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事故像一颗炸雷,余波在网络上疯狂肆虐。
热搜前十,她独占其三。
后面跟着刺眼的“爆”字。
经纪公司的电话被打爆,但不是为了公关危机。
而是忙着切割。
曹来英被经纪人李姐几乎是押送着,从电视台后门狼狈离开。记者和粉丝围堵,闪光灯几乎要戳到她脸上,咒骂和质疑像污水一样泼过来。
“曹小姐,回应一下抄袭指控!”
“退圈吧!学术骗子!”
“你把我们当傻子耍吗?!”
李姐铁青着脸,用包挡开镜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头,快走!还嫌不够丢人吗?!”
黑色的保姆车疾驰而去,将喧嚣暂时甩在身后。
车内气压低得可怕。
李姐猛地将一叠文件摔在她身旁的座位上。
纸张边缘锋利,刮过她的手背,留下一条细微的红痕。
“曹来英!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姐的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下几缕,显得有些狰狞。
“公司花了多少资源捧你?‘学霸女神’!这个人设是金子堆起来的!现在全完了!”
曹来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灯光划过她毫无血色的脸。
指尖冰凉。
她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一只被钉死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说话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那些公式定理一套一套的!”李姐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她额头,“论文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抄了?”
曹来英猛地转头。
眼底第一次有了情绪,是难以置信的屈辱和愤怒。
“我没有。”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执拗的清亮。
“那直播那个怎么回事?!那个匿名连线怎么回事?!”李姐根本不信,或者说,她不在乎真相,“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品牌方的解约电话都快打爆了!违约金!你知道那是多少吗?!”
车子驶入公司地下车库。
电梯一路上行,数字不断跳动,像催命的倒计时。
会议室里,公司高管和法务早已严阵以待。
气氛冰冷肃杀。
没有安慰,没有询问,甚至没有给她一把椅子。
一份厚厚的文件被推到长桌尽头,她站着的位置。
“曹小姐,”法务代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鉴于您的个人严重不当行为,对公司形象和商业利益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这是解约通知,以及索赔文件。”
“按照合同约定,您需要赔偿公司经济损失、品牌名誉损失、预期利益损失等,共计人民币五百万元整。”
五百……万?
曹来英耳边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这个数字像一座冰山,轰然砸下,将她彻底淹没冻结。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桌沿,指尖用力到泛白。
“五百……万?”她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白纸黑字。”法务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请您尽快签署。否则,我们将采取法律途径。届时,恐怕就不止这个数了。”
李姐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带着一丝快意。
“来英啊,早跟你说过,听话就好,非要清高,非要较真,落到这个地步,怪谁呢?”
怪谁?
怪她不该在团队塞过来漏洞百出的台本时,没有乖乖照念?
怪她不该在节目组要求她“不经意”展示深奥书籍封面时,拒绝摆拍?
还是怪她……真的拥有那些知识本身?
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那份卖身契一样的解约文件,又看了看眼前这一张张冷漠的、曾经对她笑脸相迎的脸。
原来所谓“捧杀”。
捧起来之后,真的是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会议室的。
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回到公司临时给她租住的公寓。
或者说,曾经是。
密码锁滴滴作响,提示失效。
她愣了愣,再次尝试。
依旧失败。
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陌生男人探出头,不耐烦地嚷嚷:“谁啊?大晚上的!”
曹来英怔住:“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什么你家?”男人皱眉,“中介刚租给我的!原主好像犯了什么事,急着搬走了吧?你的东西都在那边角落里,自己拿走!”
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
走廊冰冷的灯光下,堆着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和一个大纸箱。
这就是她在繁华都市打拼几年,全部的家当。
公司连一天都不让她多住。
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和纸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边。
初秋的夜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姐发来的最后通牒短信。
【三天内,签协议打款。否则,法庭见。另,公司配的车和公寓已收回,你好自为之。】
后面跟着一个银行账户。
她站在原地,看了那条短信很久很久。
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苍白模糊的脸。
最终,她用身上仅剩的钱,在网上找了一个最便宜的合租隔断间。
六平米。
仅仅放得下一张窄床和一个旧桌子。
她费力地把行李箱和纸箱拖进屋。
打开纸箱收拾东西时,最上面是几件皱巴巴的衣服。
拿起衣服,下面露出的,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籍。
《高等数学》、《量子力学导论》、《材料表征分析》……边角磨损,书页泛黄,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那是她来这座城市逐梦时,唯一坚持带在身边的、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箱底,压着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LV老花手袋。
崭新,却蒙着一层细细的灰。
那是她拿到第一个所谓“高知”人设推广合同时,团队硬塞给她的“行头”,说是符合身份。
她一次都没背过。
此刻,它像个无声的嘲讽,躺在那一堆沉甸甸的、如今却仿佛毫无价值的书本之上。
月光从狭小的高窗渗进来,冷冷地照亮这一角狼藉。
五百万元的债务。
六平方米的囚笼。
和一箱……“无用”的知识。
曹来英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膝盖抵着额头。
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却没有哭声。
只有死一样的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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