的。”
八位密码确实有这几个数字,但不是520,是0205,他的生日加手机尾号,嘻嘻。
陈裕青手速极快的输完,门开了。
他哇的一声作势扑过去:“呜呜呜呜你让我朝九晚五熬夜加班频繁出差不涨工资都可以,只要能让我继续喜欢你!盛总!”
盛溱虎躯一震,转身离开。
“你到家了,好好休息。”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眼间就走出一段距离,步伐迈得极大,走得虎虎生风,仔细看背影还有那么一点仓皇。
陈裕青在门口缓缓站直了身子,擦擦挤出的眼泪。
小样,玩不死你!
陈秘书:发疯发疯发疯[爆哭]
盛总:[裂开]
-
ps:那段发疯文案化用的《安塞腰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