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林尚宫震惊之后是明显的欢喜,“陛下赐予殿下的那瓶香露,果然十分好用……殿下瞧着,竟是比那苑内的牡丹,倒更娇艳些呢——”
真不是她恭维殿下。
这过了一夜,殿下原本有些糙的肌肤,竟一下子水嫩了起来。
真跟换了一个人一般。
沈漓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果然,连手背都看着嫩了。
她不觉得是什么香露,而是昨夜青叶buff提升了她的资质,让她皮肤也到了一种极好的状态。
整个人身子骨,似乎也比昨天才穿来时,轻松了不少,活力满满。
不过她也没反驳,一笑认了:“嗯,那香露果然不错。”
林尚宫欢喜不尽:
自家殿下更好看了,想来谢探花他们几个,也该态度软和一些了。
沈漓看出林尚宫的想法,心里一嗤:
那几个狗精,怎么可能因为她好看一些了就动心?
记挂着自己的事,沈漓没跟林尚宫多说。
洗漱完吃了早膳,便有侍婢过来回禀,说是她指定要找的人,都已来齐,在府里候着了。
“带他们去清平苑,”
沈漓立刻道,“本宫随后就去。”
清平苑,是她这位长公主府的林苑所在,就是长公主府的大园子。
她还没亲眼见过,但剧情梗概说了,长公主府,是在原本一位夺嫡失败皇子亲王的宫苑基础上修建的,很是恢弘华丽……
那这园子,肯定够大。
她今天是想找人,在园子里划出一片地来,改成她的“试验田”,看看这青叶buff的“灵水”,对于植物有多大加成。
此时,清平苑内,被带来的花匠菜农等人,正紧张地双腿战战:
天老爷诶……
他们要见长公主?
这样的贵人,竟要亲自见他们这些人?
等沈漓过来时,这些人腿都软了,忙不迭地呼啦啦跪了一地。
沈漓叫他们起来,直接看了他们带来的花株,以及秧苗之类。
“回禀殿下,”
带人过来的管事一脸谄媚,“这有百株牡丹、芍药,还有百多株各色兰花和数十株梅树,单说这梅树,都是特意取了梅馆出来的虬枝梅,很是得那些文人墨客青眼的……那牡丹更是——”
“把这些退了,”
沈漓听了半截就示意他打住,“明日换成蔷薇、茉莉、山茶之类的寻常品类送过来。”
看来这人以为她种花是想和京中权贵一样,附庸风雅,所以才买来这些最富盛名的花株。
但她却格外看重蔷薇、茉莉之类的功用——能泡茶啊,有药性。
况且,一听这管事说的,就知道是为了风雅花了大价钱的,她可不做冤大头。
正等着邀功的管事一怔,不安应了一声后,满眼不解:殿下要这些寻常花木做什么?
难道这回殿下要花木,不是为了浴兰节赏花宴准备的?
毕竟之前花朝节的时候,殿下和京中贵妇们斗花,可是输了的。他还以为殿下是憋着劲要在浴兰节时扳回一局……
谁知竟不是?
沈漓没再理会这管事,走过去看了看那些堆在地上的菜苗。
“都有些什么菜?”
她视线落在那菜农身上,眉尖却是一挑,“这菜是你的么?叫会种菜的过来!”
这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真正地里干活的。
那所谓的菜农本来存着想在长公主面前露脸,为自己讨些好处,此时一见贵人冷了脸,不由心下一慌,忙叫了远远躲在一旁的一个中年男子过来:“田虎,你过来——还不快见过殿下!”
沈漓眸色一闪。
她这才留意到,那中年男子瘦得很,唇色都是白的,一看就有点营养不良贫血的感觉。
这人衣衫破旧不说……左边胳臂竟然只有半截,小臂和手整个都不见了,半个袖筒都空落落的。
这田虎听到叫他,明显有点意外。
他是京中一家贵人田庄里的佃客,昨夜忽而被庄头叫过去,说是今日一早,让他将这边庄子里最好的菜苗之类的准备好,到时跟着过来。
收菜苗、装驴车,又一路赶过来,又卸车肩挑到这园子里……他半夜没睡,路上又乏,整个人都困顿万分,不成想却要被贵人问话。
田虎心里嘀咕,却不敢大意,小心抹了一下还沾着泥水的衣角,过来磕了头见礼。
“你说说,这些菜都是什么,怎么种?”
