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欢醒来时,晨光熹微,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此刻她发丝乱糟糟的,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倔强地翘起。
手腕传来的清晰触感让她彻底清醒,她揉揉惺忪睡眼,发现自己和谢妄之头抵着头,蜷缩在床榻边,而手腕仍旧被他攥在掌心,温热甚至有些汗湿。
她连忙起身,手指不客气地戳戳谢妄之脑门,把他推得离自己远了些。
手腕上的力道随之一松。
恰好晨光从竹窗缝隙照进来,落在谢妄之脸上,他的脸色不再苍白如纸,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绵长,额头也不再滚烫。
看样子似乎是退烧了。
宋池欢松了口气,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回实处。还好这家伙命够硬,挺过来了,不然她可真要抓瞎了。
她轻手轻脚掩上门,快步赶往山脚另一侧的丹草堂换了些基础的疗伤丹药,一刻不敢耽搁地匆匆赶回她僻静的小院。
从怀里掏出丹药,她撬开谢妄之嘴唇,将药丸塞了进去。紧张地盯着他喉结,直到看见那细微的滚动才放下心来。
一切都做妥当后,她掂了掂腰间那个干瘪得可怜的储物囊。
听着里面几块下品灵石相互碰撞发出的零丁声响,她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颇为哀怨地叹了口气。
谢妄之这个吞金兽,给他置办这点东西,她接下来几个月的月俸都得喝西北风了。
小院外是清幽的竹林,风过处,叶片相击发出潇潇碎响。
宋池欢走出院子,便见一道小小身影驾着云雾晃晃悠悠地自林间小径飞来,最终还算稳当地落在了她面前。
宋池欢认出这是凌和玉身边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小道童。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从宽大的袖袋里摸出一块白玉令牌呈上,细声细气道:
“师姐,这是师尊命我转交您你的,是此次采摘天山雪莲的随行令牌,请收好。”
宋池欢接过玉牌,道:“多谢,代我向师尊问好。”
小道童点点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宋池欢瞧出他心里藏着事,便放缓了声音问:“还有什么事么?”
被戳中心事,他小脸微红。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宋池欢,声音带着十足的好奇:“宋师姐,可否容我冒昧问一句……听说您先前灵根有损,可如今竟已成功引气如体,踏入炼气期了?不知…不知是得了何种机缘?”
他越说越觉得这问题实在唐突,连忙摆手:“我、我就是好奇!若师姐不便告知,就当清风没问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比划着手想强调自己没有恶意,却忘了自己腰间还别着一把用来削切低级灵草的小小玉刀。
动作间,那玉刀的刀柄在他宽大的袖袋里一勾一扯。
只听“哐当”一声轻响,那柄不过三寸长的锋利玉刀竟从松开的袋口滑落,直直朝着宋池欢未及躲避的小腿划去。
“师姐小心!”清风惊呼一声,想伸手去抓却已来不及。
锋利的刀尖瞬间划破了宋池欢的裤脚和皮肤,一道细长的血痕立刻显现,渗出血珠。
【叮——检测到角色清风助力帮砍!】
【拼夕夕好友帮砍已达三人!发放共享修为红包中!】
宋池欢脑中系统提示音欢快地响起,小腿上的刺痛感瞬间被一股细微的暖流所取代。
而站在她对面的清风,却在玉刀落地的瞬间,整个人忽的僵住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了半年才积攒的那点微末修为,竟然莫名其妙地又增加了一丝丝!
“对不起!宋师姐!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吓得语无伦次,“我、我的修为…怎么会…”
他脸上一片茫然,这违背了他所知的一切常理!
不小心伤了人,不但没有业力缠身的滞涩感,反而……得了好处?
宋池欢也从系统的提示中回过神来,反应迅速,脸上堆起高深莫测的笑容,抢先一步开口:“清风师弟,看来你与我…嗯…与这灵草玉刀,倒是有些意想不到的缘分。”
她语气悠远,仿佛早已看透一切,“一念之失,或许亦是天道馈赠的一线机缘呢?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便好,说与他人,恐福缘消散,反为不美,明白吗?”
清风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机缘”和师姐高深的话语唬住了,脸上的惊恐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晕乎乎的惊喜所取代。
是、是吗?原来是这样吗?他误打误撞,竟然得了天道眷顾?
“多、多谢师姐点拨!清风明白了!今日之事,绝不敢对外人提及半字!”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看向宋池欢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和感激。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玉刀,像是捧着什么圣物,再次行礼后,才驾起云雾离开了。
留下宋池欢一人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
差点就暴露了系统,还好清风年纪尚小,听她忽悠相信自己是被天降机缘了。
没想到挨砍修炼还带修为分成和随机返现的?看来今后挨砍还得精挑细选一下合作对象才行。
她将清风给她的玉牌挂在腰上,盘腿坐在竹林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屏息凝神,尝试将意识沉入体内。
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变化。往日死寂的丹田此刻真的有了微弱的气感,犹如一团有形无质的能量漩涡。
她按捺住激动,尝试用意念引导着团微弱的气流,灵气流细若游丝,运行起来晦涩艰难。
但它能被驱动这个事实,证明她真的已经正式步入炼气期。
系统诚不欺我!挨打真的能修炼,虽说方式坑爹了点……
巨大的欣喜淹没了她,她睁开双眼想要欢呼一声——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苍白却难掩俊美的面孔。
谢妄之不知何时已然苏醒,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这样看了她多久?
