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泰国警察总署。
一番无效的突击审问后，审讯室的门打开。与上次一样，但拓再次被走进审讯室的同事不礼貌地叫走，等再回来，已是20分钟之后。
头顶的灯昏黄地亮着，但拓看了眼受审的夏劫，明显发现他这次态度低调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嚣张了，虽然依旧不怎么配合调查。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警署里除了值班的警员，已经没什么人了。夏劫打了个呵欠，整个人往椅子后一靠：“但拓警官，你是要通宵拷问我吗？我都说了，赵秉林就是我的一个管家，不是我的奴隶，我这个人特别好说话，也不要求他时刻待命。他要去哪里，不用跟我报备。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但拓拉开椅子，手掌撑在边沿，并未坐下，开口纠正：“他不叫赵秉林，他是中泰混血，原名叫赵珂，被亲生父母弃养，又被寄养家庭不喜，后来就偷跑离家出走了。你聘赵珂为管家，却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背景也不查。”
但拓问：“夏劫，不知底细的人，你为什么要聘用他？”
夏劫闻言明显一怔。他从不问赵秉林的过去，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家庭正常的小孩会被送到杀手岛，问起这些孩子的过去，既改变不了什么，还会惹人心烦，徒增心事，那何必要问。
他看了眼但拓，忽然笑了：“一个管家，做好本职工作就好，我管他背景干什么。而且，我的确不知道他叫赵珂，我连他真名都不知道，那不就更能证明，我不在意这个人，他去哪儿，我不知道是正常的。”
但拓反问：“你将近八年都没有换了这个管家，这么长的时间，哪怕是条狗都养出感情来了。你真的会不知道他去哪儿？还是说，他已经死了。死在了清莱。”
夏劫避而不答，反而问了但拓一个问题：“你都被你的同事刁难这么久了，他们应该对你刁难出感情来了。可看样子，你们关系依旧不怎么样。”
但拓闻言不由蹙眉，“夏劫，我劝你说话注意点。这次我同事过来找我，是因为告诫我，你是上将的儿子，要我照顾你，不能通宵审问。”
“哦？”夏劫听笑了，“那你会通宵吗？”
“当然。”
“你可真是正地发邪。”夏劫看着他的眼睛：“脱了你身上的那层皮，你连喊我名字的机会都没有。但拓，你就不怕得罪我吗？”
此话一出，审讯室内倏地安静下来。
半晌，但拓才凑到夏劫身旁，冷然回答：“夏劫，你就是个杀人犯。我是警察，我会怕你？”
“我们两个都知道，是你杀了那个警察。你不要以为你有个好爹就能为所欲为，我迟早会找到你的杀人证据，将你绳之以法。”
夏劫侧头看着但拓，神情有些冷。他的好爹这次可不会护着他，不坑死他，就是周颂堪手下留情了。至于杀人证据——
夏劫忽而一笑，笑地但拓微微蹙眉，却听夏劫说：“好，你不怕我。你最正义了。不过我累了，不会再配合你的正义。”
说完支着下巴看向但拓，神态懒散，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灯光幽幽，但拓脸色难看极了。
*
晚上，夏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不悦地打开床头灯，起身去开房门，却见周不渡黑着一张脸，不管不顾地走进卧室，走到周颂堪床头，“爸，我有事要跟你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意。
周颂堪根本就没睡，他偏头看了眼一脸疑惑的夏澜。她还不知道夏劫被抓。
周颂堪下床，看向周不渡，“去书房等我。”
然后对着夏澜说：“你先睡。”
夏澜以为是军区有事，毕竟周颂堪经常因为军队里的紧急事务深夜离家，所以没太在意。她看了眼多日未见的小儿子，见他连衣服都没换，神情冷漠而疲倦，看上去又瘦了些，于是心疼地问了句：“不渡，妈妈去给你煮——”
