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怔怔地站着，突然想起爆炸发生时江面反射的光颜色似乎不太对劲。
咣当——
她下意识伸手一接，站在她前面的严珩泽直挺挺地往后倒。
又是一声，向铮鸣砸进了陶朗的怀里，双眼紧闭，身上冒汗，难得看到这个一本正经的四眼仔一脸错愕。
重症室里那个还没好，外面两个也跟着倒下了，钟意满头大汗。
现在整个医院忙的不可开交，听说刚才在爆炸现场的许多人都出现了高烧晕倒的情况，钟意担忧地碰碰秦大宇的手：“秦局，要不您也去查查？”
秦大宇沉默片刻，最终叹息一声：“小钟，你看着点这里，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不要硬撑。”
钟意郑重地点头，秦大宇才跟随着医护人员离开。
病房里的仪器尖叫起来，李南翊浑身发烫，哪怕沉在昏睡中，他的身体也在诚实地反应着辐射带来的变化，他的额头布满汗水，面色惨白如纸，感觉体内的细胞都烧起来了。
这不对劲，医生用仪器上上下下扫描着，他们很清楚急性辐射的症状，恶心，呕吐，发烧，全身乏力，肌肉溶解，伤口腐烂，可这些的发作都有一个阶段性的时间，而非在短短几小时内就呈现。
难道是因为过度暴露在辐射范围里？可是机甲也能抵御一部分辐射，而且他这种症状像急性辐射，却又不太符合辐射病症。
李南翊的体内除了几种常见放射性物质以外，还有一种未知的放射粒子，在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物质。
但他们没有时间多想了，李南翊的呼吸急促，医生不得不为他扣上氧气罩，他的面色在短时间内泛起不正常的酡红，体温也在升高。
辐射之所以可怕，是因为这样的高速运动粒子，就像无数个冲力巨大的子弹，它们侵入人体，电离人体分子的关键原子，让其化学键断裂，使细胞无法再生，继而凋亡或是发生癌变，最终导致脏器衰竭，使人体失去机能死亡。
以人类目前的医学水平还无法治愈辐射造成的伤害。
透过那些昂贵的仪器，医生能清楚看到李南翊身体内部正有无数粒子不知疲惫地在他的细胞里来回穿梭，这些DNA的结构正在被破坏，细胞被破坏后无法产生新的细胞来接替，李南翊的身体快速衰败下去。
不过只是一小会儿，医生就注意到那些散乱的DNA链，仿佛有一股吸引力在推着它们，慢慢地再次聚合，重组。
医生瞪大双眼，一下跪趴在仪器前，把眼睛擦了又擦，不可置信地盯着细胞移动的线路。
它们并非单纯破坏，而是在解构重组人体的细胞，或者说——它们正在推动人体进化。
在李南翊的身体上，有两个新器官正在萌芽，生长，分别位于他的腹部和后颈处。
……
情况越来越严重了，秦大宇从检查室走出来，医院人满为患，只看到人头攒动，他的眉间阴云不散，不止是当时在场的人，本市的许多市民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更有严重的甚至产生了幻觉。
未知辐射像传染性极强的病毒，不过才一天不到，全市半数人已经被波及。
他有些悲戚地看向密密麻麻的叫号板，颓然坐在椅子上，他能感到，他无能为力，时代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只能适应。
不论如何，春天还是照常降临。
李南翊眼皮颤了颤，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一瞬刺眼的光芒照的他立刻闭上眼，等完全睁开眼睛时，一切事物都有了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白花花的天花板，一尘不染的地板，消毒水的味道，复杂精密的仪器，全身酸痛得像被狠狠揍了一顿，他动了动手，手背牵扯起一阵疼痛，他还没来得及适应，房门被推开，钟意发出一声惊呼。
“南翊，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脚步声快步踩过来，钟意先摸摸他的额头，坐在床沿用柔和的目光扫视他。
医生已经过来了，医生后面跟着噼里啪啦忙作一团的严珩泽和向铮鸣，他大致检查了一下，确定身体无大碍后，跟着进来的三人才松了口气。
“南翊，你终于醒了，快给哥几个吓死了。”
向铮鸣想拍拍他的肩膀，被严珩泽用肩膀挤开还顺带睨了他一眼：“起开，你看看你这粗鲁的，人家一个病号经得起你拍吗？”
陶朗敲敲门，走进来放上一个果篮，一板一眼地说：“恭喜你康复。”
许久，李南翊才勉强开口：“嗯，谢谢你们。”
嗓音哑的吓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我睡了多久？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吗？”
几个人沉默下来，最后还是向铮鸣挠挠头和他解释：“嗯……你伤的太重，睡了得有两个月吧，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复杂了，还是让他来和你说吧。”
他肘了肘严珩泽，严珩泽撇撇嘴，搬了把凳子坐下来清清嗓子，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信息量很大，李南翊听完久久没能回神，最后还是陶朗端来一杯温水搁在床头桌子上，劝慰他说：“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你才刚醒，先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事。”
