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新的客户要来，得穿正装，还得化妆。”
银砾闭着眼规划今日的行程，公司每次只要来客户，她都得提前半个小时起床打理自己。
习惯性地往枕边摸去，想看看几点了，如果时间还来得及她还可以睡一会。
但手掌触碰到的不是往常纯棉被单的触感，而是有着细小碎粒地面的触感。
地面？
银砾刷一下睁开眼睛，惊坐了起来。
她那香香软软的大床呢。
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她可是洗好澡，穿了刚洗好的新睡衣躺在空调房里安稳入睡的。
惊坐起的银砾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刷地白了。
目光所及，是起伏的山丘。但定睛一看，那哪里是山丘，分明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各种各样残缺的人体散落着，看不出颜色的残缺的衣服勉强遮盖着，但还是有大片腐烂程度不一样的肢体裸露在外面。
勉强能辨认出，这里原本有不少排列整齐、风格统一的建筑物，但现在这些建筑只剩下残骸，散乱地倒塌在地，上面布满大片干涸的血迹和一些不明的粘稠液体。
这是一片散发着死亡气息、连风都绕道而行的晦气之地。
就像是，就像是被屠杀过的人类聚集地。
与此同时，某种混合着**，污浊的味道充斥在银砾鼻腔中。
“呕。”
胃部一阵痉挛，强烈的呕吐感充斥在大脑，一直在都市高楼里生活的银砾，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还带有血肉的残躯，裸露的暗黄的人骨，上面还带有极少攀附在上面的肉块，以及大堆尸体**的味道，都在刺激着银砾脆弱的神经。
银砾抬起刚刚抚摸过地面还带有灰尘的手。
握了握拳，这触感与自己的手截然不同，身为职业社畜的她只有在食指和中指才有长期写字留下的茧子。
而这具身体的手掌上，尤其是虎口、指根和掌心，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与她原来写字留下的薄茧完全不同，显然是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留下的痕迹。
这分明不是她的身体。
身上也是暗黄色，被尘土裹着，脏到看不出原本皮肤的颜色。
衣服更不用说了，颜色几乎与尘土融为一体。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就算躺在地上，也完全没人能发现她。
她甚至怀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靠着这种伪装得以存活下来。
她挣扎着站起来。即使对现状一无所知，她也明白，待在原地是死路一条。
谁知道，把这片区域杀干净的东西会不会回来。
她至少要寻找到一个人类聚集的场所。
搞清楚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以及，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
无论是外星人入侵还是丧尸病变什么的，总得让她死个明白。
银砾颤抖着双腿，勉强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这片布满尸骸的断壁残垣，最终停留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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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黄的天空，焦黑的土地，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原上，一个小小的黑点正顽强地向前移动。
银砾带着从残骸里找到的一个还算结实的黑色背包，里面装了从废墟中，尸体下找到的她能看出是食物的东西。
她强忍着恶心掰开一具尸体的手，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袋露了出来。
打开一看，是些干粮一般的东西，可能是因为跟着尸体遭受了冲击，干粮大部分都碎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小心地收了起来。
有的食物尚有包装，有的则包装尽失，沾满不明污渍。
倒塌的建筑物下几乎找不到食物，食物大部分都被人携带着，几乎都是同一类型的只能饱腹的干粮，根本没有什么新鲜的食物。
但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是挑嘴的时候了。
