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把这段吻戏删了?”导演搓着汗湿的手心,语气试探性地问道。
初春季节,春风还料峭,空气湿润。
正在补妆的演技派女星猛地抬头:“还删?!”
随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粉扑在已经打理好的卷发上蹭出一道白痕,细小的散粉颗粒在灯光下簌簌飘落,化妆师手中的粉扑尴尬地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王璐的眼角止不住地抽动,硬是被挤出了几丝细纹,哪怕妆容精致到无可挑剔,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愠色,润泽的红唇开合不停:
“李导,当初可是你亲自登门邀请,开口那叫一个信誓旦旦,说剧本原作者是我的十年老粉,连女主眼角的那颗泪痣都是照着我写的,指名道姓挑我出演这个角色,想成就这一场双向奔赴的佳话。”
不提还好,一提越想越气,王璐抬起手,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暂停手势,示意经纪人清场。
化妆师见状,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
门扉落下,化妆间内只剩下两人,王璐抬头,耳畔价值六位数的翡翠耳坠,随着动作在灯光下荡出冷冽的绿芒。
她直直地逼视着导演躲闪的目光,一双媚眼中好似有火焰燎烧:“我为了全你和那位大少爷的面子,可是推掉了送选海外的冲奖片约,可结果呢?您拿我当镶金边的**广告牌?不然您想想,我放着国际电影节的红毯不走,来这部大男主戏给江玉衡作配,图什么呀?”
化妆间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安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这……”李导心虚地挪开眼神。
王璐又是一声冷哼。
翻开眼前的厚重剧本,王璐指着纸面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笔记,做了延长建构的指甲在灯光下格外纤长秀美,“进组以来,剧本改过多少回了?宣传时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百分百还原原著’吗?”
她突然将剧本摔在化妆台上,瓶瓶罐罐跟着震颤:“书我前前后后看了三遍,这段定情之吻是男女主感情转折的关键戏码,现在居然说要删?”
李导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愈发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借位而已,又不是要他真亲!”
指尖漫不经心抚过定制款的翡翠耳环,王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音调陡然拔高:“要不干脆把我的戏份全删了?”
想到上午拍摄时江玉衡的种种刁难,王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是突然转头,就是故意咳嗽,甚至在她靠近的时候,还夸张地屏住呼吸,那嫌弃的模样,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早就听说这位新晋顶流背后有金主撑腰,在圈里横行霸道、目中无人,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她没想到江玉衡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竟然在化妆间里跟造型师嚼舌根,说什么“老女人嘴巴有味道”之类的混账话,简直没有半点教养,一点都不把人放在眼里。
化妆镜里映出王璐紧绷的下颌线,粉底都盖不住她颈侧暴起的青筋。
“璐璐啊,消消气……”导演心里叫苦不迭。
三金影后、背靠资本,王璐在圈内的地位也算得上举足轻重,要不是江玉衡这祖宗背后站着Q.Y影业的太子爷,为了捧人直接给剧组砸了一个亿,自己何苦在这儿受这份窝囊气?
额头沁出的冷汗滑进眼睛里,李导只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赔着笑脸打圆场,亲自拧开一瓶依云矿泉水递过去:“这样,我们先拍替身的远景,你先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王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表情。
昂贵的香水味在空气中弥漫,想到江玉衡背后强大的团队、权衡再三,她到底给了李导这个面子,不着痕迹地笑笑,接过水瓶浅浅抿了一口。
“补妆。”她闭眼,轻声吐出两个字。
化妆师赶忙上前,继续为她精心修补唇妆。
安抚好女主角的情绪,李导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快步冲出化妆间,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砰”地关上,将那些未尽的怒骂与冷嗤隔绝开来。
片场里头一片混乱,设备杂乱无章。
电缆线横七竖八交错着,像一条条黑色的蛇盘踞在地上,稍不留神就会将人绊个趔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脚步声杂乱无章,断断续续的对讲机杂音中,发出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急切呼喊,刚从人口中传出,就瞬间被机器持续不断的嗡鸣声无情吞噬。
监视器屏幕闪烁着幽蓝色的光,冷冷地映照着导演脸上紧绷的神经。
场工们来回穿梭,道具师焦躁地清点着器材。
“灯光师,赶紧过来!”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干鸡毛啊!催催催!催什么催?设备坏了谁赔!”灯光师没好气地回怼道。
“化妆师好了没?”执行导演一把掀开隔帘。
化妆区立刻传来阵抱怨声,执行导演眼前一黑,吼叫脱口而出:“这场是主演的大近景,群演的妆造简单弄弄就行,别耽误事儿!”他的领带歪斜着,衬衫后背洇出大片湿汗。
这混乱与喧嚣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悄然流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焦灼。
主演迟迟未现身,片场氛围异常压抑。
“几点了?”李导问。
助理看了眼手机屏幕:“导演,三点一刻。”
监视器前,导演的脖颈青筋暴起,猛地一把抓起剧本,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地面,纸页如惊鸟一般四散纷飞。
他夺过扩音器,对着空荡的绿幕区扯着嗓子咆哮:“江玉衡到底死哪儿去了!三条吻戏都拍不明白,还敢耍大牌?全剧组好几十号人,难道都得在这儿等他一个人吗?!”
