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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奇怪的访客

关于这扶桑王青胤,世人会想起三件事。

第一,他是天之骄子。作为先王唯一子嗣,青胤生来便是扶桑太子,十二岁时就已继位,得四夷宾服,八方来朝,端得是风光无限;

第二,他杀伐好战。听说青胤十三岁就打败了战神蒙秦,十五岁歼灭西海三洲,在位期间周邦凡有寻衅者,他必会御驾亲征,绝无姑息;

第三,则是被人们讨论最多的一件——他是受天罚诅咒之人。据说青胤十岁时就罹患了一种不治之症,求医无数均告无果。大司命预言说:“太子活不过二十岁。”

先王悲恸,兴高台祭祀,向神明祈愿。七色火焰燃烧了三天三夜,爆裂的龟甲上终于显露出新的预言:

“当巫血现世,年轻的王将在烈火中重生。”

……

虽然传闻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人们仍然对这位扶桑王的事迹津津乐道,总在茶余饭后讨论他的故事。

听说后来,这些故事传到了扶桑王耳中,却只得了他未置可否地一笑。

他说:“这世间诸事,不该人云亦云。”

然而人们不在乎。他们依旧热衷于将这些故事添油加醋润色抛光,最终,有关扶桑王的传闻传遍了大荒,也是这样传入到幽媓的耳中。

前世如此,今生也是一样。所有这些传闻再加上前世一面之缘,便是她对他的全部印象。

没办法,是真的不熟啊……

所以,他刚刚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幽媓心里七上八下,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近乎狂喜的尖叫——

“王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你看到没有?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的愿望实现了!!”身后的少女们都几乎因兴奋而昏厥过去。

扶桑王也在此刻回过了头。

就好像刚刚对视的一眼,只是幽媓的错觉。

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在看她,还好他不记得她……

其实通常来讲,觊觎君王是大逆不道的重罪,但在这扶桑国,大家只会觉得情有可原,原因很简单,扶桑王青胤不仅威名远扬,美名也如春风万里传遍大荒。

划重点——这个美,是指他模样的美。

据说他生的清冷出尘,俊美无双,斩男又斩女,而且至今未曾婚娶,引人无限遐想……

关于这一点,幽媓持认可态度。

虽然前世仅一面之缘,但这位扶桑王的长相确实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甚至一度让她想强取豪夺,说出了“做我裙下臣”这种狂妄不羁的话。

……好了,回忆到这里就可以了,后面的内容实在太丢人了,这篇就此掀过去,不提也罢。

不过,此刻的幽媓倒是琢磨出了点儿门道。

幽媓发现,但凡和这位扶桑王沾边的事,明神好像都特别关注。上一世,她眼睁睁看到明神的神迹在他身上出现,而这一世,一个花痴他的少女也能得到明神垂怜……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传闻中,扶桑是明神最后现身之处。

而扶桑王族,据说也是明神遗落世间的血脉……

所以说,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最有可能得到明神的垂青……也能帮助族人摆脱厄运,重振荣光……然后把邪神杀了报仇?

一石二鸟,妙啊。

心里闪过一丝膈应——他之前是她的死对头……

但转念一想又通透了——立场不同而已,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和他演个戏,别当真不就行了?

好的,现在面临下一个问题——怎么接近他呢?这可比天天去神殿上香难多了。毕竟神殿容易进,王宫可不是谁都能去的。而且听说这位扶桑王心思多疑,很少有亲近之人,又深居简出,非重大场合几乎不露面……

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议论声,似乎是几个辗转异乡的外地人,对扶桑的情况尚不熟悉——

“这就是你说的扶桑王?”

“是啊!威风吧?据说他十三岁时就打败了蒙秦!”

“威风是威风,可惜是个短命鬼!你说他这既无王妃也无子嗣的,王位又能交给谁来继承?”

“这个嘛……听说是要传给他姐姐……”

“什么?让一个女人当扶桑王?!滑天下之大稽!难道王族里都没有男人了?”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嘛,毕竟只有那个公主继承了扶桑王血,要不是扶桑王短命,也不至于传给她……”

……

有了。

既然扶桑王病重,那他肯定需要看医生。

而她现在的身份,恰好就是个……草根神医。

要是运气好能把他治好,那自己更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获得明神认可岂不是轻轻松松?

说干就干!

