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积水没过脚踝，混杂着机油和铁锈的腥气，在手电筒的光柱里泛着浑浊的泡沫。凌薇扶着林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钢筋，靴底踩在朽烂的木板上发出 “咯吱” 的呻吟，像随时会坠入深渊。
罗莎趴在林深的背上，左臂的临时夹板渗出暗红的血。她的呼吸很轻，却带着压抑的痛呼，每次颠簸都让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林深的作战服。“放我下来……” 她的声音嘶哑，“你们带着引爆器先走，我能……”
“闭嘴。” 林深的声音硬得像通道顶部的钢管，“当年在 73 部队的毒气室，是谁拖着半条腿把我爬出来的？现在装什么硬汉。”
罗莎的哽咽声被淹没在远处的爆炸声里。银狐的追兵已经炸开了通道入口，金属碎片混着混凝土块簌簌落下，在头顶的水管上撞出刺耳的回响。凌薇的异能像绷紧的弦，覆盖着周围百米的金属 —— 她能 “看到” 三十米外有六个热源正在靠近，动力盔甲的能量反应在黑暗中闪烁，像贪婪的狼眼。
“左拐有个维修间。” 凌薇突然停住脚步，指尖的蓝光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震颤，“里面有通风管道，能通到净化池的外围。”
林深没问她怎么知道。从花店出来后，这个女人的眼神就变了，像是突然唤醒了某种沉睡的记忆，对 73 部队的设施了如指掌。他跟着凌薇拐进维修间时，手电筒的光扫过墙角的金属牌 ——“73-04 维修通道，权限等级：α”。
维修间比想象中整洁，货架上的工具还保持着摆放的秩序，搪瓷杯里的咖啡渍已经发黑，却能看出最后一次使用的痕迹。凌薇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停留在核爆日的前一天，上面用红笔圈着 “实验体 73 号最终评估”。
她的指尖抚过那行字，金属铭牌突然在掌心发烫。前世的记忆像被捅破的脓疮，涌出粘稠的细节 —— 那天的消毒水味格外浓，苏晴穿着白大褂站在观察窗前，手里的记录笔在评估表上画着圈，嘴角的梨涡盛着她看不懂的笑意。
“嘀 —— 嘀 —— 嘀 ——”
突如其来的电流声从罗莎的战术耳机里窜出，尖锐得像针，刺破了通道的死寂。凌薇猛地按住耳机，杂音中竟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声，像老式收音机的调台，模糊却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 夜莺…… 听到请回答…… 净化池……”
“是顾衍！” 罗莎挣扎着抬起头，血污的脸上迸出惊人的光，“这是‘夜莺’实验室的加密频道！我在银狐的通讯器里听过这个频率！”
林深立刻从背包里翻出信号接收器，旋钮转动的 “沙沙” 声中，那个声音渐渐清晰：“…… 实验体 73 号基因序列稳定…… 湮灭弹倒计时…… 重复…… 坐标 N37°24'……”
信号突然中断，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声。
凌薇的心脏狂跳。顾衍知道她是 73 号实验体？他怎么会知道？更重要的是，湮灭弹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必须加快速度。” 林深将信号接收器塞回背包，开始检查通风管道的栅栏，“这玩意至少有三十年没换过，锈得像块烂铁。”
凌薇的异能探入栅栏的锁芯，金属在她掌心像融化的蜡，悄无声息地剥离。就在这时，维修间的门突然被撞开，动力盔甲的红光瞬间填满了入口，能量枪的嗡鸣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抓住他们！” 银狐的声音带着义眼被刺穿的剧痛，嘶哑得像破锣，“叔叔要活的 73 号实验体！”
