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其野他们打完篮球回来已是正午，阳光炽烈，从他额角流下的汗渍顺着轮廓滑落，沾湿了脖颈的衣领。
他一推开家门，凉气扑面而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章叙的目光便和楼梯二楼站着的王知凝撞了个正着——
那是一张久违的、冷峻得几乎让人发怵的脸。
章叙很久没见过她这副表情了。上一次，是她小学五年级那年——
那天放学后，她在校门口等了半小时也没等到王知凝来接。天色渐暗，她凭记忆一步步走回家。那时王知凝被临时工作绊住了脚，匆匆赶去学校却发现章叙不见了，抱着电话四处打听，几近疯魔。她以为孩子丢了，心灰意冷地回家，结果在公寓楼下，看见章叙趴在门口，借着昏黄的楼道灯光，把书包当桌子，正一笔一划写着作业。那时王知凝没说什么，只蹲下身，把她狠狠抱在怀里。
如今的章叙却只听到她冷冷一句：“叙叙，你上来一下。”
她抬手随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乖乖点头，跟着王知凝上了楼。二楼主卧的门“咔哒”一声合上，像一道待审的闸门。
章叙前脚刚走，秦其麦就像只猫似的蹑手蹑脚地蹿上楼梯。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秦其麦，你鬼鬼祟祟地干嘛？”
“嘘！”她忙回头，把食指抵在唇上，拉着他到玄关角落，神神秘秘地低声说：“章叙好像惹事了。”
秦其野微微皱眉，不解她能惹什么事。
“刚王阿姨一回来就问章叙在哪，脸拉得老长。我说她跟你们去打球了，她就站那儿等，脸色超级难看，超吓人……”
他下意识望向二楼紧闭的门，心口不安地揪了一下——
就像昨天下午，那扇门隔着她痛哭的声音。他以为他开门，她就会好一些，却没想到，还有更多的门把她困住。
他昨天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他以为她不想说。可现在，他迫切想知道答案，想替她解开所有困住她的锁。
他侧头看向王温婉，她的神情也满是惊讶，显然并不知道章叙到底在隐瞒什么。而秦其野脑海里唯一浮现的，是昨晚她手机屏幕上那句点到为止的信息——短促，委屈，像是拼尽勇气才发出去的。
“我上楼洗个澡。”他说完，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二楼时，他在门口顿住，却听不到屋内任何动静。
-
王知凝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指尖紧紧扣在一起，像是攥着某种不容松开的执念。她的眼神冰冷，落在空气里，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
章叙拉开化妆桌前的椅子坐下，椅脚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却没能打破这股凝滞的气氛。她一言不发，唇线绷得极紧。
“你爸今天打电话给我了。”王知凝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你骂了他的助理，还把他拉黑了，是不是？”
章叙闻言，轻笑了一声，笑意里带着锋利，像是听见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她抬眼，冷冷盯住她。
王知凝没理会，只继续：“他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生父亲。就算他以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可这些年你爸爸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
“妈，”章叙深吸一口气，胸口却像堵着一团火，“他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
她的声音逐渐发颤，“你说他‘对我好’，是每月打钱就是‘好’？这不是他作为父亲的赡养义务吗？”
王知凝低下头，盯着地板某个角落，像是逃避，又像是逼迫自己冷硬：“叙叙，你就给他打个电话，道个歉吧，这事就算过去了。”
章叙的瞳孔狠狠一震，语调骤然拔高：“道歉？就算过去了？妈，你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吗？”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脚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从胸腔深处压出来的怒火：“对，我是骂章云霆那个所谓的助理了，所以呢？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骂一个不认识的人吗？我神经病吗！”
王知凝依旧没有抬头，唇线紧紧抿着，只淡淡重复：“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爸，这些年他对我们还是很关照的，你不该这么说话。”
章叙被王知凝的话噎住，这种感觉像刚点着的炮仗被突然浇了一盆冷水，哑了。
“那我宁愿做孤儿，也不要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章叙眼圈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逼着自己不掉下来，声音冷得像刀锋，“也不要一个睁着眼装聋作哑的妈。”
