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裕青一觉睡到七点半。
昨天晚上发了一通疯,并没有影响到他什么,他在门口静静看着上司仿佛后面有东西在追一般急匆匆离开,然后关门,然后洗澡洗漱换睡衣躺床上,手机都没玩就睡着了,一夜无梦,醒来神清气爽。
陈裕青懒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毛燥燥的头发。
晨光落在他身上,深栗的发色变得浅了一点,透着点金色。翘起的发丝在光线中清晰可见,乱糟糟的,像是一只睡眼惺忪还没来得及打理毛发的小狗,透着股慵懒。
好爽。
那种发疯带来的余韵似乎还在身上残留了一些,陈裕青这会儿仍旧心情舒畅,呆呆坐着只想细细品味一番。
其实昨晚他是真的被气到了,所以才临时决定发个疯,那时候一切全凭本能在行动,脑子里只有恶心上司这一个想法。或许酒精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他虽然没醉,但酒劲放大了他的情绪,效果比预想的还要疯狂。
现在彻底清醒了,理智在线,再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像是在看电影似的。陈裕青先是对自己的疯癫行为心情复杂了一阵,试图催促自己不要太在意包袱形象,紧接着跳转到上司对此的反应,顿时就不在意了,嘴角也翘起来,满脑子只有一个爽字。
好爽。
涨不涨薪的无所谓,能涨更好,他纯粹就是想恶心恶心盛溱。
光这点,就足以磨灭他的怨气,让他时时充满笑容。
想到这些,陈裕青一个振奋,瞅了瞅手机微信里从昨天就安静如鸡的某人对话框,浮起一个坏笑,捧起手机一本正经打字过去:【盛总,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太感谢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个:【玫瑰#玫瑰#】
那边依旧安静,像死了一样。
嘿嘿。
陈裕青自己乐了一会儿,从容下床洗漱准备上班。
到了公司陈裕青依然很冷静。
他冷静地和门卫打招呼,冷静地和保洁阿姨打招呼,冷静地和员工打招呼,心态稳得一批,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可能是发疯把郁气全都发出去了的缘故吧,他现在整个人平静得犹如圣人,散发着圣光。
这点异常也被别人发现了,几个小员工瞅着青年的背影,凑一起小声说悄悄话:“陈秘今天看起来好不一样啊,好像更帅了,帅的发光!”
“感觉陈秘很高兴,是不是要升职加薪了,好羡慕。”
“哇,那怪不得高兴,两眼写着原谅全世界,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羡慕不来吧,咱们上班都是死气沉沉的工位上一坐跟蹲局子一样,陈哥天天容光焕发的,他不升职加薪谁升职加薪啊......”
容光焕发的陈裕青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工作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他驾轻就熟。
只是去拿文件的时候,角落里却意外听见了几个凑一块的商务部员工大倒苦水。
“......这班真他妈上不下去了,死秃驴韦昌贱得没边了,喜欢摘桃不说,背锅还让我们来,靠,傻逼吧!!”
“就是,这次和腾跃的续约,还没搞完呢就给拿走交上去了,我当时都惊呆了,想着他拿走那他自己负责呗,结果他被盛总骂了后,恼羞成怒居然反过来甩锅说我们工作不负责,还扣绩效工资,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了!”
“何止呢,盛总要他尽快收拾烂摊子找新的供应商,结果这活又落我们身上来了,他倒是轻巧。”
“主管也和他一伙的,真心受不了了......”
在公司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陈裕青本来以为只是员工们吐槽点什么发泄发泄压力,没想到能听到这个。
他就说那份合作案错漏百出看着跟做到一半就交上来的,原来真是半成品啊。
半成品都敢交给盛溱看,这人是真不怕被骂还是有恃无恐?
