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余看着将她抱到校门前，还要继续往里走的池知凛，疑惑地问道：“哥哥今天不上班吗？”
“要上，等把你送到教室，哥哥就走。”
“啊？这样不会迟到吗？”沈余皱眉，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快放我下来吧，阿恒可以扶我进去，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
池知凛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我改变主意了，哥哥还是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可是——”
“我跟曹叔打过招呼，他同意了的。”池知凛把人按回怀里。
听到他这么说，沈余才放心下来，转头看见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可怜兮兮望着她的梁煜恒，又觉得有些好笑。
到了教室，池知凛扶着她坐下，扫了眼里侧的梁煜恒，嘴角微撇。
“小宝，要不咱们还是再请几天假吧，等你脚好了再回来上课。”
沈余哭笑不得：“哥哥，我都已经到学校了......”
池知凛跟她对视半晌，才不太情愿地扭头嘱咐梁煜恒：“那......麻烦小恒这几天照顾一下小宝。
我已经跟安老师说过了，她最近不去上体育课，其他需要离开教室的也不上，但如果有其他不知情的老师问起的话，还要麻烦你帮小宝说明一下情况。
还有——”
“哥哥，要上课了。”沈余扶额，躲避同学们频频投射过来的视线。
池知凛面不改色地看了眼黑板上的挂钟，继续道：“最后一句。记得不要给她喝太多水，免得总想上厕所，挪来挪去不方便。
如果有什么事情或者小宝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立刻去找安老师给我打电话。”
“好的，我记住了，池哥。”
梁煜恒这会儿倒是改头换面，好似一位被光荣委任的骑士，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一双眼睛亮得不像话。
“嗯......”
池知凛把想到的都说了，时间也差不多到必须要离开的时候了。
但他的双脚却像是生了根，怎么都移动不了半步。
“小宝——”他还想再劝劝。
“哥哥，真的要上课了。”沈余捏了捏他舍不得放开的手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哥哥放心。”
“那你不要逞强，只要有一点不舒服，就要让老师给哥哥打电话。”
“我知道啦，快走吧哥哥，不然真的要迟到了。”
沈余再次催促，池知凛才抿着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看着那与周围的初中生格格不入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沈余不禁低笑出声来。
那自舌尖蔓延至心扉的甜意，让她的眉眼都不自觉浸染上了难掩的愉悦。
沈余的脸上虽然总是带着清浅的笑意，但其实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梁煜恒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人来人往的门外，心中无端滋生出一股怪异。
“小余，池哥好像对你过于关心了些。”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有吗？”沈余挑眉，“我觉得很正常啊，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只有彼此，可能是要比寻常家庭更加在乎对方吧。”
梁煜恒想了想，认为她确实说的也没错。
他妈妈也很爱他、关心他，但她同时也很爱、很关心她的父母。
不像池哥和小余，整个家庭里，是真正意义上的只有他们两个。
梁煜恒想通后，就拿出课本，打算趁早自习的时间，给沈余讲完昨天的课程。
-
体育课，教室里就只剩下几个身体不舒服的同学和沈余这个伤员。
尽管只是请了一天的假，但欠下的作业却不少，再加上今天还在一边上课，一边增加......
