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希用审视一件被打碎的瓷器的目光，去丈量眼前这个他已经很久没有去了解的宴沉欢。
从他分化成Omega之后渐行渐远，到他成人夜之后的彻底决裂。
洛白希冷漠的眼神落在宴沉欢的嘴角，因为排解发热期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唇瓣微微张开一丝缝隙，呼吸深重。
狐狸一样精细的眼睛也闭上了，然而眼前这模样，仍旧和他这副清俊的面孔难以匹配。
宴沉欢出现在洛家的那个夜晚，是有礼有节，规矩严谨，干干净净的，哪怕他浑身泥泞。
洛白希很用力地在回忆里追溯，那个身姿笔挺的少年，依旧不可逆转地在他脑海里清晰褪色。
宴沉欢风情的时候实在太多，一次比一次让他印象深刻，导致体弱睡着、唇瓣低烧微张的样子，也透着股诱人深入的味道。
哪里还有当初半分。
洛白希少有的好奇，Omega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接吻，情爱，又是什么滋味？
以至于宴沉欢能用这些游离在边缘的下作手段去牟利。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宴沉欢因为发热而**的双唇上，烂红得诱人去撕咬，去霸占，去侵犯。
他手指只需要轻轻一挑，就可以推开Omega软嫩的唇。
宴沉欢似乎是有所察觉，睫毛颤动。
洛白希盯着他的脸，Omega睡得安稳，没有醒来。
指尖上沾染了红玫瑰的香味，他放在自己鼻尖上轻嗅，是鲜艳如水的Omega的芬芳。
宴沉欢圆滑优雅的和这信息素一样，骨子里却是那么一副浪骨。
洛白希当下程青打去电话。
“洛少？”自从洛家少爷分化后，特地被洛锋指派给洛白希的助理程青，难得在工作日以外接到洛白希的吩咐。
“华林美御那块地，我要它所有的资料。”洛白希说。
程青先是一愣，立刻训练有素地反应过来：“现在吗？”
洛白希：“对。”
“好的。”程青打开刚合上的笔记本：“这个项目是上个季度分部报上来的，当时是宴部长力荐，但是董事会的反应不太乐观，所以没有通过。”
洛白希：“原因。”
程青一边迅速在文件夹里翻找有效信息，进行整合，一边回应：“风险太大。那块地是历史遗留问题，上面的新规划推到那片临近的街区，才不得不处理。严傅声所在的丰成实业，两个月以前从土地局竞拍下来这块地，从他们发布的企划案来看，是延续原始的计划进行开发。”
洛白希沉思片刻，这和宴沉欢有什么关系？
商湾的地产项目那么多，省内省外的项目那么多，宴沉欢是能打抑制剂去应酬的人，会为了一个烂尾楼栽在那种地方吗？
他连章和钢笔都带上了，他是真势在必得，必须要拿下的做派。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给洛家的人下药这件事，放在洛白希面前，放在星烨，放在洛家，都不是能全身而退的。
既然宴沉欢和严傅声谈生意，能把洛家摘出来，你情我愿。
那么，他看严傅声不顺眼，也用不着顾及宴沉欢攥死在手里的这块地。
程青在那头飞快敲击键盘，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小心询问：“洛少，是哪里有问题吗？”
“给我查严傅声这个人。”洛白希面色暗沉：“以及，华林美御当初的资金链问题涉及到的相关人员，当初在干什么，现在在哪。”
“好……好的。”工作能力过硬的程青，也有为难的时候。
他仅仅是刚刚说话的间隙，翻到了宴沉欢报上来的资料，就知道这个调查的难度有多大。
“洛少，我不能保证搜寻到你想要的所有资料。”他有些为难：“这块地搁置太久，最初的开发时间距今快十五年，立项那就更早了。中途来来回回换了不少企业和私人来接手和介入，直到今年城区规划，才把以前的档案都重整过，进行拍卖。我不能保证能找到多少原始线索。”
“十五年？”洛白希原本只是想不通，宴沉欢为什么要为了这块烂尾楼带来的一点利益，不择手段。
十五年这个词一出来，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床上的宴沉欢。
他认识宴沉欢，才八年多。
十五年，足够倒退到宴沉欢还在宴家，父母健在，已故的兄长也其乐融融的时候。
那时候，宴家在商湾，是可以和洛家针锋相对的。
这里面会有关联吗？