想起昨天早会后对方临走前瞪他一眼这件事......陈裕青挑挑眉。
当秘书当了这么多年,他可没少和各部门一把手打交道,他记得似乎从最开始的时候,韦昌就是商务部的总监了。
那时候扶光前任董事长盛泓丰去世的突然,20岁才大三的盛溱被推了上来,年轻稚嫩,总部老人有一半都不服,明里暗里使绊子。盛溱提了他当秘书后,这种境况陈裕青同样也直面,替盛溱办事时没少被为难,韦昌就是其中代表人物。
对方仗着年纪大资历老,爹味十足,不管什么都先反对。而且还喜欢揩油,说话的时候总是试图捏手摸肩,故意靠得极近,偏偏除了这些他又没有其他过激举动,让人没办法逮住。
哪怕陈裕青一次都没有让其得逞过,也被恶心得够呛。
后来盛溱雷霆手段站稳脚跟,开始清算,韦昌也圆滑的收敛,陈裕青有给对方下过套,可惜对方小心谨慎,只掉了层皮没伤着要害。他没生气,作为盛溱的秘书,他很清楚盛溱的想法,这些总部安逸许久拿钱不干事的老蛀虫迟早会被拔除掉,时间问题而已,高层大换水容易影响股价稳定,得一点一点悄无声息来。
就这样,四年间陆陆续续清掉不少人,公司也注入许多新鲜血液。大约是始终没有清算到自己,韦昌放松了警惕,觉得盛溱这个总裁多少还要仰仗顾忌他,他是例外,洋洋自得的同时,行事也逐渐放纵。
现在看来,对方是高兴不了多少时间了。
正巧,还让他撞见这些。
“笃笃”两声,陈裕青礼貌敲了敲茶水间的门框,打断了里面的抱怨声。
屋里登时落针可闻,里面人全都惶然地扭头看过来。
“陈、陈秘。”
有人认出了陈裕青,面色无措。
论上班最可怕的事是什么,背后骂领导没被领导听见、但被另外一个领导听见绝对占一条。
尤其这个领导还是直接替**oss办事的。
“早上好啊,”陈裕青将他们的情绪尽收眼底,仍是笑眯眯的,像是日常聊天一般语气温和道,“如果是苦恼短时间内新的供应商该如何选的话,建议从新象和万惠两家考虑,这两家虽然比较新,规模也没那么大,但发展势头很猛,很有谈判空间。”
“好,好的......”
他们没想到私底下痛骂主管总监被陈秘书抓到后不仅没被训,还能得到对方的指点,这会儿一个个的都有些懵。
隔了几秒,才有一个胆大的女孩子试探着问:“陈哥你刚刚......?”
陈裕青笑了笑:“听见了,扣工资绩效这事,我会去核实的。”
“茶水间人来人往,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下次手机上拉小群骂,但注意别发错工作群。”
青年笑得温和,说这话的时候还透着一点狡黠。
意识到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几个员工都有些激动,互相看了看,眼睛晶晶亮。
“好了,去工作吧。”
陈裕青拍拍手。
看着他们满怀期待地回到工位上,陈裕青也转身离开。
从那边拿完文件回来,他就在琢磨着怎么和盛溱说这事。
琢磨着琢磨着,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才和对方发过疯,不知盛溱什么想法,他今天有可能面临对方恼羞成怒被辞退的风险。依照他对上司的了解,辞退的概率很小,却也不是没可能,不过他工作上没犯错,被辞退的话,属于无故辞退,有好大一笔钱能拿,凭他的本事,跳槽了也美滋滋。
就是被辞了的话他就看不到死老头被清算的景象了,有点可惜。对那几个员工的承诺倒是好办,离开前他会落实好的,嗯,他果然是个认真负责的好人。
陈裕青心情美丽地回到办公室,没多久,迎来了上司。
“盛总。”
等来了念叨很久的人,陈裕青上前两步,期待地叫了一声。他还是头一回这么期待见到上司。
对方似乎从这句称呼想到了某种不太好的回忆,身体微微一僵,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陈裕青没在意男人的敷衍,仔细打量着对方。
和他的满怀期待容光焕发不同,来到公司的盛溱肉眼可见的气色不佳,估计昨晚没怎么睡好,眼下有一点淡淡的青色,使得气场更加冰冷不近人情,一路上都没有员工敢凑近。
之前盛溱都是九点半准时到公司,今天似乎迟了一点?他瞄了眼过了几分钟的钟表,若有所思。
想着,陈裕青忽然漾开一抹笑容,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盛总,早上我发的消息您看了吗?”
