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沈昭眼睛一眯,冷笑道。
梁煜恒顺着她看去,目色也不禁阴了阴:“就是不知道是分手前,还是分手后。”
“问问不就知道了。”
没等他多说,沈昭就直直追了上去。
现在他们是恰巧撞见了,不是逼问,不是故意出头找茬。
此后再去问蒋妍的话,她应该就不会像刚才那么抗拒了吧?
事实证明,沈昭猜得没错。
严鹏程在升到五班后,就开始不安分起来,而他身边的女生也根本不知道他和蒋妍的事情。
在左脸喜提那女生的一耳光之后,他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
骂沈昭他们多管闲事,骂蒋妍又作又粘人,成绩也远不如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于是,他那原本幸免于难的右脸,又被沈昭赏了一个红巴掌印。
放学后,沈昭和梁煜恒一起把大哭一场的蒋妍送上她家的轿车,两人才调转脚步往家里走去。
“池哥今天怎么没来?”梁煜恒抬着下颚,张望了下,确认没发现池知凛的身影。
“说是厂里聚餐。”
梁煜恒闻言,心不在焉地哦了声,满脑袋都是昨晚的密聊。
他不会是去找牧泽了吧?
梁煜恒握着书包带子的手逐渐收紧,视线也不自觉地在巷子、拐角这类犄角旮旯、光线幽暗的地方多加停留。
顺利堵住人的池知凛踩下自行车的脚撑,似有所觉地往家的方向望了眼后,才转眸看向牧泽。
“哥哥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仅看对方的表情,牧泽就知道来者不善。
但鉴于这是沈昭放在心尖尖上的哥哥,所以他还是主动降低了姿态,嘴边噙着得体的笑意,做出一副谦和乖觉的样子。
“别再纠缠沈昭,她不喜欢你。”
牧泽敛眸,氲黑的眼底划过一丝意料之中的轻讽。
尽管他自己无比清楚这一点,也知道他的坚持,不过是因为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他与她之间仅有的、追求者与被追求者关系的垂死挣扎。
可就这样被别人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还是真是令他心痛。
牧泽轻吸了口气,勉强维持着礼貌和体面地正要回答他的话。
而那随着他掀眸,蓦然闯入他眼帘的池知凛的眼神,却令他猛地变了脸色。
为了看得更加清楚,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心底那个荒谬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猜想,牧泽还故意走到了他跟前。
“你配不上她。”
他听见这个眼里饱含私欲的人,冠冕堂皇地抛出了又一个用以逼退他的理由。
牧泽深深地凝视了他半晌,才倏地从喉咙里滚出一连串的低笑。
“配不上?那谁配的上?”他哂道,而后戏谑地启唇,极其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你吗?”
池知凛目色霍地一沉。
像是搭建起的多米诺骨牌,被人轻轻推倒了那最前面、最要紧的那一块,让他好不容易编造起来的、自欺欺人的借口都轰然倒塌,露出了那一直被他小心深藏于心底,连自己都不敢去触碰的隐秘情愫。
“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牧泽唇角一扯,眼里那似针尖利刃的讥诮如有实质般直直插入池知凛的内心深处。
“你真该看看你刚才那副样子,跟那些在小三面前宣誓主权的原配一模一样。”他语气轻缓,却也会故意在某些关键的字眼上加以恶劣的重音。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里,不仅仅有对我的厌恶和排斥,还有深深的嫉妒,你在嫉妒我,哥、哥。”
被人看穿的羞赧和把柄被抓住的恐慌,让池知凛的大脑陷入了浓重又黏腻的混沌,但同时也让那唯一还叫嚣着的念头变得更加醒目。
闭嘴!
闭嘴!
闭嘴!
“闭嘴!”池知凛一拳挥了上去,狠戾地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牧泽被打了个踉跄,受力的那边鼻腔也流出了血来,带起一连片痒意。
他用食指指背横抹了把,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弯着腰扶膝大笑起来。
“你不敢承认......你不敢承认你喜欢她!你不敢承认你喜欢上了你一手养大的妹妹,你这个懦夫!”
牧泽笑得前俯后仰,即便被池知凛抓住衣领,那沙包大的拳头眼瞧着又要落到他的脸上,也依旧不肯闭嘴。
“也好。”他唇线忽地拉平,“毕竟你也配不上她。”
池知凛的拳头也随之骤然悬停在牧泽颧骨上一厘。
“你和我一样,配不上她。”
他直视着池知凛那双怔住的棕色瞳孔,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右眼尾滑落,带出一条反着微光的水痕。
“沈余、沈昭,注定会有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她会考上最好的大学,找到最好的工作,会过上与你、与我截然不同的人生,她身边的异性、追求者会只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优秀,我一个最多能上个二本的普通人,你一个木材厂的工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牧泽吸了吸鼻子,自嘲一笑。
“你知道谁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吗?”