洛白希感觉自己想多了，只是因为他们星烨很少接手这么早的项目，还是资质并不好的。
宴沉欢的身上，早就密密麻麻地写上了洛家的名字，不会和别人扯上关系。
他在洛家和自己一起长大，离了洛家，他无处可去。
商湾市没人不知道宴沉欢是洛家的人。
然而莫名的直觉还是让洛白希多看了几眼。
程青恰时地提醒他：“是的。但是华林美御的项目如果能拿下来，评估收益是不小的。主要是严傅声的丰成实业一直在和境外企业常年稳定合作，如果这次能转向星烨，那么会开个口子，省内正在规划的几个跟国外资本合作的大项目，都能有机会。这也是迎上政策的东风了。”
程青说的时候，都不免.流露出些许赞赏。
宴沉欢以小博大的能力，虽然风险很大，但任谁看了也会觉得逻辑完善，很有头脑。
洛白希早早就听过最近两年，上面的政策变动。
宴沉欢一向是父亲欣赏的角色，他能想到这些，洛白希完全不意外。
然而心底里，总隐约有种不安的直觉。
“资料最快的时间发我。”洛白希补上一句：“找人盯着严傅声，还有他身边的最好用的手下。”
程青稍显意外，洛家的小少爷第一次跟他联络，就是这种需要手段的事情。
“洛少见过他那位手下吗？”程青专业道：“没见过的话，我需要……”
“要今晚跟他一起进包厢的。”洛白希语调冷淡。
程青轻易就从中听到冰冷的戾气，立即应声：“是。我马上去办。”
华林美御的蛋糕，香确实算香的。
洛白希看一眼已经快要滴完的药水，垂眼视线落进宴沉欢解开两颗纽扣的衣襟里。
那块肌肤的触感，他的指尖还记得。
洛白希随手拉起来宴沉欢的一侧衣领，上面残留的少量杂乱的信息素和酒精味混在一起，是除了他的郁金香以外的味道。
洛白希眯起眼：“你就非得吃这一块吗？”
·
第二天的下午，洛白希收到宴沉欢的消息。
——是小少爷送我到酒店房间的吗？
洛白希的手指停在手机键盘上好几秒，打出来一个“嗯”字，又删掉，最后也没回话。
身体因为发热异常带来低烧的宴沉欢，正坐在酒店的床上，这是个给楼下会所里已经不能尽兴的人准备的房间。
最大的双人套房，卧室里四处都是暧昧的痕迹。
情趣用品摆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房间里有鲜花和高脚杯，浴缸里还会有花瓣和透明玻璃，以及便于动作的扶手。
洛白希会带走他在计划之中，但是把他带来这种地方，还是挺意外的。
宴沉欢随手拿起来床头柜上一支水润激情的润滑剂，不知道洛白希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脸红？
视线一偏，就落在一旁遗留的针管上。
旁边还有李大夫留下的药方字迹，拆过的注射剂长得和抑制剂一样，包装盒完好地留在原地。
宴沉欢呆了两秒，那不是李大夫给他打的针。
他撩起来衣袖看了眼手臂上留下的新鲜的针孔。
是洛白希给他打了针？
他把药方拿过来，他的小少爷，遵循医嘱，按时按点地给他注射了辅助分解发热期的药品。
宴沉欢再看一眼房间里无处不在的暧昧装点，相比之下，洛白希干净得根本不像个Alpha。
应该说，洛白希干净地不像是这个混沌世界里应该出现的光明。
在他第一次见到洛白希的时候，就是如此。
只是太过遗憾，洛白希，他偏偏姓洛。
宴沉欢找到自己的手机，解锁后打了一个电话，对面很快接通。
“哥，严傅声现在在哪？”
“昨天凌晨四点的航班，已经出国了。” 那头的声线和他有五分相似。
宴沉欢面容松懈，对着镜子整理自己松散的领口：“好，让他老实点。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人要找他麻烦了。”
“洛家的事你都办好了？”
宴沉欢看一眼床头柜上那盒洛白希为他用过的药盒：“进展顺利。”
“那就抓紧时间。”
宴沉欢冷静道：“别那么急。五年的时间都等了，不差这点。”
临走前，已经打开门的宴沉欢回过头，走回房里，把床头柜上那盒已经用过的针管妥善放回进药盒里。
再翻遍了房间，才找到一个装衣物的崭新纸袋，干干净净地放进去带走。
·
家里的气氛变得微妙。
洛白希愈发勤劳地在总部加班，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听林管家说，宴沉欢却一反寻常地总是早早回家。
洛白希知道后，只觉得很不像他。
夜幕降临，刚结束一个饭局的洛白希走进车库，程青联络过司机后告诉他：“洛少，看下手机。司机说洛董临时有吩咐，换了人来接您。”