“很感谢昨晚您亲自送我回家,不过我昨天喝醉了,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吧?”
青年说着微微皱眉,好像并不记得昨晚的事,只是为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而感到苦恼。
可是盛溱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别样的情愫,既小心翼翼存着不可说的期待,又回避躲闪含有对此的痛苦挣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惊的色彩,让人不敢直视。
他身体一震,来了。
顶着对方的目光,盛溱嗓音艰涩地开口:“没。”
听见这个,青年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回归到平时温雅矜持的模样,可还未彻底松开的眉头却隐约藏着些失落:“那我就放心了。”
盛溱也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他微微垂着目光,有点不太敢对上自家秘书那火热期待又欲说还休的视线。
在昨晚之前,盛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做事负责认真效率高,哪哪都挺合心意的得力秘书居然对他抱着的是那样的想法。
这样隐忍,这样疯狂。
以至于他回去的时候,耳畔都还回荡着对方不顾一切的倾诉。
日常相处中琐碎片段在眼前一一浮现,盛溱虽不在意,却也忍不住细细思考,结果令他心惊。不管是对方对他的态度,还是平时矜持克制的行为,抑或是偶尔触碰又及时撇开的眼神,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结局——原来陈裕青这么喜欢他。
可惜,他对恋爱无感,对方的这份感情注定无疾而终。
盛溱冷漠地想着,一道活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哥早啊,哇陈哥你今天格外帅哦!”
总裁办的小章一打眼就看见了陈裕青,她围着陈裕青转了一圈,打趣:“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小鹿啊,陈哥你发生什么好事了?”
陈裕青梦想是成为成熟酷哥,受不了一点可爱的形容词,连在上司面前演戏都顾不上了,闻言没好气:“什么小鹿,别瞎说!”
“就是很像嘛......”
这番话也被一旁的盛溱听到,他不由得抬眸看向青年的眼睛。
以前盛溱从没认真打量过一个人,在他眼里其实人都长得差不多。这番细细看来,他发现青年居然有一双偏圆的眼睛,眼尾略微下垂,瞳仁还是罕见的深棕。这种眼型放在男人身上多少会显得弱气,可在陈裕青身上却不会,与气质完美融合,只觉得温润稳重。
他难得赞同小章的评价,青年看人时目光专注温和,的确很像无害的小鹿。
冷不丁的,眼前的一幕忽然与昨夜的某个画面重叠。
那双很好看的眸子含着泪,泪眼朦胧间像是为了看清他而努力睁大眼,就是这样圆润的形状。
被捏住脸颊时,瞳仁惊惧颤动,滚落而下的泪珠在手心摔成碎玉......
盛溱一僵,倏然回神。
掌心里湿润烫热的触感似乎还在,他洁癖发作,忍无可忍,皱着眉抽出张纸擦了几下。
“盛,盛总!”
小章和陈裕青说笑了一会儿,才瞥到角落里还站着一个盛溱,顿时怂了。
“哈哈盛总早!我我我干活去了!”
说完赶紧钻回工位。
只剩下盛溱和陈裕青两两相对。
陈裕青这时候目光才又重新落到不远处的男人身上,他知道盛溱除工作外话少,但今天尤其话少,往那一站跟个哑巴似的。
而且来了这么久,和他说的话总共才几个语气词?这可太反常了。
他看见对方在擦手,不知道在擦什么,反正擦得很用力,很不爽的样子。他知道盛溱有点洁癖,作为对方的秘书他一般身上会常备湿巾,见状就自然而然上前:“盛总手上是沾到什么东西了吗?我这里有湿巾,还是那个牌子,盛总你很爱......”用。
一句话没说完,那边男人猛地退后两步。
才从恍惚里回神没多久,擦手擦得细致的盛溱眼角余光里又瞥见那抹熟悉身影靠近,耳朵里还疑似听到什么爱来爱去的,顿时心神紧绷,下意识大声呵道:“不用!”
人影倏地停下。
看着面前左眼写着你不要过来,右眼写着我们有话好好说的上司,陈裕青大为震撼并无语。
至于吗,不就给你送个湿巾!
陈秘书:你爱干嘛干嘛去
盛总:又在表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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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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