沈漓看着他问了一句。
田虎松了一口气。
他细细跟这位贵人讲了,哪些菜,都如何种……一说起这些,他话都麻溜了许多。
沈漓对种菜也不陌生,从小跟着爷爷干过不少农活。这田虎的话,她一听就知道这人是个种菜的好把式。
“留在本宫府里吧,就为本宫种菜,”
沈漓开始不客气挖墙脚,“如何?”
田虎:“……”
他是佃客,不敢自主。
“还不快磕头谢恩,”
倒是那庄头忙忙喝道,“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你这佃奴算是有福了——”
说着又十分殷勤道,“殿下放心,这人身契,随后便与殿下送来。”
佃客也分平户和奴户。
平户是雇赁关系,奴户,则是身契都在庄主手里,也随主人家买卖,和家奴无异。
一个奴户而已。
他家主人在他此次过来时,便吩咐过,要交好长公这位长公主。一个奴户送与长公主,还不如一筐子好木炭值钱,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还是个残的。
田虎愣了一下,但也没犹豫,重新磕了头。
在哪儿都会被这些贵人压榨欺凌……他无所谓。
沈漓很满意,只留了田虎一人后,便让其余外人都退了下去。
“你看这园子西北角那块合适么?”
跟田虎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她指着清平苑西北角那一片道,“有活水过去,方便浇地,那边也没什么大树,不遮光——”
田虎没想到这位贵人竟是真要种菜,愣了一下后忙道:“自然是好的。”
他在庄子里,活计重的很,一大片地累死累活的……眼下就伺候这点地方,他一时觉得难以置信。
沈漓点点头道:“你这胳臂……”
“小人曾是边军,”
田虎忙道,“受了伤断了胳臂才回了老家……”
他大致把缘故说了一下,生怕这位贵人多心,又将他退回那原来的庄上。
边军艰难,军饷更是常被朝廷亏欠,别说他受了伤,连战死的兄弟都没多少抚恤。他能活着……已算好的了。
只回老家后,老爹已经去了,娘亲也生了重病,他咬牙撑了几月,又卖身做佃奴……谁知也没救回娘亲。
这日子苦的,他早麻了。
沈漓听完默了默。
这见鬼的大殷。
她没多说,只让管事按府里一等仆役的月钱给田虎。
管事吃了一惊,有点嫉恨地扫了田虎一样:这残了身躯的穷佃客,到底哪里得了殿下青眼?
田虎听到也是一怔,心里一动:自打回乡又颠沛流离了这许久后,这是第一个有善心的贵人。
不是说这位长公主,一向都是跋扈毒辣的么?
商定了地方,她就带着田虎等人到了清平苑西北角。
她一路行来,心里再一次感叹了这宫苑的巨大……光走路都累脚,幸而昨夜这具身体,被青叶buff给提升到了最好的状态。
但她没事,身边的掌事阿嬷们,乃至跟着的丫头们……全都累的满脸汗。
她心里有点不忍,但还是没松口。
这些女官侍婢们,养尊处优的,身体也弱,阳光不错,天也不算太热,走一走,对身子也好。
以后要跟着她,身子差了可不行。
到了地方,田虎开始带着管事安排过来的两个小家奴,开始整治菜地。
沈漓蹲下身,亲自拿起一株株菜苗秧苗的,细细察看。菜苗植株根须的地方,都拿大荷叶树叶的,包裹着新鲜泥土。
昨夜又才下了雨,泥土一沾手,满是脏污。
“殿下……”
许掌令在府里女官中,仅次于林尚宫,吃惊轻呼了一声,过来就要拿帕子给沈漓擦手。
“不用,”
沈漓甩了一下被轻风吹过脸颊的发丝,一笑,“这又不脏。”
喜欢种田的人,怎么会嫌弃泥土脏呢?
正要看看几株茄秧,沈漓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她扭脸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有几株粗大的桃树,韩骁正靠着一株桃花,脸上倒没平日里的痞笑,只拧眉看着这边……
一见她看过来,韩骁倏地闪躲开来,一下子没了踪影。
沈漓:“……”
她觉得挺好笑,这位小将军,只怕还别扭着呢。
“呼……”
这边韩骁一下闪到树后,下意识呼出一口气息,又瞬间有点着恼:他躲什么!
