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江河边脚步匆匆,纷乱的脚印踩着湿润的泥土,野草七歪八扭地倒着,救护车,警车,消防等红蓝光晕映亮了整片江岸。
搜救人员,特遣队员,消防人员,警员,EDFH,各种样式的制服遍布整片江岸,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江岸上放下几艘救援船,狼牙手电的光扫荡着波涛汹涌的江面。
“李南翊!”
“南翊!你在哪?”
“李南翊,喂!李南翊!你听得见吗?”
呼喊声响彻江岸,一声接一声,匆匆赶来的秦大宇一只脚还没踏下车,连外衣也来不及披就脚步飞快地走过来,身后的助理急忙追上他帮他披上衣服,秦大宇眉头直皱:“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秦局,所有可能的地方包括计算机给出的重点区域都找过了,现在搜救船还在江面上搜寻。”
“不要放弃。”
“明白。”
秦大宇得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赶过来,李南翊的生命安全现在得不到保障,哪怕机甲再能抗,经历了一遭天基武器的扫射也不见得能挺住,而且……
秦大宇的眉头皱的更深,他总有种还没有结束的感觉,难道祂们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和EDFH同归于尽?这不合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江底突然卷起一道道漩涡,秦大宇脸色巨变,大吼一声:“全都后退,趴下!”
脚下传来剧烈震动,江水沸腾,江底停滞千年的残骸燃尽最后一丝能量,卡顿的机械被无形的力量远程控制着,发出噩梦般的声音。
“滋滋,系统充能完毕,基因转变工程准备中,自爆系统启动,倒计时10秒,10,9……3,2,1。”
砰砰砰——
江面升起几十道冲天的火光,拖着尾巴冲到半空,而后轰隆一声炸开,粉色的气体嘶嘶飘着,在空气中变得透明,顺着风的方向散播开,有水滴落下来,警员抹了一把,皱着眉闻了闻:“怎么有股甜腻腻的味道。”
只是爆炸,什么都没发生,就像是虚虚的烟弹。
可秦大宇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他看向炸开无数水滴的天空,拳头死死地攥着,猩红的血液从指缝溜了出来。
“他妈的,还是被摆了一道!”
“找到了!快,把人捞起来!”
得益于这场爆炸产生的余震,搜救船很快找到了沉在水下的机甲,连忙号召人下来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破破烂烂的机甲拽上岸。
机甲被强行撬开,他们小心翼翼把里面的人抬上担架,救护车门关闭,车厢里爆发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救援,救护人员顾不得音量喊着,机器滴滴作响,时而发出渗人的长音。
“血压降的太低了,临时血袋,快!”
“心肺复苏,马上心肺复苏。”
“效果不行,用电击!”
“左腹部脏器大出血,马上联系本部准备手术室,伤口有感染迹象,消毒,拿消炎药来!”
……
咚咚——
门被敲响,接着有人开门进来,拉开窗帘任温暖的阳光照进来,然后轻柔地拍打着床上的被团:“小懒猪,起床咯,太阳要晒屁股了。”
床上的男孩嘟嚷着翻了个身,女人依旧耐心地拍着他,窗外气温回升,鸟雀啼鸣,柏油路蒸出扭曲的白气,虽是开春,却能听到一两声知了的鸣叫。
男孩揉着眼睛爬起来,走下床去到门外,戴眼镜的男人穿着最普通的格子衫正背对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爸爸。”
男孩喊了一声,男人转过头来,笑着摸摸他的头。
“妈妈,我们今天要去哪儿?”
“去你想去的公园野餐呀。”女人把野餐布折好放进背包。
他牵上他们的手,拉的很紧,他们走出这栋不大却温馨的老旧楼房。
绿色的爬山虎爬满生锈的铁围栏,带孩子的邻居和他们打招呼,爸爸妈妈热情地回应,他和小区门口的保安说了再见。
他们一家三口来到还未被推平改建商场的公园,在昂扬的槐树下,妈妈铺开野餐布,爸爸摆上做好的食物,潺潺流过的人工湖排队游过几只野鸭。
他们在那里留下了最后一张合影。
回到家的夜晚,妈妈似乎接到了电话,他听到父母断断续续的对话。
“真是,这么晚了还要我去公司拿文件,说是明天要用!”
“老婆,我开车送你去吧。”
妈妈走进来,亲吻男孩的额头,她说:“我们小翊最乖了,爸爸妈妈有事要出去一会儿,小翊能自己在家对吗?”
