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沈昭真的不明白。
他们一没血缘关系，二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只不过是按照年龄大小，暂时以兄妹相称而已，他怎么就过不去那个坎呢？
他究竟在纠结、烦恼、坚持些什么？
沈昭认为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他对她仅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可是她说过，她要让池知凛喜欢上她。
就算不能，她也要利用他对她的情感需求与羁绊，逼他认同她的想法，然后达成她最终的目的。
她不会，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弃。
她好不容易才有选择现在的生活，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回到小时候那样孤独无助的境地。
即便是半点的可能性，都不能有！
沈昭眸底掠过一缕暗芒，推着池知凛的肩膀，腿也挣扎起来要下去。
“你放开，周围这么多人，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本能地收紧手臂的池知凛听见这句，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沈昭话里真正的含义。
他面色一沉，声音也暗藏着危险：“你不想让谁误会？”
“你管不着！”沈昭挣扎得更加厉害。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又不是亲哥——”
“沈昭！”
池知凛脚步骤然停住，眼中阴云席卷，风暴横生，脖颈上的青筋也因为那遏制不住的怒意而鼓起搏动。
他现在的表情足以用可怖来形容。
两人互不退让地站在原地对视良久，直到梁煜恒追上来，不明所以地问他们怎么了。
池知凛才移开视线，吐出口浊气，紧抱着沈昭重新提步。
他可不像这小没良心的，净往人心窝上戳。
但回家之后，池知凛是越想越气，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置于了铁板上，正在翻来覆去地炙烤。
如果不是发现了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书，他就不会去质问，更不会在情急之下将人推倒，小宝也就不会因此生气不理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是那个臭小子的错！
这还没被小宝接受呢，就已经闹得他们家鸡犬不宁，让小宝第一次跟他生这么久的气！
如果以后真等他进入这个家了，还得了？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一切有可能破坏他和小宝之间的感情的因素都该被抹杀！
池知凛神色一厉。
小宝是他的，他不会让任何人把小宝从他身边抢走。
“梁姨，我找一下小恒，想问他件事情。”
趁着沈昭去洗澡的功夫，池知凛来敲响了对面的门。
虽然梁煜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偏偏那情书上没有署名......
而最清楚学校里谁最有可能给沈昭写情书的，也只有他了——
嗯？那情书不会就是他写的吧？
池知凛突然想到这点，连带着看从房间里出来的梁煜恒的眼神都添了几分不善和犹疑。
梁煜恒迈向门口的步子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走到楼道，回身把门虚掩上，才推了推眼镜道：“池哥，你要问什么？”
池知凛垂眸盯着他思忖片刻：“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给我妹妹写情书的事情这次就算了，如果被我发现还有下次，我会告诉梁姨。”
如果说梁煜恒听到前半段还只是有点莫名其妙，那等“情书”二字出来的时候，简直是讶异中带着点茫然，茫然中又似是升起一丝怒气。
眸中的情绪变来变去，最终在对方的逼视下，汇做了平白被人冤枉的焦急。
“什么情书，我没有写过！”他连忙为自己辩白，还心虚地歪头看了眼池知凛身后同样掩着的铁门，生怕被沈昭听见。
池知凛见状，心下了然。
看来不是梁煜恒。
证实这一点后，他的嗓音都放得柔和了些：“那会是谁？”
梁煜恒忽然拧着眉，面色阴沉：“肯定是牧泽！”
这是他脑子里头一个想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因为沈昭学习好，人又长得漂亮，所以学校里偷偷暗恋她的人并不少。
但同时一大部分人都会顾忌牧泽的拳头，根本不敢表现出来，更别说堂而皇之地表白和写情书了。
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沈昭也会温柔地严词拒绝。
久而久之，大家也达成了“沈昭不会早恋”的共识，没人再来打扰她，更不会选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来表白。
可牧泽不同。
那个人最会的就是死缠烂打，更别说高考之后，就是他和沈昭约定的时间。
“牧泽？”池知凛眸光轻闪，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见到过这个名字。
“小余初中被人堵在教室，被迫从楼上跳下来受伤那次，就是因为他在跟罗毅争部霸的位置。”
这么一说，池知凛忽然就想了起来。
当初他拜托宋尹去查罗毅的时候，宋尹顺便提过一嘴。
“你有照片吗？”池知凛问道。
“照片......”