“不用，你睡吧。”周不渡很快就打断了夏澜的话，然后朝打开房门，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周颂堪一身黑色丝质睡衣，靠坐在沙发上。周不渡关上门，走了过来。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敢这么晚敲你老子的门，你懂不懂规矩？”
周不渡置若罔闻，开门见山地问：“那个袖扣怎么在你那里？”
“我派人从你办公室里翻出来的。”周颂堪抬眸，盯住周不渡眼睛：“你把这东西藏在地牢的入口连阶，周不渡，你就不怕有心之人发现地牢的秘密？”
地牢里都是被抓来要贩卖转运的猪猡。若是被外人看到了，整个第三军区都要跟着爆雷。
周不渡不听他废话，质问道：“你拿这个袖扣干什么？爸，你要威胁夏劫为你做事？”
周颂堪毫不遮掩地说：“没错。我还可以告诉你，我让夏劫做什么事。我答应他，只要他把那个小姑娘送到阿努瓦的猪猡厂，我就把东西给他。”
现在泰国警方严抓人口贩卖组织，重点打击针对未成年人的人口贩卖。而阿努瓦是周不渡最先建立起的金三角势力，是他的武器库，一旦被抓，周不渡的损失可想而知。
而周颂堪此举，分明就是敲打周不渡。敢毁了他的合作，那他就毁了周不渡嚣张的底气。
周不渡不以为然，语气狂妄：“你觉得这样做，就能报复我？爸，我好歹是你的儿子，手里只有一个阿努瓦，怎么做你的种？”
“你要对付他，随你。”周不渡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但是夏劫，你必须把他捞出来。”
周颂堪轻敲着沙发靠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儿子，“你不是看不上你这个二哥吗？怎么会让我放了他？”
床上的事，周不渡与夏劫不说，周不疑不告密，周颂堪就不会知道。毕竟，周颂堪不会端着摄像头对准自家儿子的床头。
可他敏锐地发觉，周不渡对夏劫是不一样的。周颂堪心想，到底是同父同母，两个儿子还合伙坑过他，估计兄弟二人就是因为他，关系缓和下来。
不过，周颂堪总觉得二人之间没那么简单，他心中存疑，又因为毕竟是父亲，实在没有往□□方向考虑的心思。他以为，夏劫和周不渡之间有不为人知的利益牵制。
他想要知道是什么牵制。这也是这次针对夏劫的原因之一。
周不渡当然不会帮他答疑解惑，父子俩眼神较量许久，最终还是周不渡先开口：“你怎么才肯捞夏劫出来。”
夏劫的事，涉及到列车恐怖袭击，这事是大事，已经不是周不渡一个上校能解决得了。除此之外，要彻底解决夏劫的后顾之忧，就要帮他找几个恐怖袭击的替死鬼。而替死鬼是有说法的，譬如，不能太弱，势力必须匹配袭击规模。
这两件事都需要周颂堪的出面。
周颂堪说：“周不渡，我还是那句话，你毁了我的合作，就要付出代价。”
他站起身来，直视着周不渡，昏暗的灯光将父子二人勾勒出紧张对峙的高低剪影。周颂堪声音平静：“你说服夏劫，让他答应送那小姑娘去阿努瓦那里，我就放了他。”
周颂堪屡屡在周不渡这里吃亏，孩子大了，不好教是真的。可到底是一路**教过来的，他这个老子的威严不容挑衅。这次必须要好好教训周不渡。
周不渡一言不发地盯着周颂堪，书房陷入巨大的死寂里，死寂到针落可闻。
周不渡没有给出答复，转身就往门外走，周颂堪并不阻拦，而是幽幽开口，陈述事实：“夏劫犯得事是大事，没有我的打点，你见不到他的。”
这次周不渡回答了，他脚步一顿，转身对上周颂堪的眼睛，双手插兜，整个人半明半暗地融于光影下，好看却冰冷的黑眸透出笃定的光。
他说：“那可不一定。”
说完关上门就走了。
周颂堪见了，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睡衣衣领，不屑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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