声浪在摄影棚里炸开的瞬间,所有杂音都被李导的怒吼吞噬,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剧组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片场的众人皆屏气敛息,只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发出沉闷而急促的撞击声。
“李导,火气这么大,要吃了谁?”
就在此时,一道散漫而又格外清亮的嗓音划破寂静,男人的话中带着淡淡的揶揄,人未至声先到。
入口处的防尘帘倏地被掀起。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跨过散落的电缆走来,锃亮的手工皮鞋叩击在地面,发出清脆而冷硬的声响,在寂静的片场中格外突兀。
裴晏君一身剪裁锋利的黑色西装,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面料在走动时泛着暗纹流动的光泽,他下巴微扬,颠倒众生的脸上顶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旁若无人般和剧组的一把手打招呼。
“需不需要喝点凉茶降降火呀?”他嘴角噙着笑,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慵懒。
导演循着声音望去,脸上的怒容瞬间如春水消融。
褶皱里堆出殷勤的笑意,他忙不迭地小跑上前迎接,还热络地给了裴晏君一个结实的拥抱:“小裴,你怎么来片场了?”
这番亲昵做派,给足了这位最大投资商该有的排面。
裴晏君晃了晃手中包装精美的纸袋,烫金LOGO夺人眼球,阳光在他腕间的百达翡丽上跳跃,表盘上的月相显示窗里,星星点点的碎钻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更引人瞩目的,是他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
白皙、修长,腕骨突出,淡青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刚下飞机,就想着来看看李导。”
他粲然一笑,露出八颗整齐雪白的牙齿:“顺便带了半岛酒店的下午茶,大家都尝尝。”
眼尾弯起温柔和煦的弧度,午后的明媚阳光倾洒而下,如水般落在裴晏君身上,光线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远远望去,像佛龛中的玉像,连发丝都泛着柔和的光晕。
王璐被经纪人推搡着走出化妆间的时候,恰好听到裴晏君的话,心下不禁嗤笑了一声。
李导这张风烛残年的老脸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目光扫过李导谄媚时挤出的三层下巴,又看向裴晏君挺拔修长的背影,西装包裹着的宽肩窄腰养眼至极。
王璐开口打招呼,声音像浸了蜜:“裴先生,好久不见。”
裴晏君闻声回首,脸上笑意更甚,喉结随着发音轻轻滑动:“璐璐姐,打扮得好靓,去走电影节的红毯都绰绰有余。”
王璐被他哄得掩唇轻笑,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
他嘴甜,对女性向来彬彬有礼、大方得体,既不过分亲昵又不显疏离,三言两语间就让人如沐春风。
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他从纸袋中挑出一杯冰美式。
凝结在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透着粉意的、细腻如绸的指节滑落,在燥热的片场洇开一小片清凉。
“无糖、双份浓缩,应该合你口味?”他问。
说话时,裴晏君的眼尾会微微上挑,黑沉沉的瞳孔在阳光下眼神流转,显得容色格外生动、漂亮得惊人。
待王璐接过咖啡,裴晏君又径直走到李导身前。
透明杯身中晃出琥珀色的温润水光,裴晏君将另一杯微热的焦糖玛奇朵递给导演,浓郁的咖啡香气随着他手腕的转动,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全糖、双份奶,李导拍戏这么辛苦,补补。”
助理跟在他身后,有条不紊地将饮品给工作人员分发下去。
明面上的客套做完,裴晏君施施然在导演椅上落座。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蓝宝石袖扣在打光灯下折射出幽幽的冷光。
眼神在片场环视一周,他倏然开口:“江玉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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