沈余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把做完的英语习题本放在一旁，又抽出夹在课本里的数学卷子。
不知何时，教室里时不时的交谈声安静了下来。
而专心做题的沈余，是看见自己的试卷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时，才似有所觉地缓缓抬起了头。
只不过，她那略带茫然的神情在看清楚来人时，就骤然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刚问完，沈余就忽地想起了什么。
她迅速扭过头去，果然撞见了教室里那几个同学燃烧着八卦的眼神。
他们瞧她看了过来，立马就低头假装看书，等她转回去，又慢慢地探出来，用余光有意无意地瞟向那边。
感受到同学们若有似无的注视，沈余只觉得如芒在背。
“出去说。”
她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牧泽一把按住。
“你脚受伤了。”
脚踝因为刚才的动作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沈余才猛然想起这事来。
牧泽见她眉宇间更加浓烈的烦躁与不耐，吸气缓了缓心头的酸涩，将手上的一大袋零食放在了旁边梁煜恒的桌上。
“都是给你的，就当是上次牵连到你的道歉礼。”他指了下袋子，害怕她不收，还特地找了个理由。
怎料沈余眼睛都没动一下，就直接拒绝了他：“不用，你拿回去吧，我只希望你们的那些事情别再把我扯进去。”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罗毅不会再来找你麻烦。”牧泽连忙保证。
“那就好。”
沈余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笔下的卷子上，结果她都做完一道大题了，面前的人还没走。
她深吸了口气，扯出个假笑道：“可以带着你的东西离开了吗，牧部霸？不然一会儿你跟我表白的谣言又要满天飞了。”
牧泽一愣，面颊浮现出一层羞涩的薄红。
“可我本来就喜欢你呀。”他喃语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被那个该听见的人听见。
沈余诧异地抬眼，瞧着牧泽那微微敛眸，不敢与她对视纯情的模样，心中惊疑更甚。
“你、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我——”
“我知道。”
牧泽打断了她的话，也不想再听那些陈词滥调。
“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那双清澈的眸中，是理智与感性背离的痛苦，是知道自己不被接受的酸楚，更是不容人轻视的真挚。
而被这双眼睛专注凝视着的沈余，也不免为其动容，有了一丝怔忪。
“小余，我不想去计较那些了，也不想深究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对你产生的好感，我只知道，我很喜欢你。”
牧泽说着眼眸一耷，抿唇挤出一抹苦笑：“就算你不准备早恋，就算你现在不喜欢，甚至说得上是讨厌我，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沈余静静地看着他，有些头疼，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吧，她确实不太擅长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或者应该说，因为她自己是一个吝啬的人，所以就特别钦佩那些能够毫无芥蒂、不求回报地付出自己一颗真心的勇者。
她没办法对这种人恶语相向......
尽管牧泽现在仅仅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初中生，但蒋妍那句话说得没错。
即便这份感情看起来十分幼稚，又充满了变数，但在目前这一刻的确是真诚又纯粹的。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利益纠葛，无可奈何。
兴许是从沈余的沉默中，看出她的为难。
牧泽爽朗一笑，故作洒脱道：“小余，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不会回应我，我就是、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况且我是现在喜欢你，以后说不定就不喜欢了......”
他的语调渐渐低沉下去，努力维持着嘴角上翘的弧度，却没发现他的唇瓣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如果高考结束后，我的心意还没有变，那我会再来问你的答案。”
话音一落，沈余混乱的大脑就条件反射般捕捉到了一个说来不太适宜，但的确能让她从现在这尴尬的局面中拯救出来的关键词。
她徐徐皱眉，满脸真诚地询问：“你真的确定我们高中还在一个学校吗？”
还沉浸在小情小爱中的牧泽瞬间僵住。
教室里陡然一静，使门口的那声轻嗤越发明显。
两人循声望去，发现是不知何时回来的梁煜恒。
牧泽的视线与他相接了一瞬。
然而就是那么一下，他就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泄露的一丝敌意。
“阿恒？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余微讶地问道。
梁煜恒弯眸，像是看不见牧泽一般，直接从他身后越过：“嗯，今天老师解散得早。”
因为他的座位在里侧，沈余脚又受了伤，不方便起来让他进去，所以他是斜拉出自己的桌子，从缝隙间挤进去的。
他坐下后，才把视线投注到面前的塑料袋上：“这是小余买的吗？”
“不是。”
沈余还没回答，牧泽就替她开了口。
他下颚微抬，挑眉觑着梁煜恒：“这是我买来送给她的，怎么？不能在你桌上放一下吗？”
梁煜恒掩在课桌下的手猝然握拳收紧，面上却“噌”地红了起来，像是受不住对方的话语中暗含着的嘲讽。
他略显慌张地看了沈余一眼，说话也不自觉结巴起来：“啊、不是，我、我只是问一下，而、而且，我要学习了，这位同学，你可以先把它拿起来吗？”
沈余见他在牧泽面前活似一只撞见猫的老鼠，脸颊胀红，肩膀瑟缩，镜片下的鸦睫也不停地乱颤着。
她暗叹了一声，以为是他老毛病又犯了，于是便自己把零食提了过来，递到牧泽面前。
“拿回去吧，之前的事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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