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声音如渺渺晨雾，将那些陈旧悲伤的往事一一都代入眼前。
褚明歌走上前去，用手抚住她瘦削的肩头，以无言的方式安慰着她。
朝阳吸了吸鼻子，一双氤氲着泪珠的朦胧的眼笑望着她，“没事，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这件事越快水落石出就越能替我娘亲正名。”
褚明歌“嗯”声，然后携着朝阳一同跨入大殿，悲伤氛围就此收敛完。
进入殿中之后，凌霜手中的四方龛再度自她掌心飞起跃停梁上，原本黑暗的大殿瞬间被神龛所发出的灵洁白色光芒照亮得如同白昼。
几人看见供桌上一些残留的凝固的红色残蜡目中都不禁划过一丝凄凉之意。
凌霜朝褚明歌使了个眼色，并朝她轻轻地笑了下，“昨日你不是想碰这些残留的红蜡么？现在可以碰了。”
那笑容，难得的如沐春风，却是让褚明歌感到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
褚明歌：“为什么？”
“昨日那一趟初步观察已经完成咯，经今日复查来看没什么大碍，现在就可以正式行动了。给你展现的机会，反倒搞得我要害你什么一样。”
凌霜那些有些轻蔑的话语传入耳中，褚明歌才敛气凝神，上前去用指腹揩了一抹案桌上已然扑了尘的固体残蜡。
身着薄衫，头束玉冠的少女微微低下头来，那洁白如羊脂玉温润的额头全然展现出来，鬓角的小毛绒发丝还透着微光。
她安静的，凝神认真的以鼻子小心翼翼地嗅着这残蜡。投身在安静的氛围中，连同往日桀骜凌厉的眉眼都跟着低垂温软了不少。
凌霜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后，似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然后便及时移开了。她居然可以从这个人的身影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凌霜微不可察的叹了下气。
看来这件事真的是埋藏在心中太久了，都结成心魔了。
“这蜡气味刺鼻，质地偏硬而薄脆，眼色也是偏浅红，蜡液一凝固之后一捻就碎，不信你看。”少女清冽的话语在这空余的殿室中忽然乍起，如同一道响亮的烟花。
凌霜与朝阳都凑上前去，朝阳低头去看褚明歌手指上的残蜡。凌霜却是自觉的止步在离她一步的距离。
“真的诶，可为什么这皇家祭典所用的物资质量会这样粗劣？难道不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么？”
褚明歌呵呵一笑，“这千朝佛都离国都十万八千里，你爹目光这样长远，能看得见这底下的皮毛蒜皮啊？就比如说方才在来的路上，我们所看见的生了青苔的金身佛像，这难道不足以证明下面的人的偷工减料么？”
朝阳目光复杂，一时间无言凝噎，只是看着正看向她们的凌霜。
“是的，昨日经过解花初等人的文书收集，才方得知，监工千朝佛都修造的大师正是牡丹楼后方的无为寺主持释心光一手主持的。”凌霜的声音传来。
“是无为寺的老和尚贪了财。”褚明歌目光沉凝，她陈述道，此时才是终于将目光停放在了那精致绝伦的侧脸上。
只听凌霜低柔了不少的声音又徐徐传来。
“只有陵园中所消失的那一座的所在位置最佳明显。消失的那一座，也是在皇家祭典中也是最容易被皇室中人所认真审视的那一座，所以说这一座怕是真材实料的黄金打造的。
至于剩下的，比如说分布在青石街道两旁的那些佛像，我猜测只是以普通玉石打造的，至于为什么是金色的，往往漆料太过浅显，所以因该是布了阵法，使踏入千朝佛都的人都进入一个遍地都是金身佛像的威严幻境。”
“我们何不前去验证一番，等验证了那些佛像的以假乱真，就再去无为寺中，将那老和尚捉来盘问。”褚明歌说完，神情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第一步发出，就代表着顺藤摸瓜的藤蔓已经结成，接下来怕就是水到渠成了，那样朝阳的母妃的清白也离证实不久了。
凌霜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和了起来。
“整个陵园都已被我用阵法封印住了，我们不必到佛都街道上去，直接用陵园中验证的便可。”
她话音一落下，就只见那便装轻快的少女倏地一下抓住了一旁的华衣锦袍的少女的衣袖，“朝阳，我们快走吧。说不定等下就可以结案了呢。”
朝阳也朝她用力的点点头，眼中同样是乍现出一片光芒来。
凌霜看着这样活力四射充满生机的少女们，欲言又止，原本到了嗓子眼的话也是硬生生地给咽下了。
褚明歌与朝阳一同向外小跑而去，凌霜只得慢悠悠的跟在二人身后。
“喂，凌掌门，你行不行啊？天下第一的尊者就这么虚弱？”跑在最前方，也是与她距离拉得最长的那一抹素色青衫蓦地转过身来，轻快的话语中带有一丝丝调侃之意。
凌霜面不改色，似乎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是如何好一般。
“想不到居然被你瞧出来了。如你所见，我现在的确很虚弱，所以不能剧烈运动。”