零零散散的整理了一下，食物也装了一整个背包。
打开黑色背包一看，全部都是同一种包装的食粮，她也想找一些其他类型的食物，但是翻遍整个基地，也只有这一种粮食。
银砾想，可能是这个基地想方便统一进行管理，所以才将所有的食物都统一整合了起来。
装水的容器倒是五花八门，银砾将黑色背包装满，为自己求生之路增添多一些砝码。
在翻找食物的同时，她也在搜寻任何能防身的东西。不敢奢望枪械，哪怕有把菜刀也好。然而奇怪的是，搜遍各处，最终只在一间半塌的屋子里找到了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这把小刀在银砾的世界顶多能切个水果。
但银砾还是如获至宝般用布条将其缠了起来，放在腰上能顺手能够到的位置，用于防身。
这一把小刀已经算得上她活下去的依仗了。
就这样，银砾带着这个黑色背包和一把小刀，踏上了前进的道路。
在走之前，她注意到地上有道极浅的轮胎印迹，她向着轮胎印延伸的方向走去。
这种情况别说地图了，这个轮胎印还是她蹲在地上辨认许久才看出来的。
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硬着头皮沿着它走。
银砾机械地迈着步子，累了就歇，喘口气又继续走。
随着脚步不断延伸，四周的景象愈发荒凉。
那浅浅的轮胎印也逐渐被灰尘掩埋，最终彻底消失在风沙之中。
银砾别无他法，只能向着轮胎消失的最后方向，继续前行。
一路走来，别说高大的树木，连低矮的植被也稀稀拉拉，难以看到。
偶尔能看到风化严重的只剩下一些轮廓的房子。
白天闷着头一直往前走，晚上停歇在偶尔可以看到的人类建筑的废墟中，虽然不能完全遮蔽住她的身体，但聊胜于无，至少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心理慰藉。
睡觉时，银砾也不敢睡得太死，稍微有风吹草动，甚至什么声音都没有，她也会猛然惊醒。
银砾手中攥着那把小刀，重新蜷缩进墙角的阴影里躺下，因为不知道这个残存的废墟存在多久了，她甚至不敢依靠着墙，万一墙突然崩塌，到时候可没人来救她。
数不清是第几次惊醒了。频频的惊醒让她头痛欲裂，一时之间也只能茫然地望着死寂的天空。
在银砾的世界，即使是在污染严重的地区，夜晚的天空中顽强的星星依旧会闪烁。
但在这里，天空如死水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也看不到任何的变化。
这个世界的晚上连星星都吝啬于露出。
独自一人，手中只有勉强能够装物的背包，身处完全陌生、人类挣扎求存的世界，这谁看了不说一句。
地狱开局。
银砾不知走了多少天，脚底板已经没有知觉了，双腿因为过度的使用，抬起时都要比开始要多一倍的力气。
本就破旧的鞋子，在长途跋涉后损毁得更加严重。
但她不敢停下来，甚至没有办法用理智思考。
她害怕一旦停下，或者认真去想眼下的处境，就会彻底失去走下去的勇气。
银砾低头看看已经没有多少的食物，再看看已经磨平了的鞋底，抬头竖中指咒骂：“狗东西，还不如上班。”
咒骂过了，但也只能继续向前走，就跟上班一样，在晚上把自己的老板骂个狗血淋头，也不妨碍银砾第二天面对老板面带微笑。
银砾拿出所剩无几的食物，避开污渍，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给她挑食的机会了，即使粗糙得难以下咽，银砾也只能靠唾液一点点润湿，艰难地咽下去。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水源供她顺食物了。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视野中突然出现模糊的影像。银砾使劲眨了眨干涩模糊的眼睛，影像渐渐清晰起来。
银砾几乎喜极而泣。天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目的地的向前走，每天都在哄自己不要停下。
幸好这不是她那具被都市生活养惯了的身体，不然，她早就倒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也幸好，她在绝望之前，看到了曙光。
看到了建筑物，脚步都感觉轻快了许多。
一道歪歪扭扭的围墙圈着里面的破旧建筑。围墙本身也颜色驳杂，灰的、棕的、甚至还有暗红的，显然是用各种能找到的材质胡乱拼凑而成。
离得近了，能看清围墙内的建筑同样破败不堪。它们和围墙一样五颜六色、歪歪扭扭，像是危房一样。
但最起码，这是人类聚集地。银砾已经不奢求这个聚集地里物资能够充沛什么的了，她现在只想看到人，这样她才能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类活了下来。
当她再靠近一些时，发现地面上已经有了人类行进的浅浅脚印，和车轮开过的轮胎痕迹。
看到人类的生存痕迹，银砾把手中仅存的食物和水，狠狠的吃了几口，剩下的也放到黑包里，藏到衣服下能够被遮蔽的地方。
