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异常池知凛都尽收眼底,也正因为这样,那看见不知哪个臭小子偷偷塞进来的情书的火气,才猛然挣脱了他本就被长久的患得患失而侵蚀得所剩无几的理智的控制。
他近乎粗鲁地将人拉了回来,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不放:“小宝不解释一下吗?”
“啊、解释、解释什么?”沈昭目光闪烁,不敢看他的眼睛,简直是把心虚写在了脸上。
池知凛见状,心沉到了谷底:“解释这封情书是哪里来的,又是谁给的,解释你看见它的反应为什么跟上次截然不同!”
他罕见的咄咄逼人的语气,像成功让沈昭恼羞成怒:“怎么了嘛!有人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在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答应他的。”
池知凛瞳孔一缩,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他唇瓣颤抖着嗫嚅了几下,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你的意思是,毕业了就会答应他?”那声音沙哑得像是掺着砂砾。
沈昭敛眸,别过脸去。
池知凛攥住她腕骨的手无力垂下,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穿透了,漏着个大洞,凉了半截。
他用力地碾磨着自己的指骨,舔了舔发干的唇,努力想让自己的理智一些。
可那巨大的、灭顶的恐慌还是势不可挡地沿着他周身的脉络,侵入骨髓,渗透灵魂。
他眼尾霎时就红了个透,崩溃地低吼了出声:“为什么!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你不久前才跟我保证这个家里只会有你和我!”
“为什么小宝?是哥哥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要去找别人?”池知凛双手又急切地握上了她的手腕,“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沈昭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因为背着光,而略微失去光泽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悲怆,仿佛透过了池知凛现在的模样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她深吸了口气,阖眸压下心头的闷痛。
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哥哥也好,她也好,难受都是一时的,都是为了他们的以后。
下定决心的改变,将一直逃避的问题摆上桌面去解决,必然是痛苦难熬的,就像挖去身上已经化脓的烂疮。
“是不是那个臭小子用甜言蜜语蒙骗了你,你才会有这种错误的想法!”池知凛五官都变得狰狞。
“你告诉我!小宝,你告诉哥哥那个人是谁?外面坏人很多的,小宝!你不要被人骗了——”
“哥哥。”
池知凛在沈昭低头捧住他的脸时,骤然收声。
“哥哥不想我们之前有其他人?不想我被别人骗?”
又甜又软的声音似撩人的轻烟般钻入他的耳朵,回荡在他的颅腔,更别说还猛然撞进了她那和煦含笑的眼睛......
池知凛那在此刻无比脆弱的神智顿时就被吸了进去,恍惚地点了点头。
“那哥哥为什么不自己来做我的男朋友、我的丈夫?有了结婚证,哥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赶走身边那些觊觎我的人了,不是吗?”
沈昭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半点问题。
既然她和池知凛担心着同一个问题,那么何不用这种方式,让两人间薄弱得只剩感情羁绊的联系变得紧密一些,让两人都安心?
沈昭至今一想起在侯然说要撮合池知凛和白依云的时候,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任何身份、任何立场去反对、去阻止,只能旁边干看着,就觉得怒火中烧。
池知凛的瞳孔越发迷离,仿佛无论她说什么,都会点头同意。
沈昭不禁弯眸,俯身凑近了他的唇瓣,准备盖上独属于情侣的印章。
但在最后一刻,在两人嘴唇的距离不过一线之差的时候——
她被他猛地推开了。
因为重心不稳又毫无防备,沈昭几乎是重重地跌坐在了茶几上,弄出“嗙当”的声响。
她震惊地看向他,比刚才池知凛的反应更加受伤,更加怔愕。
“小宝!”
池知凛因为太过惊慌,没能收住力气,但在沈昭摔倒的下一秒,他就条件反射地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对不起小宝,摔疼了吗?都是我的错。但是、但是你说的那个真的不行,你是我养大的,就是我的妹妹,我们不能这样,你会被人说闲话的!”
他呼吸急促地解释,手上却在她站稳后就飞快放开了她,像是在故意避嫌。
沈昭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眼帘疲乏地低敛,视线恰好垂落在他收回去的手上。
至于池知凛在说些什么......
她的耳朵里已然塞满了尖锐的嗡鸣,挤不入一丁点其他的声响。
这是池知凛第一次伤害她。
因为抗拒跟她在一起,所以......伤害了她。
沈昭觉得自己现在好狼狈、好难堪,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都带起一连片的灼烧。
她像被人嫌弃甩开的倒贴的妓女。
沈昭没有回应他的话,沉默着转身离开。
“小宝?”
