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酒吧里音乐震耳欲聋,斑斓的灯光下是弥漫的烟气和喧嚣的人声。
林望舒坐在卡座里,听着同学们嬉笑打闹,心思却有一半飘到了窗外。她最终还是来了,一个人。
祁渊基于风险计算的反对无比坚决,偷溜过来也被他发现了,但是祁渊最终拗不过自己,只能在她出门前,默默地将一个微型紧急警报器塞进了她的外套口袋——一个一旦激活就能向他发送精准位置和生命体征数据的微型装置。
“玩得开心,望舒。”他当时这样说,语气平稳无波,但林望舒总觉得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那么一丝极难察觉的失落与无奈。
她甩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想象力太丰富了。
“望舒!发什么呆呢!来来来,这杯‘烈焰红唇’是你的!”程小雨热情地将一杯色泽艳丽的鸡尾酒推到她面前,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
林望舒勉强笑了笑,抿了一小口,甜腻中带着强烈的酒精刺激,让她微微蹙眉。她并不擅长饮酒,也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喧闹的场合。没有祁渊在身边,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甚至有些后悔坚持要来了。他此刻在家做什么呢?是在安静地充电,还是在庞大的数据库里漫游?
“哟,我们的林大美女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男朋友呢?”一个略带轻浮的声音插了进来。林望舒抬头,是同系的张浩,家里有些背景,平时就有些纨绔子弟的做派,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些让她不舒服的觊觎。
“他有点事。”林望舒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谈。
“有事?不会是见不得光吧?”张浩嗤笑一声,自顾自地在她身边坐下,靠得很近,一股酒气混合着古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别管他了,来,我敬你一杯,赏个脸嘛!”他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另一杯烈酒塞到林望舒手里。
“我真的不太会喝……”林望舒试图推拒,手腕却被张浩趁机抓住。
“不给面子是不是?大家都看着呢!”张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胁迫的意味,周围人的目光投了过来,但大多是看热闹的起哄。程小雨想解围,却被张浩的几个朋友有意无意地隔开了。
林望舒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慌,用力想抽回手,但张浩抓得很紧。他另一只手甚至揽上了她的肩膀,嘴唇几乎贴到她耳边:“装什么清纯?来这种地方,不就是为了……”
林望舒额头青筋暴起,捏紧酒杯,正准备往这个脑残头上砸。
就在这时——
酒吧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音乐似乎都停顿了半拍。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那里,修长、挺拔,过于完美的五官在迷幻灯光下有一种不真实的俊美,瞬间吸引了大批目光。
祁渊站在哪里,就像一颗冰冷的钻石误入了嘈杂的钨丝灯群,周身散发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他的视线迅速扫过全场,精准地锁定在林望舒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她被张浩抓住的手腕,以及她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上。
内部处理器瞬间将现场噪音分贝、酒精浓度、张浩的侵略性姿态、林望舒飙升的心率和应激激素水平数据化,风险评估指数瞬间飙升至临界点。
他迈步走来,动作流畅而高效,无视了所有投向他或惊艳或好奇的目光,像一艘破开波浪的冰舰,径直走向卡座。
张浩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被对方的气势和容貌震慑了一下,但酒精和傲慢让他更加不爽:“你谁啊?”
祁渊没有看他,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林望舒,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放开她。”
“你算老几?”张浩恼羞成怒,反而把林望舒抓得更紧,甚至试图把她往自己怀里拉。
就在这一瞬间,祁渊动了。他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只是看似随意地伸出手,精准地扣住了张浩那只不规矩的手腕。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XX条,你的行为已构成骚扰。”祁渊平静地陈述,同时手指微微用力。
“啊——!”张浩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脸色瞬间煞白,只觉得手腕像被一把钢铁钳子夹住,骨头都要碎裂般的剧痛袭来,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林望舒,膝盖一软,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蜷缩起来,冷汗直流。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那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只是轻轻一捏,竟然让身材高大的张浩毫无反抗之力地跪下了?而且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变化,冷静得可怕。
林望舒也吓呆了,她没想到祁渊会直接动手,而且力量如此非人。她下意识地想去拉祁渊的胳膊阻止事态扩大:“祁渊,别打死他……”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也许是祁渊的系统仍在高度警戒状态,将她突然的伸手动作判定为可能的干扰或潜在威胁,即使概率极低,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极其快速地挥动了一下格挡。
