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在这读了几年大学，从来没有来过码头这边。
他们这小地方唯一的能供游客草率游玩的地方就是这儿了，夏季玩水的人比较多，这个季节水太凉了，只能在河边散散步。
等俩人吃完饭走到河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要不”，瞳问寻盯着码头上的牌子，“咱们去坐游艇？你坐过吗？”
石梁摇摇头，“你坐过吧？”
瞳问寻跟着摇摇头，“我也没坐过，我以前嫌这幼稚。”
“现在不幼稚了？”石梁挑挑眉。
这不和你一起嘛。
“感觉好像还挺好玩的。”瞳问寻说。
瞳问寻直接去买了两张游艇票。
俩人拿着票排队，等待的功夫瞳问寻拿出手机，打开了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前置摄像头。
“来，笑一下。”
石梁收回正在看江面的目光，转头的时候脸上还懵着，瞳问寻按了拍照。
“来，再来一个。”瞳问寻笑了笑，再次按下快门，这还是他俩第一张合照。
石梁在瞳问寻第三次按快门的时候笑着看了他一眼，图片里只有他勾着微笑的侧脸。
非常帅气，侧脸非常完美。
虽然夜风并不温柔，但瞳问寻还是心跳一阵加速，他咳了一声收回手机。
“上上上。”
工作人员打开了栏杆，瞳问寻自然地拉着石梁的胳膊，穿了全国统一的黄色救生衣往游艇上走。
登上游艇的时候他晃了晃，马上矮了矮身，感觉重心不稳会翻水里去。
身后的石梁却如履平地，还淡定地扶了他一把。
他们选了游艇右侧最靠前的两个位置，这一船一共八个人。
司机师傅大概一天要开个几十躺，开这个就跟开婴儿车一样。
所有人坐定之后，游艇嗡嗡几声动起来。
刚开出去一会，第一下加速就有几个人尖叫了起来，加速时游艇右侧水不断往上喷，白花花的。
瞳问寻犹豫着伸手出去，本来以为这水应该挺凉的，没想到摸上去却是温热的。
但是加速时吹到脸上的风也要更有劲儿，也更冷。
瞳问寻挺愉悦地看着远方，手没有收回去，任由一波又一波海水扑到手心，又离去。
石梁本来好好地坐着，犹豫了会也伸手出去摸了摸。
瞳问寻没注意，手还随着游艇的晃动前后晃着，刚好和石梁刚伸出去的手碰到一起。
他呼吸停顿片刻，都不明白只是手碰到一下他怎么会这么心动，明明他俩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可能是夜风，可能是游艇的加速让他血液沸腾，可能是第一次的新奇体验。
当然也可能仅仅是因为旁边这个人。
俩人都没动，温热的水又扑到两只靠在一起的手上时，石梁突然握住了瞳问寻的手。
瞳问寻一秒犹豫都没有就回握住了。
气氛实在太好，他心里痒痒，蠢蠢欲动，趁着其他人又在加速中尖叫的功夫凑到了石梁耳边，低声耳语。
“你想好了吗？”
人群安静了下来，石梁没说话，等下次加速时，他凑到了瞳问寻耳边。
瞳问寻心脏砰砰跳，都想叫他先别说了，他怕听不清，结果就听见石梁在他耳边问，“想好什么？”
这声音里还有笑意，一股被捉弄的恼怒涌上来，瞳问寻手挣了挣，想松开。
下一秒就被石梁更紧地握住了，然后他听见石梁用轻得能被风吹走的声音说，“做我男朋友吧。”
他这话虽然声音小，但基本是凑在瞳问寻耳朵边上说的，而且是在风平浪静，游艇失去动力的时候说的，瞳问寻听得清清楚楚。
靠。
他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自己发痒的耳朵。
然后摸了摸自己跳得要蹦出去的心脏。
他有男朋友了？
太不真实了吧。
他没心跳快得厥过去都得是他心脏强大。
过了好半天他都没敢转头看石梁。
石梁也没再说别的。
不会是幻听了吧？
那得是夜风把脑子吹坏的结果。
瞳问寻微微侧着脸看了眼石梁。
靠！
瞳问寻感觉非常没面子。
石梁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瞳问寻转头后他挑了挑眉。
