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你去那边等我吧。”沈昭对牧泽的来意心知肚明,她指了指另一边的行道树,朝梁煜恒道。
梁煜恒的脸色几不可查地阴了一下:“那你快点,池哥还在校门口等着。”
“知道了。”她拍了拍他的肩头,往牧泽的方向走去。
暖风习习,绿夏庭阴,知了卧在枝头欢快地鸣叫,底下的两人却相对无言。
沈昭复杂地看着面前满目真挚,眉宇间却又萦绕着无法忽视的悲伤与落寞的少年。
将近六年。
他竟然真的在她的不假辞色下,执着地喜欢了她将近六年。
饶是一直坚定拒绝他的沈昭,都不禁为他注定失败的结局,自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牧泽——”
“小余,你别说,你听我说。”牧泽的眼角挂着红,唇瓣抿了又抿才强撑起一点苦涩的笑意。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所以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就此别过、要不要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你的人生中,可是——”他吸了吸鼻子,“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所以我今天并不是来表白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依旧喜欢你,即便你不喜欢我......”
“小余,我完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牧泽释然地、真正地笑了出来,和眼中积蓄的泪一起,“小余,我也要,向前看了。”
沈昭听懂了他的意思。
在这个必将画下句点的时刻,退场并非他的本愿,只是应该、不得不这么做。
可就算如此,他也要完美地、完整地出演这场临别的戏码,尽管这在沈昭那里,这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情节。
但至少,他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勇敢地接受了自己落幕的命运,并心怀希望地去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
与此同时,沈昭突然明白了牧泽为什么能坚持这么多年——
他本身就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或许在面对那个让自己情窦初开的人时,爱慕之情的确浓烈得难以自抑,但在一次次的拒绝之后,这份单纯的爱慕就被掺杂进了其他因素。
执念、约定、自证......
每一个都把那将近空瘪的心支撑得依旧饱满如初。
沈昭垂了垂眸,格外认真地与他对视:“谢谢你的喜欢,我也为我当初的行为感到抱歉,但我并不后悔。牧泽,你会遇到那个真正纯善的、喜欢你的人,希望你的未来一切顺利。”
听到这道别的话语,想到以后自己可能再难见她一面,牧泽的呼吸就越发不畅,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小、小余,可以、可以抱、抱一下吗?”
他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引得路过的同学们都明里暗里地往这边侧目。
看着牧泽那涕泗横流,嘴巴瘪得跟个孩子似的,沈昭就觉得有些好笑。
她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他,在他耳边叹喟般重复:“牧泽,谢谢你喜欢我。”
沈昭的声音里是牧泽从未自她这体会过的温柔,而掌下的温度、身上的触感更让他有种心脏充盈的满足。
真感谢现在是夏天,让他们之间只隔了两件薄薄的T恤。
牧泽虽然贪恋,但并不贪心,默默在心里数了六十秒,把他视若珍宝多年的纽扣悄悄放进沈昭兜里后,就将人放开了。
“小余,你有喜欢的人吗?”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又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他问出了这句。
沈昭一愣,倏然莞尔,脸上那明晃晃的幸福让求而不得、体面退出的牧泽觉得极其刺目。
他压下眼底翻涌的嫉妒,语气却带着幽怨:“是谁呀?梁煜恒吗?”