凌霜白发垂在身后，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发尾还会摆起一个小的幅度来。一身束腰的墨衣将她那玲珑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就像是黑幕中远远挂着的一钩弦月。
现跟她们拉开的距离越来越长，远远瞧着，原本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也变得跟个散步的老太太一样了，闲逛似的无所谓地摇摆着那两只宽大的衣袖。
“哦？那你现在应该也不算是天下第一的尊者了。”
褚明歌转过身来，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又面朝着她，一张小嘴一张一合叽里咕噜的不断往外吐出一些略微有些“刺耳”的话语。
一旁的朝阳惊心胆战的竖着耳朵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
原来明歌已经和剑陵光宗的头子混的这么熟了啊，居然都到了能相互拌嘴的程度了，朝阳不禁心中感叹道。
等行至陵园入门处的那剩下一座佛像前。
褚明歌拉着朝阳向后退了几步，以免碎石迸溅被伤到。凌霜则是与她们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在二人目光之下，手中灵光涌现，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就这样映入眼帘。
褚明歌在见到那把剑时，几乎心脏一漏，耳畔瞬间就轰鸣了。一阵凉入骨髓的秋风也霎时刮来，将衣角都吹得猎猎作响，褚明歌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朝阳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立马扶住她的手臂，轻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褚明歌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给拂下，然后摇了摇头，对她虚弱的一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出来有些冷了。”
朝阳这才收回眼去，专心致志地看着凌霜动作。
一柄泛着白色灵光的雪白长剑平稳地浮在空中。
“傲雪凌梅，去——”随着女人的发号施令，那一柄长身雪剑竟就堪堪迎风划去，一道纵横剑气就直直将那佛像上的肉髻削去半颗，露出坚硬光滑的玉石表面来。
“虽然再怎么急于求证，但这到底还是铸的是佛的样子，不可令佛像受辱。”
傲雪凌梅又飞回女子手中，只见她将剑负在身后，一副清高傲岸的样子站立着说道。
褚明歌有些嫌弃她这样一副虚假的样子，朝阳小跑过去查看的时候，她就只是自个儿站立在原地，双手环着胸，一脸晦暗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的并非真金所铸的，那凌掌门你可否将这扰人视线的幻境给破除了？”朝阳凑到凌霜跟前，看向她的侧脸问道。
凌霜却是摇了摇头，“不可。幻境一破，整个身处千朝佛都之内的一切人或物全都会知道。这样反倒是打草惊蛇了。我会用四方龛先找到阵眼，用我们的阵法覆盖其上，等一切水落石出之际，再来破阵。”
朝阳：“好，那接下来我们可是要去无为寺？”
“我已然令解花初带着人前去了，不过老和尚早已在出事后的后一个月就已经圆寂，现已然是修得了一副肉身佛的形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这和尚不也还没跑么，所以我们不必着急赶过去。”
“原来是这样……”朝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向一旁安然若素的少女招了招手，“明歌，快过来吧，我们准备动身去无为寺了。”
被秋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羸弱少女眯了眯那双漂亮的鹿眸，然后伸了伸懒腰，伴随着那声极为慵懒哈切声，说道：“就来了。”
凌霜略有嫌弃地移开眼去，刻意的不去看她。
褚明歌将她的微妙表情收入眼底，也是不乐意的抿抿嘴。
这几日跟凌霜相处多了，感觉差点儿就要被她身上那股子虚伪的、悲天悯人、对世间一切都极具包容性的，又不失圣人风骨的清高傲岸给同质化了。
褚明歌思绪飘然杂乱，此刻又冷了脸，向她二人走去。不过那正视前方的、那寒凉的目光却是一直都向着朝阳身旁那着一身华贵墨衣的女人身上的。
凌霜：不能剧烈运动
褚明歌：“怎么个剧烈运动法？我来验证验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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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斩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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