梁煜恒一边想着，一边又忍不住腹诽。
他怎么可能会有牧泽的照片？每天看看情敌的脸，争取早点把自己气死吗？
但看池知凛这样子，明显是准备去找牧泽的麻烦，那他还是挺愿意的帮忙的。
既能在小余最看重的哥哥心里留下一个坏印象，又能给牧泽找不痛快，最好让池哥以家长的身份去警告下他，免得他总来骚扰小余。
何乐而不为呢？
“哦，我知道哪里有他的照片了，池哥你等一下！”
梁煜恒兴冲冲地跑回自己的卧室，拿了手机出来，打开高中部的八卦群聊，没往上滑多久，就看见了不知道被谁偷拍的牧泽的照片。
坐在窗边的少年支着下颚，眺望远方，但那斜映的夕阳只照亮了他下半张脸，使他眉宇间那不知缘何而挥散不去的愁绪显得越发浓重，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尽管只是随手一拍，甚至可能因为拍摄者的激动或紧张，而有些虚焦。
但那强烈的色彩对比和模特极佳的情绪表现力，都为这张照片赋予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正仿若青春忧愁的氛围感。
即便是梁煜恒，也不得不承认。
牧泽那张痞帅冷酷的脸，以及桀骜不羁但唯独对一人痴情的人设，早已成为了那些情窦初开的女生们的梦中情人。
而且听蒋妍说，学校里好像还有个专门嗑他和小余的cp群......
梁煜恒嫉妒得嘴里泛酸。
池知凛看见那张照片后，潜藏在脑海中的记忆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般向他涌来。
原来是他。
那个发现他打了罗毅后，跟了他一路，被他警告过一次的人。
“他在小宝身边待了多久了？”他寒声道。
“从初中那事之后，就一直纠缠着小余......”
梁煜恒在实话实说和添油加醋中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小余拒绝过他很多次，有回还闹到了班主任那里，但他还是不肯放弃，甚至为了追求小余，在初三的时候复读了一年，才跟我们一起考进了高中部。”
池知凛目色更加幽冷：“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煜恒闻言，舔了舔唇瓣：“小余不许我说。”
他的原则是——当池知凛和沈昭的意见一致时，听池知凛的；当两人意见不一致时，在确保对沈昭无害的情况下，听沈昭的。
毕竟他喜欢的、想要在一起的人是沈昭，又不是她哥......
池知凛没有追究，颔首道：“我知道了，今天的事不要跟小宝说。”
-
因为有了瞒着沈昭的秘密，以致于梁煜恒第二天去上学，都心虚得不敢看沈昭的眼睛。
而现在临近高考，大家的情绪都紧张得不得了，所以一上午都没跟同桌、好友说过一句话的情况也实属正常。
更别说是学霸云集的一班了，连课间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风扇和时不时的翻书声。
故而这次，沈昭是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了梁煜恒的异常。
“阿恒，你怎么了？”
“啊？我没怎么啊。”梁煜恒背脊一僵，慌乱间瞧见斜对面蒋妍，下巴朝那边抬了抬，“应该问她怎么了才对。”
沈昭随之转眸，面上也露出几分凝重。
梁煜恒那一看就是背着她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而蒋妍的问题，明显更加严重。
她来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已经完全回归了他们三人最开始相处模式。
可她在他们面前提起她那个男朋友的次数却越来越少，现在可以说是销声匿迹了。
“妍妍，最近怎么总来找我们吃饭，你男朋友不会跟你闹吗？”沈昭故意问起。
蒋妍闻言，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一瞬：“哦，他在忙着复习，不是考到五班去了吗？那边竞争更加激烈，他不努力不行。”
她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提了提唇角。
但蒋妍没有发现，她的脸上、眼里都没有半点笑意，反而还蓄着深切的哀伤。
沈昭在心里叹了口气。
蒋妍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这样说，就是不想他们知道她和她那个男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谈恋爱嘛，能让人伤心的，也就那么几种可能。
之前她在他们面前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体验一下纯粹的爱情，现在结果不好，她自己恐怕也是觉得丢脸，才决定隐瞒。
所以沈昭暗忖了片刻，还是没有选择继续追问。
“这样啊，没关系，他不陪你吃饭，还有我们陪你。”她温声宽慰，“不过你这种状态可不行，要赶紧打起精神来，别因为别人，影响了自己的高考，而且你不是说，他之前总说你成绩差吗？那你就考过他，给他看看。”
蒋妍沉默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三人一起到教学楼下就分开了。
沈昭和梁煜恒走到楼梯下，又回头看了眼形单影只的蒋妍。
“她在撒谎。”梁煜恒淡淡道。
“我知道。”沈昭收回视线，慢慢往上爬楼，“但她不愿意说，我们能怎么办？”
“她......是分手了吗？”梁煜恒几步赶上她。
“估计是，但不知道因为什么——”
沈昭正这么说着，只是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见严鹏程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上楼。
就在他们前面，楼梯拐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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