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柳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住了嘴。
气氛越来越沉默。
付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呼出一口浊气:“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了。”
李柳岩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忧心的看着付佩的背影:“好,那你先休息一下。晚饭好了我叫你。你爸爸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了,待会就别待在房间里了,出来吃吧?”
“知道了。”付佩应了一句,快步上了楼,走向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靠在门板上,仰着头闭着眼。
李柳岩委屈失落的表情此刻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烦躁的将书包扔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深邃的夜空上。
他的房间很大,床靠着墙壁,旁边是窗户,墙上还贴着许多贴纸、海报。
付佩忍不住回想起几个月前,那痛苦的、难过的、无法言语的……
“……付佩,是不是还没有人告诉你,知夏…他死了……”
对方哽咽的声音仿佛在撞击着他的心脏,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脸上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那一定很难看。
书桌上还摊着昨晚没做完的题,旁边放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封皮是沉静的青色。
付佩的目光在两样东西之间徘徊,一个是代表着父母期望的“正确的”未来;另一个则代表着他自己不被完全认可的渴望。
楼下传来炒菜时锅铲碰撞的声响,还有母亲隐约的说话声,大概是家政张阿姨在炒菜,李柳岩在叮嘱菜的口味。
一种熟悉的被包裹在“关爱”之名下的束缚感缓缓收紧。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坐到书桌前,却没有翻开任何一本书或一本画册。只是拿出手机,无意识地划开着屏幕,点开那个只有几条消息的班级群,看着零星跳出的、关于明天课程的询问,然后又关掉。
屏幕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底那抹淡淡的青黑色在冷光下显得更加明显。
开学第一天的傍晚,喧嚣渐止,夕阳的余晖透过办公室的窗,在杨冯的办公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她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迅速接起,那头传来一个清朗明亮、带着笑意的少年嗓音:“喂?”
杨冯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乐乐,腿伤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你的校服我已经帮你拿了,就放在我办公桌上,或者等会儿下班了我顺路给你送过去?”
少年在电话那头轻笑:“嗯嗯,差不多好啦!我明天下午就回学校!谢谢小姨——”
“哎,”杨冯及时打断他,“明天来学校要改口叫杨老师,记住了?”
“知道知道!杨——老——师——”少年拖长了音调,乖巧应声。
“这还差不多。”杨冯脸上的无奈化为了显而易见的宠溺,“教材我让班长帮你留了一套,就放在教室讲台上了。”
“好。对了,杨老师,新班级怎么样?”
那少年好奇的问。
“都挺不错的,第一天见面,感觉都是很懂事的孩子。”杨冯温和地回答,她稍作停顿,提醒道,“对了,明天记得,手机可不能带来学校。要是被我发现了,我就告诉你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夸张的倒吸气,随即是带着笑意的保证:“遵命!杨老师您放心,我可是模范学生,绝对遵守纪律!”
杨冯忍不住笑出声:“好,那就先这样。好好休息。”
通话结束,杨冯将手机轻轻放回桌面,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亮,付佩醒得很早,他坐在床上,眼底淡淡的青黑透露出一夜浅眠的痕迹。
他穿好校服,拒绝了司机接送,独自坐上早班公交车。
车厢摇晃,他在靠窗的位置小口吃着顺路买来的三明治,目光掠过窗外嘈杂的街道。
到校时,教室已经有了好几个同学。
他放下书包,拿出练习册,试图用数学题强行驱散脑海中的混沌与疲惫。然而失眠的后遗症顽固地纠缠着他的注意力,公式和数字在眼前模糊地跳动。
偏偏早上的课程还是连续的语文课。
杨老师讲课条理清晰,但平缓的语调在付佩过度疲惫的神经听来,却成了最佳的催眠曲。
他强撑着精神,想要保持清醒,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涣散。
杨老师偶尔会穿插一些文学轶事或风趣的比喻,引得同学们发出轻笑,稍稍提振气氛。
旁边的林薇听得全神贯注,不时低头记着笔记。她前桌的陈菁也坐得笔直,专注的神情透过那副扁框黑边眼镜,显得格外沉静认真。
付佩的眼神在这片红色的校服背影和林薇偶尔因发笑而轻颤的侧脸之间游移,感觉上下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林薇今天竟没像昨天那样时不时找他小声嘀咕。
终于熬到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食堂的诱惑让沉闷的教室瞬间活络起来。
林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哀叹一声,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了桌面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嘟囔道:“啊……好困啊……不想动……”
她前桌的陈菁早已收拾好书本,安静地站在她课桌旁等着。
她穿着合身的红白校服,低马尾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常,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与周遭躁动格格不入的文雅与清冷。
“去吃饭了。”陈菁轻声说。
“不起……没电了……需要菁菁能量补充……”林薇耍赖般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抓,“拉我起来嘛。”
陈菁极轻地叹一口气,还是伸出手,握住了林薇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林薇刚一站稳,就像没了骨头一样,顺势软软地倒向陈菁,双手自然地环抱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真的走不动了……”她拖长了音调抱怨,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付佩正慢吞吞地收拾着笔袋,无意间抬眼,恰好看到这一幕。
两个穿着同样红白校服的女生依偎在一起,一个试图保持冷静自持却掩不住纵容,一个全然依赖着肆意撒娇。
初中的某个午后,也曾有人这样毫无顾忌地挂在另一个看似无奈却温柔的并未真正推开他的人身上……
他迅速垂下眼帘,压下那瞬间涌上的、带着些许酸涩的模糊印象。
好在林薇并没有闹太久,她很快自己站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好像刚才那个耍赖的人不是她。
“好啦好啦,吃饭吃饭!饿死了!”
她转头看向付佩,脸上又恢复了活泼的笑容:“付佩,你要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吗?”
付佩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你们先去吧,我去趟厕所。”
“哦,好吧。那我们先走啦!”林薇不疑有他,拉着陈菁的手腕就欢快地朝教室外走去。
付佩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口,那抹鲜艳的红色融入走廊的人群中。
他独自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去了厕所。
回来后,他从桌肚拿出饭卡,慢步走向人流稍少的楼梯口。
付佩独自在二楼食堂角落找了个靠柱子的位置坐下。
餐盘里是简单的米饭、一份糖醋排骨和炒青菜。
他低头安静地吃着,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
与此同时,在食堂另一侧,阳江锡端着餐盘,旁边跟着一个身形高挑、笑容明朗的少年——正是周天乐。
他腿伤似乎已无大碍,走路姿态轻松,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正灵活地扫视着拥挤的食堂,寻找空位。
“周哥,坐哪儿?那边好像有个空位!”阳江锡指着不远处一个靠过道的位置。
周天乐瞥了一眼,摇摇头:“那儿太闷了,找个有风扇吹的。”他目光继续搜寻,“空调底下的肯定没戏了,早被占光了。”
两人又绕了小半圈,终于在离付佩不算太远、靠近一台吊扇的地方找到了两个连着的空位。
“就这儿吧!”周天乐率先坐下,将餐盘放下,活动了一下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的左腿。
他们吃了一会儿,阳江锡正兴致勃勃地讲着班里的新鲜事,却发现周天乐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频频飘向斜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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