虽然她想看到人，可不代表她就这么单纯的跑过去。
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人类还没被那种不知名生物灭绝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
呲。
永远不要相信人类的劣性根。
等到银砾把东西藏好，就可以看看两两三三的人群在围墙附近走来走去，围墙上豁开一个大口子，显然就是出入口了。
在门口有守卫，拿着颜色怪异的武器，那应该是武器吧？
银砾看着那玫红色的棒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或许是某种她不了解的习俗。
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在排队进入的人们，门口的守卫，她们的身上缠绕的是什么？
银砾停下脚步，迟迟不肯向前。
红色的丝线围绕着每一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有数到丝线，那些或粗或细的红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每个人身上，从头到脚。
这是银砾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隔阂，也是第一次清晰而明朗的知道了，自己已经不在原来世界的现实。心底那极小的，希望自己还在原世界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银砾垂下眼帘，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去。
围墙中出入口被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进，一个部分出，守卫检查得极其松懈，近乎于无。
排队的几乎都是青壮年，很少有孩子和老人，因此队伍行进得很快。
从刚刚的轮胎印中可以看出车辆应该是有的，但很少，起码她走过来的这段时间没看见。
看来，这不是什么丧尸污染的世界了。
银砾排在队尾，随着人流向入口挪动。队伍里几乎没人交谈，都着急向前，进入到眼前的建筑物里。
没过多久，看到了门口处，她更能够看清那玫红色的棒子了。
那应该是什么的骨头吧？一节一节的。
而另一个守卫手中没有拿着什么像是武器的东西，起码银砾没看出来。
她也不敢细看，匆匆穿过那两名懒散守卫把守的入口，踏入了城内。
进门后，人流匆匆向着属于自己的地点流去，不断得穿过红线，没有人抬头看这异常的红线。
看来这红线是只有银砾自己才能看得到的。
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银砾也顺应着人潮流向前走去。
置身其中，那股破败感反而更加浓重了。
宛若贫民窟一般，楼和楼之间挤挤插插的挨在一起，建筑物的墙壁上不是光滑的，而是黄土一般，感觉轻轻碰上去都会掉渣的程度。
但即使是这样的楼，也仅占一小部分，放眼望去，更多的是胡乱搭建的棚户。就算的上是房子了。
人躺进去，有的甚至连整个身体都遮不住，小腿和脚就那么裸露在外。
但是，银砾目光一凝，即使是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都缠绕着红色丝线。
她停下脚步，闪身躲进一处无人的墙边阴影里，仔细观察那些缠绕在人身上的红线。粗略看去，每人身上都有七条相对较粗的主线，以及数量更多、细密如蛛网的次级细线。
并不是说每个人都是完全一样的。
银砾努力分辨了一下那些细小的红线，但那些细线实在太过繁杂，只得放弃数清楚的念头，专注研究那相对来说比较粗的七根红线。
即便是这七条较粗的主线，彼此间的粗细也并非完全一致。
身为一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外来者，面对着刚进入一个陌生的地点，即使是身为专业社畜的银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整理思绪。
银砾的余光瞥见，两个男人撕扯着衣领，推推搡搡地从旁边一条阴暗小巷里走出来。
其中一个穿着相对体面些的男人，正骂骂咧咧地揪着另一个人的衣领。被揪住的人衣衫凌乱，脸上堆着讪笑，既不挣扎也不反抗，顺从地被对方拽着走。
街上的人只是冷漠地瞥了几眼，便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显然，这种事在这里司空见惯。
没有人注意才好。银砾顺着建筑物旁的阴影，悄悄跟着那二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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