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我绣的荷包与香囊!”
“郡主心灵手巧,这上面的花鸟栩栩如生,配色尽是巧思。”
沈惜卉听了云栽姑姑的夸赞,抬起头眉眼弯弯,那笑容明净得如同雪后初晴的阳光,看得人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团团是不是也喜欢呀?”
沈惜卉将自己绣的小领帕系在小猫脖子上,藕粉色衬得团团越发可爱,团团这些日明显有些重了,只是沈惜卉抱着不觉吃力。
案几上的这些全是沈惜卉准备的礼物,送与干爹的香囊上以金丝银线绣出祥云缭绕之景;送与琉璃轩众人的则以浅色锦帛裁就,根据喜好绣上花鸟图案;送与各位皇子公主的则以丝绸面料,绣着赠诗与植物纹样……
看着已备好的礼,沈惜卉不觉心情也放松了些,将团团给青莹抱着,走出屋外透透气。
大雪过后的琉璃轩满目洁白,积雪如同一层白纱覆盖在屋檐与地面,枝头寒雪凝结,清浅的阳光洒在上面,显得越发晶莹夺目。
一阵寒风拂面,沈惜卉转身准备回屋,此时很轻地一声“惜卉郡主”清晰入耳,静谧的院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娴妃娘娘……”沈惜卉刚欲行礼,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拉着往屋内走。
娴妃一身郁金裘衣不失华贵,上面绣着的宝相花纹庄重华丽,丝毫不显庸俗,反而为她清秀的气质增添一丝端庄。
屋内众人随意地坐在炉前,待门帘被拉起后,皆起身行礼问安,娴妃笑着让众人不必多礼。
“琉璃轩虽有些远,殿内并不宽阔,可我却喜欢得紧,这里自在又轻松,要不是顾着规矩,我倒想常来呢!”
“随时欢迎娘娘!”沈惜卉将软绒毯搭在娴妃腿上,又用自己热乎的手暖着她的手。
“娴妃娘娘后面月份大了,还是要当心身子少走远路。”
“是啊,以后有的是机会来。”
春娘与云栽姑姑小心提醒着,只见娴妃眉眼弯弯地笑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恢复平静。
“以后……开春郡主及笄礼一过,怕后面定下婚事,便要出宫了吧。”
沈惜卉先是怔了片刻,待明白过来,两团红云倏地飞上双颊,而后调整情绪,很自然地嘟囔着:“春娘,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
原本自然交叠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指尖将衣料捏出细碎的褶皱,虽说这样便可出宫,可她对于婚事还并无打算,甚至,她并不觉得姻缘是必然要有的。
春娘则轻轻拍了拍沈惜卉的手,示意她一直都在身旁。
“也是,郡主年岁还小,还未懂情爱之事,只愿日后能觅得如意郎君。”娴妃娘娘将团团抱在怀里,轻抚着它的毛发,团团慵懒地闭着眼,发着规律而细微的呼噜声。
“觅得如意郎君如此重要吗?开春后大家能一起做春团,便是现在最让我期待的事情了。”
清甜的声音里带着无限憧憬,仿佛春团便可治愈一切。其实沈惜卉期待的是与家人度过春夏秋冬,然后接着共赴下一个温暖春日,就这样平淡地幸福着。
“正因难得如意,所以才重要。想来我被姑母催着入宫进选时,也是有些不愿,直到遇上皇上,便知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好姻缘,现在只求平安生下孩子,与皇上恩爱白头。”
娴妃眼睛里闪烁着星光,这番话听得周围人也有些触动,只见她又笑道:“惜卉,你还未经历此事,就像你期盼的做春团一样,我也期盼着能常常伴皇上左右。”
沈惜卉点点头,忍不住心生感慨,不论地位与权势,从专情来讲,帝王很难是如意郎君。
或许这就是娴妃所知足的幸福,无论后宫嫔妃有多少,也无论皇上是否专情,因为她属意,所以他才是。
看着娴妃轻抚小腹,浑身散发着浸在糖霜里的温柔,忍不住心生笑意的沈惜卉意识到:觅得如意郎君并非是最重要的,能真切地感知到幸福才是。
洁白的雪衬得屋内通亮,春娘与云栽姑姑去准备午膳,青莹与青渠也跟着出了屋。
娴妃坐在窗边看着案几上绣好的物件,忍不住惊叹沈惜卉的女红技艺。
沈惜卉将绣有百合花纹样的荷包赠予娴妃,介绍着给诸位皇子公主的香囊,娴妃拿出一旁绣有木槿花的荷包细细地欣赏着。
“这是赠与谁的?走线极为精巧,且花卉边缘还以银丝绣出阴影,花好似真的在荷包上盛放,当真是独出心裁。”
“这是赠予春娘的。”
此前,沈惜卉并未意识到这些同样精心准备的礼物有何不同,经娴妃一说,她发现赠予春娘的确实走线更好些。
只记得绣木槿花时,她想着与春娘相处的点点滴滴。春娘温柔而坚韧,总是给人宁静而温暖的感觉,就像“朝开暮落复朝开”的木槿花,任时光流转仍能默默坚守。
见沈惜卉认真地盯着这荷包,娴妃柔声道:“有所差别是常事,毕竟人与人的感情有所不同,再怎么一视同仁,也难免会有偏向,只是作为母亲不能如此……”
“娘娘说的应当不是团团与皇嗣吧!”沈惜卉扑闪着杏眼,好奇地看向娴妃。
娴妃摇摇头:“沈大将军同皇上情深义厚,说与郡主听也无妨。”
沈惜卉凑近了些,娴妃压低声音道:“太后偏心端王其实并非传言,以前便常常听姑母夸赞端王,入宫后越发觉着姑母偏心,皇上每每挂念慈宁宫,姑母也不常关怀皇上,我也是她为稳固家族权势选入宫的,想到此处,便越发心疼皇上。”
娴妃的眉头轻微蹙起,目光中带着一丝酸楚,见沈惜卉有些不解,忍住眼底涌起的热意,轻轻垂下眼睫。
“皇上与端王手足情深,且都出类拔萃,按理说太后应一碗水端平,可并未如此,听父亲说先皇病重时,姑母为了端王在前朝奔走,想来这倾斜的秤再难平衡。”
沈惜卉脑海里又出现弘毅堂的三张图纸,忍不住问道:“先皇那时看重的不是皇上吗?”