他脸上倏而显出了一种古怪的亢奋。
是想要用插入自己心口的匕首,再捅向对方,期待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与自己同样痛苦无助的神情的亢奋。
“是梁煜恒,是与她旗鼓相当的天才!是她默契十足的伙伴!第一第二、青梅竹马,他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
牧泽的声音陡然卡在了嗓子眼,那激得眼尾飞红的癫狂都换做了显而易见的茫然。
他的期望落空了。
他没能在池知凛的脸上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变得如此地平静,连一丝一毫的愤怒、伤心、自卑都不曾有。
“为什么?”牧泽眼睫轻颤。
池知凛放开他的衣领,退回到一开始自行车停靠的位置。
“因为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浅薄和......简单。”他淡淡道。
是的,其实他一直都知道。
无论是他,还是沈昭,都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对方,或者允许对方离开自己。
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感情早就超脱了——不、不对,应该说从他收留沈昭的那一天开始,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跟普通的兄妹之情不一样。
他们是对方生命中绝对的唯一,是海上的灯塔、是黑暗中的火把、是融入身体里无法割舍的血肉。
他(她),才是她(他)踽踽独行的人生中,无可替代的伙伴。
池知凛从不担心,也从来不觉得沈昭某一天会产生离开他的想法。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沈昭执着地想要跟他换一种关系相处感到困惑。
明明换与不换,他们之间、他们的生活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不是吗?
明明他都已经为了不让沈昭遭人非议,不让他们最后沦落到连禹城都回不了,只能在异乡重新扎根,而那么用力地忍耐!克制!
为什么那么甜美的果实还要主动来引诱他这个饥肠辘辘、垂涎欲滴的人?
他没少因此而感到痛苦,有时候甚至觉得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让他难受的了。
可是,那封情书、沈昭的异常、长时间的视而不见都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他还是害怕了。
他害怕沈昭真的反悔。
她的确没有离开,却也不再独属于他。
他还是她的唯一,却要加上一个“亲情”的前缀。
最初发现自己对沈昭情感越轨后的坚持,与现在火烧眉毛的危机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将他往不同的方向拉扯,活似要把他生生撕裂成两半。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收留沈昭那天,沈之丰说的那些话,和他那轻佻地、侮辱性地打量他们的眼神,他所以不想他们未来的生活中再出现无数个“沈之丰”。
可是,他又无法接受他们之间出现第三个人。
池知凛纠结、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在理智和感性尚未做出决断之前,他慌不择路选择了最愚蠢的逃避。
而现在,用于逃避的遮羞布也被人撕碎了。
但幸运的是,在那一刻他好似看见了一枚被抛上半空的硬币,当它即将落下的时候,突然就知道了自己最想要的、最希望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看来,他还要感谢牧泽。
“如果是我,沈昭根本不会在意你说的那些,她一定会毅然决然、义无反顾地选择我。”池知凛一字一句说得笃定,一如牧泽刚才戳穿他那般。
牧泽红着眼眶,失神地看了他半晌,肩膀也逐渐在沉默中颓唐地垮下。
“原来,只有我,没有半点优势和底气......”他失魂落魄地低喃。
池知凛想通之后,感觉浑身的筋骨都松泛了不少,理智和智商也跟着回归。
虽然不知道被他发现的那封情书是谁写的,但看牧泽这样子,要么是另有其人,要么就是小宝故意用来刺激他的。
他觉得多半是后者。
池知凛无奈地轻叹一声,又有些莫名地高兴和自得,眼里也再没了对牧泽的敌意。
想到对方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马上还就要高考了,也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太过冲动。
他略带内疚地开口安慰:“没关系,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总有一个是你喜欢,也喜欢你的,马上就要高考了,希望今天这件事不要影响到你的心情和考试。很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
正伤心难过着的牧泽听到这话,再看见池知凛前面那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是在跟他炫耀吗?
牧泽皱眉,怒瞪了他一眼,随即微抬起下巴,挑衅道:“那是当然,老子没那么脆弱,高考之后,我还要去给小余表白的,这是我们一早就约定好的。”
刚摸出手机想给他转点钱,去看脸上的伤的池知凛简直要被气笑:“呵,我说过,别再纠缠她。”
“你脑子有毛病?我怎么可能听情敌的话?”
牧泽翻了个白眼,与他擦身而过之际,还故意想去撞他的肩,却又突然发现自己身高不够,所以只能撞了下人家的手臂,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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