看着她落寞的神色,心头愈发焦急的池知凛,在全身细胞的催促与叫嚣下,要伸手拉住她。
“啪”。
他的手被狠狠打开。
又是“嘭”地一声。
沈昭的房门合上。
为这场难看的大戏,画下落幕的句点。
独留池知凛一人,孤独地坐在沙发上,怔怔看着自己那残存着些许麻意的手。
第二天是周日,沈昭一整个早上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池知凛担心她是睡眠不足,在补觉,所以也没有贸然去打搅她。
直到他做好饭菜,端上餐桌,才去敲响了她的房门。
“小宝,醒了吗?该吃饭了,你今天都没有吃早饭,肚子该饿了。”池知凛站在门外,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小宝——”
沈昭拉开门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地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漱。
池知凛嘴边噙着的笑意僵住,失神地凝视着紧闭的卫生间门,有些茫然无措。
小宝那个样子不像是刚刚睡醒,可她还是选择待在房间里。
书包放在沙发上,她那么爱学习的一个人,都没有出来把它拿进去看书复习......
她不想看见他。
意识到这点的池知凛心尖一酸,仿佛有人拈着手指狠狠揪了一把。
见沈昭出来,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间悸颤,快步走到她习惯坐的位置,讨好般帮她把餐椅拉开。
怎料沈昭只是瞥了眼,就自己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池知凛抿紧了唇,眸中小心闪烁着的殷切和期待骤然堙灭,失落地入座。
他昨天失手推了小宝,她生气是应该的。
池知凛吸了吸鼻子,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强撑起笑意夹了一筷子沈昭喜欢吃的菜。
“小宝快尝尝这个,马上就要过季了,再想吃的话,就只能等到下次了。”
他的筷子才伸过去,便见沈昭捧着碗移开,转而又自己去夹。
池知凛半耷的眼睫颤了颤,喉咙像是塞满了阴湿的棉花,又哽又冷,让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中,一呼一吸皆是锋芒未敛的冷空气,刮地鼻腔和喉管生疼。
他缓缓掀眸,定定地看着拒绝与他对视、与他交流的沈昭,再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粉饰太平。
池知凛棕色的瞳孔似布满裂纹的琥珀,渗透着丝丝缕缕、足以将人绞杀的痛苦。
“小宝——”
“我吃饱了。”
沈昭眉宇间夹杂着浅淡的烦躁,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所以她干脆把碗筷一放,去拿起书包,就要出门。
“你才吃了这么点儿,怎么可能就饱了?”池知凛探头瞧了眼她的碗,眉毛一竖,就站起身要把人拉回来。
可沈昭像是预料到了他的想法,鞋都来不及穿好,直接散着鞋带,趿着就出去了。
所以等他到了玄关,门刚好被她从外关上,要不是池知凛躲闪及时,差点就直直撞上了他的鼻子。
此后一连好久都是这样,冷硬得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起初池知凛还能勉强忍耐,不停地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等沈昭消了气,他们自然就会回到以前那样。
但她实在是......气得太久了。
让自从沈昭不理他,便开始日日煎熬的池知凛产生了一种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的错觉和恐惧。
就像是困在山中的人,一直走、一直走、废寝忘食地走,总想着哪天能走出去。
但他停下来,看着眼前那依旧繁茂的密林,又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他等不了了......
他再也等不了了!
看着从前放学时远远一瞧见他,就会飞扑进他怀里的沈昭,再次视若无睹地与他擦肩而过。
任凭他说什么、问什么,如何费尽心思想要引起她的主意,都换不来她的侧目。
池知凛就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浸泡在了酸水里,委屈得直冒泡,还闷得不像话。
更别说她旁边还有个图谋不轨的梁煜恒。
她会看向他、对他笑、跟他说话......
向来被沈昭偏爱有加的池知凛,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冷落和对比?
他眸光一暗,几步上前,单手把沈昭抱起,也不管梁煜恒跟不跟得上,就大步往前走。
“你做什么!”
听见沈昭薄怒的声音,池知凛竟然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完全不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抱着一个十八岁少女走来走去有什么问题。
“不做什么,哥哥只是太想小宝了。”他侧头蹭了蹭她。
池知凛微阖着眸,眉目温软,带着终于如愿以偿的满足和深切的怀念,令沈昭抬起要去推他的手,终究还是没能忍心落下。
他眼下那浓重的鸦青、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态,再加上那如影随形的委屈又隐忍的视线,沈昭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在痛苦、在煎熬?
可他总是避重就轻,为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百般道歉,而逃避去谈论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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