“快同意，我还等着呢。”
瞳问寻四周看了看，没人看他们，他捞起石梁的胳膊，在靠近手腕内侧的嫩肉上用力咬了一口。
然后他伸手拍了拍，“盖个章，男朋友专属。”
“你真是可可的好兄弟啊。”石梁挺感叹地说了一句。
“汪汪。”瞳问寻没节操地小声说。
下一次大家喊的时候他也笑着跟着喊上了。
这一趟时间还挺长，就这样还在江面上转了十几圈，俩人的手一直在船外握着没松开。
瞳问寻就跟着一直喊到了下船。
走到路上的他都感觉自己还在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男朋友了，脑袋平衡系统受到了影响。
他蹦蹦跳跳开心了好半天才发现石梁捂着胸口，紧紧抿着嘴唇，脸色也不太对劲。
“我操，你怎么了？”
石梁摆摆手，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有点晕。”
“你晕游艇？”瞳问寻轻轻拍拍他的背，“想吐吗？”
石梁摇摇头，“过会，应该，就好了。”
“那我去买个水”，瞳问寻扶着他到了一个椅子旁边，“你先坐会。”
石梁看着瞳问寻的背影，有些绝望。
谁表白完在这犯恶心啊？
大概他上头的血液给来来回回猛晃了好几圈，就成这样了。
应该搜搜攻略，说不定有游艇表白劝退贴，那他就得继续装没听见。
估计过后瞳问寻会给他一脚踹开。
那应该拿着劝退贴给瞳问寻看……
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会凭空出现一个瞳问寻这样的人，还和他谈了恋爱。
瞳问寻真的成他的男朋友了。
他谈恋爱了。
一段时间内对双方来说唯一的关系。
唯一的一份爱。
特别的关心。
还有很多别的唯一。
瞳问寻跑回来的时候他还坐这天马行空，想东想西，但是注意力一转移倒是好受多了。
瞳问寻看着他喝了水，帮他顺着背，突然又灵光乍现：“不对啊，这不是变你表白了。”
“……那你也可以再来一次的。”石梁说。
瞳问寻还真认真想了半天，但是他神智还在，没有做这么智障的事儿。
“能不能请你跟我共进明天的早餐？”瞳问寻在他俩进巷子口的时候抑扬顿挫地问。
石梁脸红了，“这……太快了吧，我还没来得及学……”
“什么？”瞳问寻愣了愣，“你不会吃饭啊？”
……
在俩人双双沉默的这几秒，瞳问寻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石梁的意思。
脸跟着就红了。
“我靠，我看你脑子里也没装多少干净东西。”
石梁装得挺淡定，“都成年人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主要是他想歪了，为了不让自己不好意思，只好就不要脸了。
“行”，瞳问寻点点头，“走，上我家，今晚咱就干。”
在他手伸过去的时候石梁试图跑开，“晚安！”
但这巷子就这么窄，瞳问寻又走在前面，一伸手就拦住了他的路。
别误会，这墙面不咋干净，不适合壁咚的，瞳问寻手没有碰到墙。
他盯着石梁越凑越近。
石梁被他盯得直退，今晚绝对不可以，按这情况，他一窍不通，肯定得在下面。
石云有一点说的是对的，这东西还是要争一争的。
石梁做好了和瞳问寻打一架的准备时，瞳问寻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然后愉快地笑起来。
“晚安。”
“男朋友。”
石梁看着他。
瞳问寻就这么转身走了。
走了。
走出几步又挥了挥手。
“明早等你吃早餐啊。”
石梁站在楼下看瞳问寻家灯亮了才进楼道。
这天晚上他睡得不是很好，都感觉没怎么睡着，就一直在翻身。
早上索性早早就起来了，刚过七点，瞳问寻也从楼里出来了。
石梁眼睛一亮，吹了声口哨。
瞳问寻明显好好收拾了一下，发型是吹过的。
“你也没睡？”瞳问寻问他。
“我昨晚就站这儿了。”石梁说。
“早上好”，瞳问寻朝他走过来，伸手戳戳他的脸颊，“小梁梁～”
上扬的尾音暴露了他内心的雀跃，石梁也跟着更开心了。