话音落地，她猛地推开门。
门外的王温婉和秦其麦正贴在墙边，显然偷听到了些，只来得及瞪大眼，她已快步冲上三楼。
房门“砰”地一声甩上。柜子门被粗暴拉开，小行李箱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章叙几乎是用“扔”的动作，把衣服、书本往里塞，呼吸急促得像是要窒息。
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哪怕不知道要去哪。
秦其野刚洗完澡，换上干净的T恤和短裤，正准备吹头发，隔壁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他下意识停下动作。他打开房门，正好看见章叙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疾步跑下楼。
他神色一凛，脚步一快，几乎是下意识追上去。
“去哪！”声音低沉，却带着压不住的急切。
章叙不答，蹲下去换鞋，动作急得几乎打颤。
“叙叙，你怎么了？”童彤从沙发上慌张站起，跑到玄关拉住她的衣角，眼神满是惊慌，却根本拦不住她。
“章叙，你冷静点……”王温婉急得伸手去抢行李箱，却被章叙死死攥住，指节都因用力泛白。
楼上，秦其麦冲到王知凝房门口敲门，见到那张冷淡到近乎苍白的脸，一时心口发紧。
她咬唇，还是挤出一句：“王阿姨……到底怎么了？”
秦其麦其实听到了一点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关于章叙生父的，然后她就听见章叙说自己宁愿做孤儿后，愤怒摔门而出。
王知凝背过身，眼神空洞：“随她去。”声音很轻，轻得连她自己都没底气。
秦其麦急了，掏出手机拨秦行海的电话。
而此时，玄关的门把手已被拧开。章叙一步跨出门槛，几乎要被烈日和蝉声吞没。而下一秒，一双温热有力的手从她背后按住肩膀。
是秦其野，他赶在她离开前拦住了她。
他俯下身，带着一股刚洗过澡的清爽气息，眼神沉稳又温柔，声音却压得发紧：“我送你。”
他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箱。章叙下意识攥紧，可随着他靠近，手指一点点松开，像被一种安稳的力量劝服。
他又将她背上的双肩包取下，径直走向车外，动作干脆，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上车。”
秦其野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目光低垂，耐心到近乎小心翼翼，把她引导坐进去，又俯身为她系好安全带。
他近得很近，呼吸拂过她脸颊，带来一股微凉的气息。
“你等我一下，很快就来。”他的语气轻柔得像是怕一不小心就吓跑了她。
他替她打开空调，轻轻合上车门，快步跑上楼。
车内逐渐凉下来，章叙却一动不动。她的眼前还残留着他弯腰时的轮廓，那种笃定与细致，让她想要屏住呼吸。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沐浴露气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头发未干时湿漉漉的气息，不刺鼻，却让人心安。
章叙终于闭上眼，眉心依旧紧蹙，但胸口那股逼人的窒闷，正被某种温热、安稳的存在，一点一点抚平。
-
秦其野轻快地跑上楼，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先回自己房间，随手抽了条干毛巾把半湿的头发快速擦了两把，动作利落，像是已经习惯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最必要的准备。
转身时，他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收进包里，拉开抽屉，把钱包和钥匙丢进去，又顺手拎上几件短袖和裤子。背包的拉链“哒”地一声合上，干脆利落。
走出房间的刹那，他在楼道尽头看见王知凝正站在门口。灯光落在她脸上，苍白而僵硬。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撞到。
王知凝眼神冰冷，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僵硬，仿佛还想说什么。
秦其野只是安静看了她一眼，礼貌性点点头，眼底沉稳无波，像是一堵不容动摇的墙。
那一瞬间，谁都没有开口。
但气氛里仿佛已传递出一句话：他来处理章叙的情绪。
秦其野率先移开视线，背影修直，脚步稳健地往楼下走去。
-
不过五分钟，秦其野便出现在车前。他将书包随手甩进后排，动作干脆利落，随后，他拉开车门，跨进驾驶座，腰背挺直，却不显紧张。
“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太自然了，以至于让人几乎忘了，楼上刚经历一场不小的风暴。
他没问章叙要去哪儿，也没提她为什么突然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她饿了，应该先吃饭。
章叙此刻的确有些饿。正值午饭时间，加上刚打完篮球，胃里空空荡荡，微微有些隐隐的酸痛感，提醒她身体需要补充能量。她紧握胸前的安全带，却迟迟没开口。
