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最后出殡的时间，石梁家里最难过的就是他妈妈，其他人对于这个结局或许是早已经有过设想，这天晚上大嫂就提到了分家的事情。
按村里的一般习惯，父母健在的话基本都不分家，所以不管谁有这个想法也都没有正式提出来过。
不过石梁二哥沉着脸不同意。
“爸才刚走，现在说这些不合适。”
大嫂沉着脸坐了会，还是没忍住提高了声音，“这些年家里债务大部分都是你大哥应付的，你们小的小，没毕业的没毕业，可也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不能完全不顾我们的小家吧！”
石梁坐在最远的椅子上，听着屋子里的吵闹声，想起自己上大学以来主动或者被动帮家里分担债务而交的钱。
基本都给了大哥。
他起身出了屋。
村里住得近的邻里就这点不好，有稍微大声点的争吵声隔壁肯定能听见。
石云踩着梯子趴在墙上，石梁出来的时候他轻轻吹了声口哨。
石梁抬头就看见他一颗脑袋在夜色中极微弱的光线中冲着自己疯狂摆动。
他叹口气出了院门，刚走到石云他们家门口，石云就跑了出来。
“你们家又吵什么呢？”
“分家的事儿”，石梁说，“还有就是，分债务。”
这个在之前吵架时就不止一次被提过。
石云半天没说话，分债务这是他还真很少见。
“那你这么多年也给了不少钱了，分就分吧”，石云观察石梁的表情，又叹口气，“长大后就这样，什么兄弟情谊都会慢慢变淡，兄弟几个一成家，偶尔还有个来往就很好了。”
说到成家这个话题，石云拉着石梁又快步往偏僻处走去。
之前石梁那个话也就是说了一嘴，细节他什么都没问出来。
前天晚上他俩蹲门口正抽烟呢，他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发小兄弟石梁突然说，“我想瞳问寻了。”
这段时间他什么情绪都有，但是真的不难过，他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么多事情，有很多他都以为自己忘了，但这几天跟放电影一样，时不时提醒他原来这些记忆都还在。
一些被自己压抑的想念突然就也找到了出口。
石云被吓得烟都掉了，他俩这么多年的交情，石梁从来没说过想他之类的，算了，估计说了他鸡皮疙瘩得掉一地。
“你什么意思？”石云希望他是嘴瓢了，但是石梁没嘴瓢，给了石云一个重击。
“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他了。”石梁自言自语似地喃喃。
“喜欢谁？瞳问寻？！”石云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地上了。
“走了。”重击完石云，石梁转身就进屋了，留石云在风中凌乱了足足十几分钟才消化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瞳问寻来了不到半年，他的断情绝爱走无情道的发小突然变了。
这瞳问寻是个妖怪吧。
他承认这人是帅，但帅哥多的是，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大学里也不少，石梁也没喜欢上啊。
石云憋到了今天，这会正好话赶话赶上了。
“你真的喜欢瞳问寻吗？”
石梁点点头，“我琢磨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确定的？”石云问。
“我……”
石梁话没说完就被石云打断了，他一猜就知道这种没谈过恋爱的肯定要思考什么是喜欢这种无解的问题。
“男人的喜欢都和生理冲动分不开，你就说你对他有没有那种野兽般的冲动？”
石梁皱眉，被他的用词恶心到了，“别说这么原始”，石梁犹豫了一下，最后诚实地点点头。
“那你俩！”石云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你俩不会已经睡过了吧？！谁上谁下啊？！”
石梁也震惊地看着他，“你他妈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哎呀我这几天搜的，但我没敢看片，但是我找到资源了，要不我给你？”石云啧一声，“你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拒绝回答。”石梁说。
“算了”，石云眼珠一转，“你可要争气点啊，给瞳问寻压了！”
“你接受还挺快？”石梁瞥他。
“又不是让我上，这有什么，而且瞳问寻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你说话注意点。”石梁指指他。
“兄弟果然比不上对象”，石云撇嘴，“哎我操，没问你呢，瞳问寻喜欢你吗？”
“嗯”，石梁点点头，“他表达过这个意思。”
“那你俩怎么还没在一起”，石云问，“上下问题没谈拢？”
石梁被他问得满脑子都是上下上下的，恨不得给他揍一顿。
“他在这待不久，还是华京大学的研究生，肯定会回去的。”
石云张大嘴巴，一脸梦幻，“什么？！是我想的那个华京大学，录取率不到万分之一的顶尖大学？这是超级大学霸啊！”
“不对！研究生了，他年龄这么大了？”
“你们这些母胎单身就是麻烦，想这么多，管他哪的，看上了就先谈，不想分开你就追上去不就得了！”
“他又没脱离人身成神仙。”