“早上好”，石梁摸了摸他的手，又很快放开了，“男朋友。”
瞳问寻拉了他的手一起塞进了自己风衣外套的兜里。
“你想吃什么？”瞳问寻问。
“我都可以”，石梁说，“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瞳问寻答。
所以当一对不爱点餐的选择困难症情侣出门的时候，大概需要一个专属的随机化点餐系统。
瞳问寻认为非常需要，并开始认真思考可行性。
石梁注意力还在兜里，他好像也不太饿，不过他突然想起有个事儿没跟瞳问寻说。
“我八点好像要上课。”
一晚上他都没想起来今天有早八的事儿，这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要不我让陆子显帮我掩护一下，就不去了。”石梁又说。
“别”，瞳问寻捏捏他的手，“中午回来吃饭，课还是要上的。”
这就是好学生的固有观念，和他这样中不溜的学生就是不一样。
其实他之前也经常逃课的。
有时候宿舍只要有一个人去，其他人就心安理得的把他当成情报来源，安心逃课。
不过出于一种微妙的想在男朋友面前背个包袱的想法，他没说话。
“去吃小笼包吧。”瞳问寻拍了板。
瞳问寻对这边的小店已经非常熟悉了，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选择困难症，但是哪家东西好吃还是能记住的。
好吃的店去的就多，老板都认识他了。
而石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工王子的原因，老板也认识他。
他俩一进店里老板就热情地笑笑，顺手收拾了旁边的一张桌子。
“小梁啊，哟这小伙子有时间没来了，你俩认识啊，快坐快坐，今天吃点什么？”
“姐，来两笼小笼包。”石梁说。
“好嘞！”
老板转身出去后瞳问寻看着石梁，“你和老板怎么这么熟，别说你也在这打过工，那我真是要有点佩服了。”
“哎可惜了”，石梁夸张地叹了口气，“我还真没在这打过工，有一回她家小朋友哭着在巷子里打转，我看见就给带过来了。”
“迷路了？”瞳问寻也见过那个小男孩，有时候在店里写作业。
“好像是被同学把鞋子骗走了，光脚在那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就是哭，我问他也不说话，就给抱回来了。”
石梁说话的功夫老板已经端着两笼包子和两碟料汁进来了。
“刚出笼的，慢慢吃啊！不够再喊我！”老板笑呵呵地在围裙上擦擦手，利索地出去了。
“被其他孩子欺负了吗？”瞳问寻问。
“不知道”，石梁推了一笼包子过去，“这算吗？我小时候也被骗过。”
“你也站原地哭？”瞳问寻还挺惊讶，“我以为你会上去打架呢。”
“我又不是天生爱打架”，石梁叹气。
“怎么回事啊？讲讲呗。”瞳问寻夹起一个包子。
“遵命”，石梁搅拌了一下料碟，给瞳问寻推过去一个。
“我和一个比我高一年级的孩子穿了双一样的鞋，正好我妈觉得买大点可以多穿两年，而那个小孩的鞋子正好小了，我们那时候回家要经过一个山沟，人很少，关于那个山沟的传言很可怕。”
石梁也低头咬了一口包子，“那天走到那个山沟的时候，他们就骗我说那个山沟的守护神要交过路费，他哥来接他，可以帮我交，只要我跟他换鞋子，我就换了。”
“你小时候这么好说话？”瞳问寻问，他以为石梁小时候得是个那种小老大，没想到是个好骗的小蛋糕。
“我就害怕那个”，石梁顿了顿，“因为我家里从来没接过我。”
“小可怜”，瞳问寻抿抿嘴，小孩子害怕的东西有时候大人是无法理解的，“你两个哥哥都不能去一下吗？”
“我没说过我怕，他们问的时候，我都说不怕。”
“是真能逞能啊。”瞳问寻叹口气，但却非常能理解。
“我怕添麻烦。”石梁说。
怕被我爸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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