“有没有想吃的？”秦其野一边缓慢驶出百川花园，手握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收紧，神情沉稳而专注。
章叙想了想，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连选择都显得疲惫。
“我有，”秦其野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想吃海底捞，能陪我吃吗？”
车刚好停在小区出口，闸门缓缓升起。他偏头看她，声音低柔，眼神里满是认真与温暖，仿佛用沉稳的目光替她承接了刚才的风暴。
章叙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晦暗，依旧没开口。车内只剩下轻轻的风声和发动机的低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缓了下来。
-
海底捞，靠窗的一张双人卡座。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洒在桌面上，蒸腾的热气与夏日的光影交织在一起。
秦其野坐在对面，拿着平板点单，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灵巧滑动，动作干净利落。
“能吃辣吗？”他没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问，像是在找个由头让她开口。
章叙犹豫了一下，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刚才没完全散去的委屈与疲惫：“……微辣可以。”
她端起水杯，轻轻清了清嗓子，像是在努力掩饰情绪，却无法完全掩去眉间的紧绷。
“那咱们今天吃个纯辣火锅。”秦其野随口笑了笑，快速点下一个清油麻辣锅底，又顺手加上一个清水锅。
“……这也不纯辣啊，不是还有清水嘛。”章叙低声嘟囔着，语气里恢复了一点熟悉的调皮。
秦其野终于抬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那是给你留的退路。”
“什么退路，清水涮肥牛？”她撇了撇嘴，语气懒懒的，却忍不住让眼角微弯。
他在平板上点了点后，把它递给她：“你看看还要加些什么，点好直接下单就行。”说完，他站起身，朝店内另一边走去。
章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间方向，低头瞥了一眼平板。她喜欢的菌菇拼盘、豆苗、土豆、巴沙鱼……竟然都已经被点上。她迟疑了片刻，却没有再加什么，直接点了“下单”。
大约十五分钟后，秦其野才回来。锅底已翻滚作响，热气蒸腾，菜也陆续上了七七八八。
章叙瞥了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肚子不舒服还吃辣？”
秦其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这不是，舍命陪君子吗。”
“明明是你说想吃海底捞，怎么反倒成陪我了？”章叙不服气，轻轻怼他一句。
“醉翁之意不在酒，懂不懂。”他笑着把几片肥牛丢进麻辣锅，沸腾的汤底瞬间翻起热浪。
他低头认真涮肉，等颜色变得微红，便熟练地夹起几片，放进章叙碗里。
章叙急了：“我自己来就好！”
“好好好，你自己来。”他嘴上答应，却又像是顺手似的，将涮好的巴沙鱼又送进她碗里。
章叙瞪了他一眼，他耸耸肩，装作无辜：“不好意思啊，伺候秦其麦伺候习惯了，你忍忍。”
他说完还眨了下眼，眼里多了一点得意的坏笑。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突然，一群海底捞工作人员拿着灯牌、生日鼓从侧边通道走来，配合着欢快BGM，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走近。
章叙抬头看了一眼，心里默默想着是谁今天中午“社死”……
但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那些人全都盯着她，灯牌上的“生日快乐”四个字在她眼前越来越近。
她本能地回头看了眼四周，想确认是不是搞错了。今天不是他们俩生日，早在他们第二次见面那天，章叙就知道了秦其野的生日是6月13日，而秦其野也知道她是愚人节出生。
所以这是？
回头看时，一整排人已经站在她桌前，音乐响起：
“祝福你健康平安～
对所有烦恼说 bye bye～
对所有快乐说 hi hi～
……”
四周的食客也都笑着看着他们这桌，不远处有客人鼓掌起哄，还有人跟着喊：“生日快乐！”“郎才女貌！”
章叙一脸震惊地看向对面——
而秦其野，正托着下巴，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她，眼神坦然，还带着点愉快的恶作剧意味。
等工作人员离开，章叙眼神怪异地探过身子，小声嘀咕：“你是不是疯了？今天又不是我生日……你这么早帮我过，不怕折我寿吗？”
章叙突然明白了，秦其野那十五分钟就是去准备这个的。她也意识到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他不过是想尽办法让她开心而已。
秦其野不疾不徐地往她碗里夹了块土豆：“那就折我的，反正是我出的主意。” 语气轻松，神情温和，动作自然得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章叙低头看着他夹过来的土豆，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中午那些压抑不安的情绪，像是被热汤气蒸腾，一点点蒸发殆尽。