……

幽媓开始留意起了招募的告示。

几天后,好消息来了,扶桑王下令招募药侍入宫。

她大喜过望,赶紧报名。

选拔当天又是人山人海门庭若市。幽媓信心满满地去了,却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都是名门贵族,只有她灰头土脸的,活像个显眼包。

排在她前面的女子名叫云霓,举手投足都是一副贵族做派,一个眼神,她身边婢女就机灵地给主考官塞钱。

主考官春风满面:“哎呦,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呀哈哈哈哈,这多不好意思……”然后随手提笔就勾了她的名字,又双眼一瞪,招呼身边的衙役道,“还愣着干嘛?快护送小姐入宫!”

云霓下颌高抬,趾高气昂地走进大门。

轮到幽媓了,她和主考官面面相觑。

主考官见她什么都不表示,立马沉下脸来:“大胆刁民!竟敢来捣乱!来人!把她轰出去!”

衙役们左右开弓,把她架着往外拖。

幽媓气坏了。若是在前世,她早就大开杀戒了。但而今虎落平阳,今非昔比,纵使她气得牙根咬断,可看见远处耸立的明神像,她还是忍住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既然说好了要改邪归正,弃暗投明,就得努力到底,不能心急。

于是就这么被架了出去,还被衙役啐了一口,骂“不长眼的贱民”,就连路过的人都嘲笑她“痴人说梦”。

……看来洗白之路道阻且长。

……

不过很快,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某日,幽媓外出回来,看到一女子在自己的药铺前徘徊,素白祭服银纹溢彩,一看就知出身不凡。

女子问:“你就是城里人说的那个神医?”

幽媓脸一红,她医术平庸,唯一突出的优点也就是便宜,于是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说道:“这个……雕虫小技而已,神医可不敢当,哈哈哈……哦对了,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实不相瞒,我有求于你,”女子急切道,“我弟弟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不知道你会不会治……”

幽媓好奇道:“是什么病?说来听听。”

“说不清楚是什么病,但御……医生们都说他可能活不长了,哦对了,他胸口有一道裂纹,这样的,”女子边说边比划,“你见没见过?”

……什么怪病,闻所未闻。

幽媓轻咳一声:“听你的描述,确实是很罕见……”

女子立马道:“你想要多少钱都行。”

“……不是钱的问题,我觉得不是病,可能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你还不如去神殿祈福,或者找找驱邪的……”

女子面色微僵,幽媓还想再劝,她却苦笑起来:“也对,若是轻易便能治,何必拖到现在……”

话音未落,她又从手上褪下两个镯子递给幽媓。

“还是谢谢你,方才听他们说你是个好人,给穷人看病抓药从来不收钱。我这趟来得匆忙,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请你把这个收下,就算是我捐给他们的。”

幽媓愣住:“……谢谢。”

手心里的镯子沉甸甸的,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奇怪的病,裂纹,弟弟……

有点意思。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她若有所思,刚转过身,拐角后面露出个脑袋,小小的,圆圆的,头发乱糟糟,眼神却机灵——是小聪。

幽媓计上心来。

“乖孩子,帮姐姐个忙,好不好?”她俯下身,掏出个橘子,对小聪笑盈盈地晃了晃。

小聪两眼放光地黏在橘子上,毫不犹豫道:“好!”

“刚刚这个姐姐,看到了吧?”

小聪点点头。

幽媓笑得甜蜜:“跟着她,看看她去了什么地方。”

……

所以说,虽然洗白之路道阻且长,但只要擦亮双眼,时刻盯准机会,说不定就能遇到转机呢?

你看,转机这不就来了么。

……

三日后,傍晚,集市。

幽媓和那女子并肩闲逛。周围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女子却脸上却愁云密布,隔一会儿就叹口气。

幽媓瞥了她一眼,道:“我说祭司大人,既然出来散心,你就别愁眉苦脸的了?”

阿姿丽回过神,含着歉意道:“对不起,我……”

幽媓问:“还在担心你弟弟?”

阿姿丽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幽媓意味深长道:“病也好,诅咒也好,能不能治,能不能解,靠得都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可遇不可求,”她停顿片刻,“咱们王上不也一样吗?我听说他也是从小得了怪病,除非有巫族人能救他……”

阿姿丽神情微妙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觉得有希望吗?”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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