“不是,是我哥哥。”
沈昭承认得大大方方,仿佛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牧泽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也是这个时候,等得心情烦躁的梁煜恒终于耐不住性子地走了过来,以时间不早了的由头将人拉走了。
牧泽神游天外地回应了沈昭的道别,然后怔怔地凝视沈昭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视线缓缓移到旁边的梁煜恒身上,幸灾乐祸地翘起了唇角:“真期待你到时候的表情。”
他淡淡地扫了眼周围暗自看热闹的人群,又变回了往日那般傲然不羁,远远就能令人退避三舍的模样。
校外,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的池知凛眉头紧蹙,一双深棕色的瞳孔猎鹰般在人群中巡视,想要捕捉到那熟悉的身影。
就在他准备进去找人的时候,梁煜恒总算是护着沈昭出来了。
“怎么这么久?”池知凛快步迎上去,膝盖一弯,手臂一捞,就将她抱了起来,坐在他的臂弯上。
视野急速升高,沈昭瞧着那一个个朝她看过来的脑袋,脸颊顿时红得要命。
“哥哥,放我下来。”她额角一抽,羞赧地低下头,拍打着他的肩膀。
“这里人多,撞到了怎么办?”池知凛一言否决后,转眸向旁边的梁言母子,“梁姨,晚上有空吗,一起去吃饭吧,给他们庆祝一下。”
梁言母子对视一眼,答应了下来。
因为池知凛不知道他们的喜好和忌口,所以在一众餐馆和菜式里,选择了最不容易出错的火锅。
一份鸳鸯汤底,就完美解决了这个爱吃辣,那个又不能吃辣的问题。
至于其他的,自己爱吃什么就点什么,也不用请客的人费尽心思地去了解、协调。
汤底逐渐沸腾,冒起大小不一的红橙交杂的泡泡,一呼一吸间,辣椒牛油的香气张牙舞爪地刺激着鼻腔,让那空虚的唾液腺分泌出一口又一口的唾液。
打好油碟后,池知凛和梁言端起大小盘子,把荤菜素菜都下了锅,只留下那几个不经煮、用来涮的类似鸭肠毛肚的菜品。
冰镇的可乐在口腔中“噼里啪啦”地绽放,作为这场味蕾享受的开端。
坐在里侧的沈昭在池知凛的投喂下,吃得不亦乐乎,连话都没工夫说。
先前因为受伤忌口,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辛辣食品了,现在伤好了,她肯定要大吃特吃。
“小余,你慢点,没人跟你抢。”沈昭对面的梁煜恒瞧见她那辣得红艳艳的嘴唇,担心她的胃会受不了。
池知凛闻言,朝旁边瞥了眼,把她手边空了的玻璃杯倒满可乐,又抽了张纸,去擦她鼻尖和额头冒出的汗珠,才回答梁煜恒的话。
“没关系,让她吃吧,前段时间吃得太清淡了,她怕是早就受不了了。”
说罢,他端起自己的杯子,看向梁言:“梁姨,虽然是可乐,但我还是想敬您一杯,感谢您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
梁言见状,连忙把夹起的牛肉放到梁煜恒碗里,冲池知凛挥了挥筷子:“哎呀,说什么照顾不照顾,梁姨就是见不得好孩子受苦,而且能帮你们,也肯定是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举手之劳而已。”
“不管怎么说,梁姨也的确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特别是在我出事的那段时间。”池知凛固执地保持着敬酒的动作,“况且小恒前段时间还救了小宝的命,就凭借这一点梁姨也是受得起我敬的。”
梁言没办法,只好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下,随后嗔了句:“你这孩子。”
池知凛噙着笑,把杯中的可乐一饮而尽。
“池哥,小余说之后要去置办大学用的东西,但你们又要上班,所以不如让我和小余一起去吧,有些电子产品我也要更了解一些。”梁煜恒舔了舔唇,鼓起勇气道。
池知凛嘴边的笑回落些许,偏头见沈昭也在看着他,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可以啊,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小宝的肩膀也还没有完全好,置办东西的事情不急。”他面色如常地把涮好的鸭肠夹给沈昭。
满心以为对方答应了的梁煜恒,还喜滋滋地冲沈昭眨了眨眼,丝毫没发现对方目光中的一言难尽。
吃完饭后,四人一起回了家,在门前告别。
一进门,沈昭还没来得及弯腰换鞋,就被池知凛一把抱到鞋柜上坐着。
他手撑在她大腿两侧,面无表情地前倾,与她额头相抵。
“你要跟那小子一起去买东西?”
池知凛声线平直,沈昭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她不闪不躲地直视着眼前这个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放肆的哥哥,心头跃出一丝窃喜。
她佯装疑惑道:“怎么了吗?阿恒又没有说错,我确实不太懂电子产品,而你又确实没有时间陪我去啊,如果只是周末唔——”
沈昭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也跟着紧缩。
而气血上涌,一时冲动的池知凛也猛地惊醒过来,立马就要往后退。
但这么好的让他破戒的机会,沈昭怎么可能放过?
况且现在高考结束,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应该更进一步了。
于是她抬起左手按在他脑后,使劲往下摁的同时,下巴一抬,嘴唇就跟着追了上去,再次与他的紧密相贴。
空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经验的沈昭只从书上知道接吻是要伸舌头的,可后面该怎么做就一概不知了。
不过幸好,在她伸出舌头,仅仅是略带迟疑地在对方的唇瓣上舔了一下时,溃不成军的池知凛就受不了地含了上去,着急忙慌地直往自己嘴里拖。
接下来的事情,沈昭就完全掌控不了了,连意识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对方一寸寸的入侵、扫荡,与她严丝合缝地交缠。
舌头好麻,下巴也好酸。
沈昭皱眉腹诽,顺着脖颈滑下来的左手抵上池知凛的肩头就要连人带舌地推出去。
然而此刻,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悄然调换。
至于兜里默默躺着的那颗纽扣,还是后来池知凛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只是缺少纽扣的那件衣服,却早已从沈昭的衣柜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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