娴妃摇摇头,“听闻先皇并未表明有意立储哪位皇子,对端王与皇上都有夸赞,正因此我才觉得偏心。”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本就难强求,更何况天然的母子之情,即便不随心意,也只能顺其自然。
沈惜卉倒了杯姜枣茶给娴妃,安慰道:“皇上宅心仁厚,亲民爱民,不光是我,旭国百姓心里他都是值得亲近之人。”
娴妃眼眶湿润,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而后与沈惜卉闲聊几句便回宫了,望着那消失在雪中的身影,沈惜卉在心里真诚地祝愿着。
午膳过后,沈惜卉倚在窗边,透过宣纸那柔和的光线映在脸上,纤白的手指不自觉地卷起一缕青丝,若有所思地望着案几。
倘若那祥云龙纹玉佩是端王画于自己的,而后自己无缘于皇位,与兄长产生嫌隙称病久居山庄,好像也说得通……那爹爹在里面又是何种境地?
见沈惜卉并无倦意,春娘轻声提醒着去送礼,又叮嘱着注意些分寸。
“春娘放心,我定安排妥当。”说着便让青渠将礼物装于紫檀木盒中送往各宫,而自己去御书房和慈宁宫送礼。
慈宁宫外,依旧被掌事嬷嬷拦了下来,说着太后身体抱恙正歇息着,沈惜卉便将装有特质苏合香和亲绣香囊的紫檀嵌玉匣递给嬷嬷,又嘴甜地说了些暖心的话,惹得嬷嬷满脸笑意,允诺一定替她将心意转达。
沈惜卉去往御书房后,耗了些时辰,先是因着皇上处理公务等了会儿,后又到了用膳时间便被留下一同用了膳。
凤尾鱼翅、翡翠虾仁、御品素片、桂圆莲子羹……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沈惜卉也没有顾及其他,只觉着满桌的美味怎能辜负?
沈惜卉尽情享用着晚膳,直至公公忍不住提醒皇上“承乾宫的娴妃娘娘还在等着”,她才想起自己也有事耽搁了,连忙吃完出了殿。
一袭石榴红夹棉襦裙,渐渐消失在朱墙白雪中,皇上见沈惜卉去的方向似是漱玉堂,若有所思地说着:“孩子长大了。”
帔帛被风微微带起,沈惜卉步子越发快,身上的环佩随着走动发出清越而节制的叮咚声,她多想青渠的步子能慢些。
青渠早已送完礼回琉璃轩,正和青莹逗着团团玩。
漱玉堂书房内,三皇子看着这未放香料的香囊上有些歪扭的松竹,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腾风强忍住那快咧开的嘴角,借口更衣出了屋。
此时,门帘被掀开,沈惜卉微微喘气后走到三皇子面前,面带歉疚地说着:“承煦哥哥,这是我绣的第一个香囊,针脚有些粗糙,香料也未放,本想着重新做一个再送的。”
后面她竟给忘了,青渠将这版送了过来,现在她就是想打圆场也不行了,并非是她偏心,实在没想到给三皇子做的香囊成练手的了。
看着步履匆匆而两颊绯红的沈惜卉,满是过意不去的神情,三皇子眉眼轻轻上挑,丝毫不见愠色。
“所以,第一个是绣给我的?”
他的关注点竟不是做工简陋的香囊,沈惜卉暗自松了一口气,附和道:“是啊!结果有些生疏绣得不太好,早知我就先给自己绣一个练手了。”
“我很喜欢。”
啊?沈惜卉有些疑惑地看着三皇子,心里想着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责怪也就罢了,他还维护着她的体面。
三皇子对上她的眼神,眼波流转间藏不住的笑意,而后一句重复的“我很喜欢”清晰又坚定。
“你别太纵着我了,后面会送你盛好艾叶肉桂的香囊,我保证上面的松竹如诗里一般,‘任尔东西南北风’,依然坚韧挺拔。”
说完便转身走了,裙面上的花纹在光影下隐隐若现,脚步轻快得似踏在云朵之上,三皇子在屋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手里拿着这香囊,不禁觉着有些触动。
正因知道这样轻松愉快的相处难得,所以每一瞬,他都万分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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