他一无所知地点头,妈妈起身为他掖了掖被子,爸爸穿上外套关上房门,关掉了最后一丝光线。
他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直到一声巨响震碎夜晚的安宁。
男孩醒了,他看着嘀嗒的时钟,天色已经泛起白,可父母始终没回来,他等着,客厅是冷的,有人敲门。
他穿上拖鞋,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他看到大人们凝重的脸色和带着怜悯同情的目光。
“哎哟这么小的娃儿咋办喏。”
“可怜啊,就留着他一个了,真是老天不开眼!”
“我听说他们家也没得亲戚,这下怕是要去孤儿院喽。”
人们的议论声喧杂又肆无忌惮,气氛怪异压抑,他不懂,但他好像明白,他的父母不会再回来了。
他开始哭,起初是惶急的抽泣,然后是撕破天空的嚎啕大哭,他恍恍惚惚,邻居出于好意养了他一段时间,可是很快,他就被人带走了,他们带他去了一个孤独的地方。
他很孤僻,总是被欺负,在那里,他学会了打架。
他看着同龄的孩子一个个被领走,灰青色的天空下,似乎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他孤独地长大,走过老旧陈腐的小区楼,走过简陋漏雨的平房,走过堆满快递的仓库,走过灰扑扑的马路,这真是好长一段路。
然后他的眼中突然落下一抹彩虹的光,他看见在路的尽头,停着一辆昂贵的漆黑的车,雨水也冲刷不掉它的颜色,有个人打伞立在车门旁,他笑着朝他招手。
他的心里涌起无法言喻的喜悦,眼中迸出光芒,他朝着他狂奔过去,男人把伞向他倾斜,他说:“小翊,我会永远爱你。”
永远爱你……
记忆像历经年岁的雕塑,褪色崩落成一地沙石随风扬去。
痛楚翻涌浸泡着他的四肢百骸,江水冰冷的寒气钻进他的骨缝,犹如花瓣落进喉口,李南翊朦胧中突然猛地咳呛起来,他的灵魂轻飘飘地升到高空,俯视着雾蒙蒙的世界。
“……南翊……不要……睡……”
“李南翊!”
“苦瓜脸你给我挺住!”
“准备消炎药物,他在发高烧!”
滴滴滴——
灵魂猛地被拉回来,铁床轱辘辘滚过地面,像是撕破了一层膜,世界的噪音宏大而明亮涌入他的耳朵,有人在喊他,有人大声地指挥着什么,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他听不清,意识随着掀起的风盘旋上天空深处。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对不起,他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出口。
但是没有机会了。
意识时而朦胧时而清醒,他看到自己的身影,他疾驰在大街上,短暂地停留在一扇窗户下,孩子正跟父母撒娇,漏出暖黄的光落在他的掌心。
他看到值完夜班后整条路只有他一个人,一辆蓝色的跑车停在他的面前,刚和朋友结束一场livehouse,他潇洒地指指后座,让他上车稍他一程。
他看到聚会上向铮鸣搂着他的脖子吹嘘自己的游戏技术,他看到自己搬店的那天他们上门来帮忙,严珩泽嫌弃地撸起袖子打扫卫生,向铮鸣较劲般使劲搬箱子,然后他们又吵着出门打了一架。
平淡又安宁。
还有那个人,路修安手上搭着西装外套,他暧昧地凑到他的耳边:“你喜欢我吗?”
他还看见……蓝色的防护晃动,白光照耀,刀刃沾了血迹,仪器不稳定地上下跳动。
……
“高烧不退,多处重伤……”
钟意靠在座位上闭眼祈祷。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到半夜。
严珩泽双手交握放在嘴前,身体前倾,眉峰压着,向铮鸣走来走去,被钟意瞪了一眼后安分地靠着墙站了一会儿,又不自觉抖起腿来。
陶朗坐在塑料椅上,眼神凝视那盏亮着的红灯,手指无意识敲击椅子。
从天亮到黄昏,医院的人流渐渐少了些,守着的人都换了几轮,病危通知书也下了好几次,那盏红色的灯才熄灭,EDFH调用了最好的仪器过来,李南翊被转移到重症监护室进行观察。
研究人员和医生穿着无菌服朝机器上看,脸色都不大好,检测的仪器拉长警报响了一声——那是检测到辐射含量超标的警报。
霎时间,不论是等在病房外的众人还是病房里的医生都被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
秦大宇头昏眼花,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体机能老的像是用旧的破皮卡,他抬眼看向里面躺着的人,干裂的嘴唇蠕动着缓慢出声:“……那些全都是脏弹。”
沙哑的嗓音拖长了调子,他的拳头沉重地摆了下去,砸在玻璃上,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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