宋池欢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往后倒去。
一双手有力地托住她肩膀,将她扶稳。
宋池欢抬头,正对上谢妄之那双已然敛去所有情绪的眸子。
他微微垂首,言辞谦卑,姿态放得极低:“方才险些冲撞了师姐,多谢师姐昨日收留相助之恩。此等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她在司库堂新领的弟子常服已被他换上,略显朴素的衣衫被他穿得挺拔利落,白色的内衬衣襟一丝不苟地交叠,衬得他面庞如玉兰花瓣,竟无端显出几分名门正派弟子应有的清朗正气来。
该说不说,这人装起纯良柔弱来,姿态语气还真是……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宋池欢轻咳一声,正欲开口,发现谢妄之眼神若有若无在她腰间新得的玉牌上打转。
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谢妄之收回视线,微笑道:“无事。说起来,到现在我还不知,师姐的名讳呢?”
闻言,宋池欢自豪地挺起胸脯,学着世外高人的模样,大手颇为潇洒地一挥,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
只见她身旁几片翠绿的竹叶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晃晃悠悠地浮空而起,笨拙地在谢妄之眼前拼凑出“宋池欢”三个大字的轮廓。
她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脸上写满了“快夸我”。
然而没想到坚持了不过两三息的时间,那几片竹叶便不堪重负般剧烈颤抖起来,彻底失了控,歪歪扭扭地被一阵山风直接吹散,噼里啪啦尽数糊到了谢妄之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完了。
高兴过头,得意忘形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这身修为低得可怜,灵力更是稀薄得吓人,根本支撑不起这种花里胡哨的装X行为。
两人对视三秒。
最后她冲谢妄之尴尬一笑,手指不自觉挠了挠脸,试图强行转移话题:“哈哈……那、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谢妄之脸上的温良微笑几乎要挂不住,他动作缓慢,一根根地将贴在脸上的竹叶拿下来。
随后他抬起眼,几乎是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在、下、谢、言。”
*
“谢言,你说今晚咱俩吃点啥?”
宋池欢正在竹屋前埋头拔草,不一会便清出一大片空地。
经过宋池欢这些天的悉心照料,谢妄之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闻言,他抬起一双柔润的眼,默不作声地看向她。
这女人自从同他熟稔后,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不仅直呼他名,说话也愈发同市井村妇般粗鄙不堪。
这几日两人的吃食全是那个叫清风的小道童以看望的名义送的,一些野果野菌,勉强果腹。
宋池欢穿越前当客服,整日雷打不动钉在工位上,动辄便是点外卖,从来不下厨房。
而谢妄之这货更不用说,受人伺候惯了,向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所以两个人没一个是会做饭的。
但这丝毫没有动摇宋池欢想改善伙食的决心。
她正郁闷着,迎面草丛里忽然钻出一道白色的影子往她身上撞。
事发突然,她被吓了一大跳,拎起来一看,是只被撞得晕头转向的兔子。
也不知是不是兔子本身大限将至,等她凑近看时,已经咽了气。
没想到守株待兔这种事居然发生在她身上了?
宋池欢喜上眉梢,不知从哪掏出一只小巧的炼丹炉,往地上一放,三下五除二把兔子剥皮去脏,扔进炉中。
她神秘兮兮地招呼谢妄之招手,语气兴奋:“师弟,今晚咱们的晚餐有着落了!”
待谢妄之走近,她飞快闪身到竹屋门后,手指往炉底掐了个火诀。
火焰燃起,响起噼啪声。
对上谢妄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她讪讪一笑,“抱歉啊……这次真不是我故意使唤你。”
“我、我这个人有点怕火,劳烦你帮我看下火候哈。”
宋池欢躲在门后,指尖掐算着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味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这味道……不对!
她暗道不妙,猛地推门冲了出去。
只见丹炉下的火焰早已熄灭,炉膛内静静躺着一块焦黑的不明物体,形状难辨。
谢妄之立在炉边,单手支着下巴,一脸沉思。
对上宋池欢震惊的目光,他语气难得带了几分认真的疑惑,“这兔子……难道不算熟了么?”
宋池欢不想和他说话,冲过来捧着焦黑的兔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师弟你还是挺厉害的,需要千万年才能形成的煤炭,你一炷香就造出来了。”
此言一出,谢妄之还有什么不了然的,他眉眼微垂,神色明显不豫。
宋池欢觑着他神色,也明白他听不得别人半句批评,开始睁眼说瞎话:
“师弟,我刚说着玩的。这烤兔子火候才叫足呢!外焦里嫩,又焦又脆,肯定香得很!”
她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有几分雀跃,渐渐夸大其词,“此等天上难寻、地下难求的绝世美味,不知有多少人踏破铁鞋也求取不得!今日竟能摆在我眼前,实在是三生有幸、荣幸之至!”
谢妄之紧抿的唇角微微一松,神色这才略见缓和。
“那你尝尝。”
“当我没说。”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