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不要。”
“嗯？”他挑眉。
“我不要折你的寿。”
她语调不大不小，却极其清晰，像是郑重的宣誓，又像是无声的告白。
她不要他有任何损耗。她要这世界上所有温柔的事物，都毫不犹豫地奔向秦其野。
火锅的热气弥漫在空气里，汤底翻滚着，映着两人的面庞泛起微红。
章叙夹起一簇豆苗时，秦其野几乎同时伸手，把另一簇轻轻放入她碗里，两人的动作自然契合，仿佛早有默契。
章叙抬眼看他，四目相对，眼里有一丝笑意，却又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锅里的食材。
秦其野则微微挑眉，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目光柔和，像是在默默回应她的笑意。
偶尔他夹起一片肥牛，缓缓伸到她碗里，手指轻轻触碰到她的指尖，章叙下意识地收回，但又不自觉地停顿了片刻。两人的呼吸在热气中交织，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温度。
即便是最简单的涮菜动作，也像是一场无声的对话——无需言语，却让彼此的心靠得更近。
-
他们吃完饭上了车，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秦其野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发动引擎，而是转过头，静静地望向副驾驶的章叙。
昏黄的地下灯光透过挡风玻璃投在他身上，光影交错，他的眼神专注、深沉，像是藏着一整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两人就那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章叙下意识地把手握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敲着膝盖骨。秦其野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挑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投向她，像是在默默等待。
章叙以为他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会追问她中午为何突然情绪崩溃、独自离开。
可他只是轻声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他的语气温和，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像是在给她一份完整的尊重和选择权。
“你想去哪儿？”章叙反问。
秦其野笑了笑，耸了耸肩，“我也没什么想法，那……先在车上坐一会儿，想想？”
“嗯。”
短短一个字，章叙的声音轻得仿佛怕惊动空气，但那一声应答里藏着信任。
秦其野点开中控屏幕，随手播放了音乐。他的播放列表一如既往地混乱，流行、民谣、英文老歌……什么都有。他点了“随机播放”，车厢里响起蔡健雅的《停格》，淡淡的女声和钢琴旋律像水一样包围住两人。
他撑着脑袋看手机，时不时滑动几下，脸上表情平静。
章叙偷偷用余光打量他。
停车场的光打在秦其野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高挺，睫毛随着视线的移动轻微颤动。他静静看着手机的样子，像是沉入了一个谁也无法靠近的世界。
她转过头直视着秦其野，他感受到身旁投来的目光只是微微一愣，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机上，也感受到了许久后章叙依旧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他也不说话，似乎默默允许她的“直白”。
忽然，她开口了：“你都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秦其野这才缓缓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她，眉眼温柔而认真：“我当然想知道。但你愿意说吗？”
他的声音低而轻，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告诉她：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不会勉强。
章叙垂着眼，手指不安地搅着衣角，过了半晌才轻声开口：“其实挺可笑的……我爸妈离婚，是因为我爸出轨，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压抑的疲惫，“我以为这些年他会有点改变，至少我这次回长海没见到什么不该见到的人。我还一度以为，或许他真的老实了。”
她停顿了一下，像在斟酌接下来的话。
“中秋那天，我被他的小三小四，甚至不知道第几个，误认成他包养的女人，我骂了那个女的。他就冲我发火，吼了我。”
她看向前方，目光散漫，却透露出倔强，“然后……因为他是我亲生父亲，因为他每个月给我所谓的‘抚养费’，我妈就让我打电话跟他道歉。”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哽咽：“我不肯道歉。凭什么啊？明明错的是他，她让我打电话我也打了，她让我说中秋快乐我最后也说了……为什么我还要低头？我才不要这样的父母。”