平白叫那女人看笑话。
可方才莫名就躲了,这再出去,反倒显得可笑了。
况且……
他闪的那么快,她应该没看到自己。
他拧眉踹了一下树:
真是见鬼。
他昨夜都没睡好,一闭上眼就是一张美人皮。
那故事又没讲完,到底如何了……真是勾的他神魂不宁,这什么故事,可比那些俗变、变文讲的新鲜多了。
他一大早就想寻过来,可怕被那女人看轻,只能憋到方才。
他一打听,竟然听说这女人跑到了清平苑内,找了一堆人……来种菜?
简直不可理喻。
他先是不信,没有惊动人也跟着到了苑内。
谁知,她竟是真要种菜。
想着方才那女人拿着一株秧苗,素白的手上全是泥污,却又笑眯眯跟下人说话的样子……
韩骁没忍住又踢了一下树。
见鬼了么?
那坦然又随性的鲜活样子……真是那个蠢女人?
韩骁压着心底的疑惑,没忍住又从树后往那边远远看去。
“嗯?”
不经意间,他视线扫过那边正收拾田地的仆役背影,下意识发出一声轻呼……怎么瞧着,那身影似乎有点熟悉?
韩骁定定神,抬眼从树叶间隙里看了看阳光……
没事吧,他今日怎么哪里都觉得不对劲了。心乱眼花的。必定是昨夜听了那鬼故事的缘故。
韩骁转身离开了这边。
在这府里待多了便不对劲,早知这样,不如今日去值衙,点个卯后便去郊外纵马……哼。
这边沈漓和田虎将这片地规划好后,又叮嘱了他,之后要浇田,先用府里下人挑过来的水——
那是她昨夜的洗澡水……咳咳。
田虎虽不理解,但还是痛快应了。
沈漓察看完菜秧,又在这边规划处的菜地四周转了转。
片刻之后,她脚步一顿。
这边西北角有一处角门,角门那边却似乎不是街巷,而是一处院子。
“这是?”
她看向许掌令。
“殿下……是要去祺鹤苑?”
许掌令有点不确定她的意思,忙小心试探问了一句,“殿下放心,眼下永宁候府的人进不来,祺鹤苑一直空着。”
祺鹤苑?
沈漓反应了过来,这是原主那位去世的夫君,曾经的书斋所在?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的长公主府第的西北角,基本是连着原主夫君所在的永宁候府的。
但她的长公主府第临大街开门,那永宁候府,却要次一层坊街。
原主夫君属于那种人精天才的,但身子骨自小就不行。
本来就患了重症,捱了几年,却因当时朝中夺嫡动荡,硬撑着支应全族的大事……
政局混乱中,这位便和左相之流达成了默契。
左相将她弟弟扶持上位,而这位,便娶了长公主,借这个名头,稳住家族在朝中的地位。
他才结婚病情就不行了,连房事都不成,只能静养捱过了最后时光。
原主和她弟一直都是傀儡。
被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接出来后,一切都由人安排,这么结了婚,婚后丈夫还不行……原主自然懊恼。
但一开始局势太恶劣,原主还不敢多任性,因此只自己住在公主府。永宁候府便将府第和长公主府打通了,给外人做出琴瑟和合的样子。
这通着的祺鹤苑,是原主夫君离世前长住的地方。
但同时,也是原主夫君和他弟弟,也就是这世界男主顾宴樟……他们兄弟两人自小读书的地方。
他们兄弟手足情深,这才在原主夫君死后,原主试图勾搭顾宴樟时,顾宴樟才又是惊怒又是恶心她的缘故。
自从原主夫君死了后,祺鹤苑这边的门便被一直锁着。
“不去。”
沈漓回过神,摇摇头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正要再说什么,却不由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隔着花墙,她看到一株高过墙头的枯树。一看那树就有许多年头了,枝干都很粗壮……但可惜,是枯的。
“那是什么树?”
沈漓没忍住问了一声,有点可惜。
“殿下是说那株老梅树?”
许掌令愣了一下忙道,“要说那树可有年头了,听闻是棵上百年的老梅呢……但不知怎么,就枯了——许是老死了。”
沈漓拧眉看了一会,忽而命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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