几人看他神色恹恹，也决定给他留点时间反应一下，正要走时，向铮鸣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突然开口：“哦，对了还有你那个男，呃男朋友……”
严珩泽眼疾手快抬手就肘了他肚子一下，再抬眼时，李南翊本来就白的可怜的脸色更白了。
艹，这个蠢货！
真没眼色。
明明大家都在尽量避免谈起这些话题，他怎么净往雷点上踩。
陶朗反应迅速，他扶了扶眼镜：“向铮鸣，医生说你的脑震荡还没复查，快跟我去检查，脑子坏了可没法恢复。”
“哦，对对对，南翊你先休息，我们带他去查下脑子。“钟意从另一边架住向铮鸣。
向铮鸣挣扎着，像过年的猪，还是被几个人按着送出门，严珩泽一只脚踏在门槛上，扭头看了眼正在出神的李南翊，抿了下唇道：“喂，你有事就叫我，别硬撑。”
房门合上，沉寂在房间里蔓延，纯白的墙壁上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
钟意揪着向铮鸣的耳朵，压低声音凶巴巴地骂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他本来就难受，你说这个干嘛！”
“我，我只是以为他会想知道……”
严珩泽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有0个人问你。”
“我认为你需要进修一下情商这门课，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医院，一会儿去做个测试。”
陶朗放下手机，向铮鸣傻乎乎地看着他：“什么测试……”
“啊？真的要去检查啊，我没脑震荡，我以为你们说着玩呢！”
严珩泽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他背上，钟意抬手，另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他们异口同声地压着嗓子喊：“你给我小声点！”
讲那么大声生怕里面听不到吗？
李南翊听着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声音随着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扭头看向半开的窗户，带着草木香的气味顺着窗户爬进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医院外那棵郁郁葱葱的朱栾树。
已经是春天了啊……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他却在最后时刻成了哑炮，有时他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用背负这样的责任，可以自私一点，去爱自己想爱的人，去偏袒他爱的人。
穿上了这身机甲，他的肩上就担起沉甸甸的责任，因为他是英雄，平凡不属于他，所以那些痛苦和遗憾他只能缄默不言。
痛楚只能自己咀嚼，再把它深埋进心底。
不用向铮鸣说，他也知道路修安的结局，他已经亲眼见证了，作为人类的身份全部被销毁，路修安这个名字所存的所有痕迹都会被一一抹去。
他不愿意也不敢提起这个名字，可他总要面对它。
他一边说着要改变命运的大话，却在真的面临抉择时犹豫不决。
李南翊想，他好像总是在错误的时机做出错误的选择。
但再来一次，他未必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也许他还是会选择顾全大局。
他望向那杯温水，透明的杯子里液体摇晃着，蹭的杯壁上挂上圆滚滚的水珠。
男朋友吗……
他的后颈突然发烫，也是这时李南翊才后知后觉，那股清新的淡淡草木香气，似乎是从自己的后颈散发出来的，医学上将其命名为——信息素。
向铮鸣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李南翊端起水杯，看了几秒随后一饮而尽，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干涩的喉咙，有些疼。
他的眼眶酸涩肿痛，鼻腔也涌上一头酸意，已经不是男朋友了，是前男友。
李南翊仰着头，眼眶氤氲起的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他没有伸手去擦，放任眼泪尽情地流，死死咬着下唇。
眼泪沿着脸颊线条蜿蜒，集聚在凹陷的酒窝，落了几滴在唇上，湿润了干燥的嘴唇，李南翊尝到了咸苦的味道，像自己第一次做菜放多了盐。
嘴唇被他咬的发白，苍白的手指搭在被套上，几乎与那白融为一体，病态的白和湿润的红交融在一起。
满室暗香浮动。
jj又抽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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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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