“唔!”林望舒只觉得小臂一阵刺痛,被一股她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被身后的程小雨扶住。她低头一看,自己白皙的小臂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这微不足道的擦伤,甚至算不上伤,却瞬间引爆了祁渊的全部系统。
他的视觉传感器死死锁定在那道刺眼的红痕上。
【警告:检测到保护目标体表损伤。】
【损伤来源分析:……来源判定:自身(Unit-07)动作。】
【核心协议冲突!核心协议冲突!】
【最高优先级指令:保护林望舒。】
【冲突指令来源:自身行动。】
【错误!错误!数据流混乱!逻辑链断裂!】
祁渊整个人彻底僵住了。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平静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体内的数据流像雪崩一样在眼中疯狂闪烁、错乱。
一种极度不自然的、类似于人类“恐慌”和“无法理解”的表情,扭曲了他俊美的面容。
他甚至无视了还在地上哀嚎的张浩,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恐惧、好奇的目光。
下一秒,他猛地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了林望舒。
“祁渊?你干什么?”林望舒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不安地挣扎。
但他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颤抖的力量紧紧抱着她,转身就以惊人的速度向外走去,撞开了几个目瞪口呆的围观者,瞬间消失在酒吧门口,留下一屋子死寂和面面相觑的众人。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但林望舒感觉抱着自己的祁渊,身体似乎比风更冷。他的表情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空白与混乱交织的状态,仿佛内部正在经历一场淘天的风暴。
他的怀抱依旧稳定得惊人,奔跑的速度快而平稳,甚至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一股极淡的、熟悉的雪松混合着臭氧的冷冽气息沁入她的鼻尖,这是独属于祁渊的味道。
这味道,猛地触发了她记忆深处一个尘封的角落。
她忽然想起来,大概**岁的时候,她调皮爬树摔下来,膝盖磕破了皮,鲜血直流。当时还是少年体态的祁渊,也是像现在这样,程序似乎出现了某种紊乱,反应变得异常“急躁”,甚至忘了可以使用更省力的背负方式,而是像扛沙包一样,一把将她扛在肩上,一路快跑回家。
那时的他,智能程度远不如现在,只能用一种略显粗粝笨拙的方式,严格按照内置的急救程序流程,一丝不苟地对她进行扫描诊断、消毒杀菌、涂抹药膏、包扎固定。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但那双机械手臂却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谨慎。
最后,大概是监测到她还在小声啜泣,数据无法解释这种持续的“负面情绪输出”,他一边重复扫描着她已经包扎好的膝盖,一边嘴里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嘟囔着一些她听不懂的数据参数和逻辑矛盾提示,就像现在一样。
然后,他似乎启动了什么安抚子程序,用他那小小的、金属骨骼还略显清晰的机械手,每隔几秒就非常轻地、有节奏地拍打她的后背。拍打的力度和频率都精确一致,毫无变化。拍到最后,林望舒确实不哭了,但根本不是因为他的方法有效,纯粹是她哭累了,睡着了。
后来爸爸下班回家,看到这一幕,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阴沉。他几乎是立刻上前,一言不发地关闭了还在徒劳拍打着熟睡女儿的祁渊,面无表情地将他带进了地下室的那个隔音实验室,并且罕见地严厉禁止她跟进去。
许久之后,祁渊才被爸爸带出来。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林望舒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他似乎变得更“迟钝”了一些。尤其是记忆力,经常会忘记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甚至包括她刚刚告诉他的小秘密。而且,他开始固执地坚持与她保持至少1.2米的“安全社交距离”,无论她怎么撒娇打滚都无法改变。
虽然林望舒一直不明白,一个机器人怎么会像人类一样出现“记忆力变差”的情况,但祁渊的存储系统似乎确实被动过了。他几乎完美地忘记了五年前发生的许多事情,包括那次爬树摔伤,包括他那个笨拙的拍背安抚。
所以,那些与少年祁渊共同经历的、笨拙却温暖的独家记忆,只能由她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收藏,在无人时反复咀嚼回味,生怕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
此刻,被他以同样失控的方式紧紧抱在怀中,飞速穿行在冰冷漆黑的夜色里,看着祁渊紧绷得如同大理石雕刻的下颌线,以及那双彻底被混乱数据流吞噬的眼眸,林望舒感觉自己仿佛被猛地拉回了那个闷热而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午后。
望这祁渊此刻紧绷的下颌线,林望舒忽然有些恍惚。
小时候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祁渊,与眼前这个强大却濒临崩溃的成年体祁渊,身影在这一刻离奇地重叠交融。
但她的心态已截然不同。童年的困惑被成年后的认知和隐隐的不安所取代。父亲当年的凝重表情,祁渊被修改的记忆,那个不允许她进入的实验室,变成无数碎片在此刻涌入脑海,编织成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
她心中的窦疑疯狂滋生,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心脏。
他要去哪里?
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次,爸爸还会只是“修复”他吗?
巨大的、冰冷的不安如同深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祁渊异常的沉默和那双只剩下数据风暴的眼睛,比酒吧里任何混乱的场面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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