洛白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人还没到，他在停车场打眼扫了一圈，家里的车牌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没喝酒的洛白希伸出手：“我来开。”
程青这头刚拿出备用钥匙，就看见车灯瞬间亮起来。
——直直打在他们身上。
洛白希在光线里微微闭起眼，哪个没分寸的能这么没眼色。
程青赶紧先一步上去敲敲车窗，小声提醒：“干什么呢！”
车窗降下来，露出身穿银灰色衬衣的宴沉欢。
“宴部长？”程青喊了一声。
“我来接洛少回家。”宴沉欢公事公办道。
洛白希撇过头，避开光线走过去，还没开口就撞上对方的视线。
宴沉欢在程青诧异的表情下，先对洛白希笑了笑：“小少爷，还想开车吗？我把驾驶座让给你。”
摆明了刚刚那些话他都听到了，说完，他真就下车绕了一圈走到副驾驶。
行为自如地从程青的手里接过来文件袋，宴沉欢直接交接：“你先走吧，我还要和洛少核对一下你们刚才得到的消息。”
洛白希直直打断他：“谁叫你来的？”
宴沉欢微微歪头看他：“洛伯父。他说下午的饭局开早了，有些事情还没交代给你。”
“让你来交代给我？”洛白希问。
“是。”宴沉欢打开副驾驶的门，恭敬道：“小少爷想开车，还是想坐车？”
压根就没有给他不共处一处的选择。
但是宴沉欢拉了父亲出来，还是正事，洛白希还没到那么公私不分的时候。
程青走后，他们先后上了车，洛白希的驾照没拿几个月，但是车技很稳。
就算宴沉欢在他旁边，也没能影响他又快又稳地走绕城高速。
今天应该是第八天了，李大夫说宴沉欢需要一个周的时间去调节，可他醒过来之后，就照常不误地去分部上班。
洛白希下意识在呼吸里探寻了一下信息素，没有玫瑰花香。
那应该就是……
“多谢小少爷。”宴沉欢先他的想法一步，回答了他。
“我已经恢复了，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宴沉欢说。
消息可以不回，宴沉欢这个大活人就坐在身边，洛白希难免想到很多个这Omega在自己面前，不该显露的示弱画面。
太过难听的话，在疑惑和那些难堪的脆弱里，变得出不了口。
“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他加大了油门，让时速稳在正正的100公里。
宴沉欢摇摇头：“我想你可能想要知道。毕竟那天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你在那种地方发热，就算是我爸妈知道了，也会让人把你带出来。”洛白希淡淡地刻薄道：“你不要脸，洛家还要。”
宴沉欢一贯都对他这些话不予反驳，这次也是。
洛白希突然有点想知道，宴沉欢那天醉酒又发热，还被下了药的时候，一副就要破碎的模样，一再否认自己的指责，是想要说什么。
是狡辩吗？
还是新的谎话。
高架看到的夜色很美，他们最近总在夜里发生一些鲜明割裂的摩擦。
洛白希转头看了看河滨走廊上整齐的灯火，他也太久没放松心情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放松地和宴沉欢坐在同一个车里，还把这当做休息的时候，洛白希感觉自己真是被最近繁忙的工作给冲昏了头。
他下意识踩重了油门，用提速把这些纷扰都冲淡。
这感觉，太像曾经宴沉欢安静跟在他身边的样子。
“小少爷，超速了。”宴沉欢提醒他：“前面三百米有摄像头。”
宴沉欢比导航还好使，洛白希一点儿不怀疑他的预判，仍然没有减速。
直到要临近限速拍照的摄像头，宴沉欢侧过头看他：“你分化那天，我走的也是这条路。”
在洛白希因为意外而松开油门的时候，宴沉欢扬起唇角，轻声说：“这条路去新港城，一共七个摄像头，限速太严格了，路也太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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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超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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