她低下头，眼里泛着水光，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有时候真的觉得……做个孤儿也许更轻松。”
空气仿佛凝固，蔡健雅的歌声在静谧中继续流淌，像是为她的情绪做无声伴奏。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章叙微微一惊，却没有缩回，而是微微靠近他。秦其野的手掌覆盖上她的头发，力度温柔，却带着一种无声的保护感。
章叙抬起头，正对上秦其野那双温柔得像能融化人的眼睛。他的视线一直保持着微微俯视，仿佛在包裹她的脆弱。
“你不会是孤儿的，” 他说，声音轻，却坚定，“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我。所有能帮你解决的，我会尽力帮你。我也会尽力，做一个你认为称职的、懂你的、可靠的家人。”
章叙本应该因为他这句话被安慰，但她的心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着，“永远是哥哥，是家人…”她心里想着。
她贪恋秦其野带来的温暖与呵护，又自私地希望这些不仅仅出于兄妹之情，她“龌龊”地希望，他对她的感情也不单纯。毕竟，她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清白。
“谢谢哥。”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声音发干。
秦其野微微一笑，目光认真：“你没有错，不用道歉。至于王阿姨那边……”
他顿了顿，思索片刻，“交给我爸吧。他的心上人，他自己哄。”
他说这话时故作轻松，还带着点狡黠的坏笑。
章叙心里一紧，他刚刚说——心上人？
那她呢？是不是可以把海底捞那场“生日惊喜”也理解成他有把她放在心上？
播放器在歌曲间歇里安静下来，车内只剩下空调微弱的呼啸声，像低语的风。
“想好接下来去哪儿了吗？”秦其野打破沉默。
章叙没有犹豫：“回学校吧。”
她除了学校，好像没有别的去处了。她不想看到王知凝，又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知凝，说完她又补充了句，“麻烦你了。”
“好啊。”秦其野爽快应下，顺手拿起中控上的停车小票，推开车门下去缴费。
章叙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拿起手机，悄悄按下快门。
昏黄的车灯把他高挑的身影拉得细长，她只想把这一刻留下来，哪怕只是个背影。照片定格在屏幕上，她盯着看了许久，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既有依恋，也有几分不该有的悸动。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背影，心里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会在意得如此深？为什么在他身边，她总想要更多，想让他不仅仅是哥哥，想让他看到她心底最柔软、最渴望被回应的一面？
秦其野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个电话。他步伐稳健，肩膀带着余温，仿佛整片夜色都被他掌控。
章叙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离开的方向，心底涌起一股奇怪的失落感，像是放开了手，却又舍不得让他走远。
“哥！你们去哪儿了？章叙还好吗！”电话那头，秦其麦的声音急匆匆，带着浓浓的焦虑和关切。
“她没事了。”秦其野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夜色一般稳重，“王阿姨那边怎么样？”
“唉，你别说了，章叙走之后王阿姨哭得可厉害了。爸哄了好久，她才肯吃点饭。”秦其麦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整理那些零散的情绪。
“听说是章叙和她爸吵架了，她爸跑去找王阿姨告状，王阿姨就说了她几句，然后她就说什么‘宁愿是孤儿’，把王阿姨气得……”她的话带着急切，几乎是把自己偷听到的所有细节一股脑倾吐出来。
“我知道了。”秦其野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像落在冰面上，沉稳而有力，“这事你别插手。我让江培明天送你们几个回学校。”
“那你们呢！你们去哪里了啊，今晚不回来了吗？！”
“我跟她先回学校，其他的明天再说，挂了。”秦其野语气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没有多余解释。
说完，他不等那头回应，直接挂了电话。手指熟练地滑动屏幕，打开江培的微信聊天框，按下语音输入键，声音低沉而干脆：“兄弟，明天回学校帮忙捎一下麦麦和她舍友。”
江培收到消息那刻没有迟疑，秒回了一个“OK”的手势。她们四个本就是他们俩一起开车捎回来的，就算秦其野不说，江培明天也会开车到秦家接人。
只是江培不知道，秦其野和章叙已经先他一步离开。明天，真正要去接人的，只有他自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