石梁一句话都还没说，石云一口气已经说完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这人还是不错的，也没有架子，也没看不起咱们学渣，最主要的是，他挺关心你的。”
作为一个参谋的角色，石云就功成身退了，并且非常善解人意地先回了市里。
石梁又在家里待了一天，陪他妈妈。
第三天一早，石梁拎着早就收拾好的包出门了。
“梁梁，照顾好自己。”他妈妈拿了一袋菜追了出来。
石梁抱了抱她，“放心吧妈。”
他大哥和二哥还在睡觉，没人起来，石梁背了包就出发了。
*
瞳问寻昨晚就收到了石梁的信息，早上要来他这儿，所以他一大早就起来了。
石梁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的时候他就跑过去开了门。
然后一把给石梁扯了进来，饿虎扑食一样抱着他亲了一口。
“身体好了？这么精神。”石梁问。
“好得不能更好了，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瞳问寻在他脸上摸了摸，继续亲了亲他的脸颊和额头，但是一直没碰到嘴唇。
石梁能感觉到他虽然表现得很急切，但是这些吻都带着安抚意味。
他右手按着瞳问寻额头推开了他，左手伸到瞳问寻脖子后面又把他按向了自己，两人嘴唇碰到了一起。
瞳问寻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用力往下压了压。
石梁眼睫颤动，另一只胳膊也搂住了瞳问寻。
空气都是噼里啪啦带着闪电的，一点就着。
瞳问寻喜欢啃人的毛病变本加厉，石梁没好意思说自己舌尖有点麻，只是摸着发红的嘴唇看着瞳问寻。
瞳问寻也摸摸自己的嘴唇，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石梁。
俩人眼神刚对上，突然同时笑起来，笑得挺大声，瞳问寻肚子都有点疼了。
之后几天石梁虽然表现也一如往常，但是瞳问寻偶尔会看见他盯着窗外发呆。
他相信石梁应该是真的不太难过的，但是当自己熟悉的状态被打破，总会有一段时间是很不适应的，尤其是由此而造成的之后可能发生的未知的变化，都会让人无所适从。
春天还春得不够彻底，气候很不稳定，有时候热有时候又挺冷。
但整体已经有春暖花开的苗头了，石梁还是一如既往地拼命打工。
瞳问寻专门找了风和日丽的一天，约石梁出去玩，结果只约到晚上。
石梁的档期被打工占得挺满，给瞳问寻一种他的主业其实是打工，上课其实是抽空的错觉。
也许这不是错觉。
瞳问寻在石梁大学门口接的他，石梁气喘吁吁跑了出来。
瞳问寻看了眼手表，迟到了六分钟，很奇怪，他这次也没盯着表使劲儿看，也没觉得烦躁。
“拖堂了吗？”瞳问寻边问边抬手招了辆出租，拉开了车门。
“刚刚陆子显上厕所，非让我给他拿包，耽误了几分钟”，石梁推推瞳问寻，让他先上车，然后自己也一矮身钻了进去。
“他小学生啊，上厕所还要人等”，瞳问寻撇撇嘴，“话说什么时候找他一起吃个饭吧。”
“怎么你也想找他吃饭？”石梁看着他。
“我上次好像没怎么注意他，毕竟是你朋友，认识一下。”瞳问寻也看着他。
还是你的绯闻男友呢。
“那我也要认识你朋友。”石梁又说。
“那行，赵冲算一个，叫上他”，瞳问寻说，随即又突然说，“把石云忘了，他也叫上吧。”
“那你再叫一个你的朋友。”石梁继续说。
“这搞什么配平呢？我在这没别的朋友了啊。”瞳问寻无奈。
司机师傅听不下去了，“小伙子，把叔也叫上，叔跟你做朋友。”
后座俩人给这一嗓子惊醒了，尴尬地对视一眼，瞳问寻清了清嗓子，“叔，不好意思，我们去碧流江码头那。”
司机笑了笑，“我看你们小哥俩聊得投入，刚刚都没敢打扰。”
瞳问寻只能尴尬一笑，“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们去那边玩啊？”司机师傅挺健谈，后座俩人一看都不是爱聊天的，他也能聊下去。
我喜欢不聊天的司机！
瞳问寻不知道第几个嗯嗯啊啊的语气词作为回复之后，终于受不了了。
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木头桩子石梁。
石梁憋着笑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一直看着窗外！”瞳问寻咬牙，亏他还以为石梁又发呆呢，都体贴地没打扰他。
石梁在他眼神的逼视下艰难收住了笑容，觉得不帮一下他的话下车可能要挨揍。
然后石梁左胳膊一伸把瞳问寻揽了过来，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困了就睡吧，到了我叫你。”
瞳问寻保持着这姿势瞪着眼没动，司机师傅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
“小兄弟，你朋友好像看起来睡不着啊，眼睛都瞪得老大了。”
“没事师傅，他就喜欢瞪着眼睡觉。”石梁毫无负担地胡扯。
“哟，那这……得去医院看看啊。”
“没关系，他就这样。”石梁笑着说。
瞳问寻非常遗憾现在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定非常有意思。
司机师傅不理解地看了他俩一眼，不说话了，他怀疑司机是意识到拉了俩神经病，唠不起来了。
为了配合出演这种非常有挑战性的角色，瞳问寻只好一路瞪着眼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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