凌薇将林深和罗莎推进通风管道，自己转身面对追兵。星铁匕首在掌心旋转，划出银色的弧光 —— 她没有退路，管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而罗莎的伤势根本经不起拖延。
“想留住我？” 凌薇的笑容在红光中显得格外冷，“问问你们的盔甲答不答应。”
她的异能骤然爆发，追兵的动力盔甲突然失控地合拢，关节处发出 “咯吱” 的惨叫。最前面的守卫被自己的盔甲勒断了肋骨，闷哼着跪倒在地，能量枪掉落在积水中，溅起的水花熄灭了手电筒的光。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凌薇像泥鳅般在守卫间穿梭，星铁匕首精准地刺入每具盔甲的能量核心。她能 “看到” 金属内部的电流走向，知道哪里是致命的弱点，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 —— 这些知识是 73 部队用无数实验体的白骨堆砌的，此刻却成了她的武器。
“拦住她！” 银狐的怒吼声在混乱中响起，他的机械臂弹出麻醉网，在黑暗中张开成巨大的蜘蛛形状。
凌薇猛地后翻，麻醉网擦着鼻尖飞过，钉在身后的货架上，瞬间膨胀成粘稠的胶状。她趁机抓住一具动力盔甲的肩甲，异能注入的瞬间，盔甲突然调转枪口，对着同伴疯狂射击。
混乱中，她听到通风管道传来林深的呼喊：“走通风管到三号节点！我在那里等你！”
凌薇拽起一具动力盔甲作为掩护，向着通风管道退去。银狐的麻醉网再次袭来时，她突然将盔甲掷过去，自己则像箭般窜进管道口，星铁匕首在身后划出银色的线，切断了追来的机械臂。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气味，仅容一人匍匐前进。凌薇的手肘磨在粗糙的金属壁上，伤口渗出的血在管道里拖出暗红的痕迹。她能听到身后传来银狐的咆哮，还有某种机械爬行的 “滋滋” 声 —— 是净化者的追踪机器人，专门用来清理管道里的逃犯。
“还有五十米。” 凌薇对着耳机低语，指尖的蓝光凝聚成盾牌，挡住头顶掉落的铁锈，“准备接应。”
耳机里没有回应，只有信号接收器再次发出的 “嘀嘀” 声。这次的信号更清晰，夹杂着水流的哗哗声，像是从水下传来：“…… 晓语…… 植物异能…… 干扰…… 湮灭弹……”
顾晓语！凌薇的心脏骤然缩紧。女孩的植物异能确实能干扰电子设备，但净化池周围全是辐射变异体，她怎么可能……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追踪机器人的切割刀已经触到了尾部。凌薇咬紧牙关，将异能提升到极致，管道壁的金属突然向内凹陷，形成密集的尖刺 —— 身后传来机器人的金属哀鸣，随即陷入死寂。
当她从通风口滚落出来时，林深正用军刀撬着一道厚重的铁门。罗莎靠在墙边，手里的信号接收器泛着微弱的绿光，屏幕上跳动着一行乱码：“γ射线浓度超标，净化池入口已开启”。
“你来了。” 林深的额头上全是汗，军刀在锁芯里发出 “咔哒” 的脆响，“这门是防辐射的，比银行金库还结实。”
凌薇的异能探入门锁，金属的结构在她脑海里展开成精密的图纸 —— 这是 73 部队的α级权限锁，需要同时验证基因和异能波动。她将手掌按在感应区，蓝光渗入的瞬间，门锁突然发出 “嗡” 的低鸣，红光变成了柔和的绿。
“基因匹配…… 异能波动确认…… 权限等级：α”
铁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臭氧味扑面而来。门外是圆形的控制室，三十六个屏幕组成环形的墙，上面全是净化池内部的画面 —— 浑浊的绿色液体里漂浮着无数变异体，有的长着植物的根茎，有的则是金属与血肉的混合，在射线的照射下痛苦地扭曲。
中央的主控台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在操作着什么。他的身边站着个绿发女孩，双手被束缚在仪器上，指尖的绿光正被导入一根透明的管道，通向池中的巨型培养舱。
“晓语！” 凌薇的声音在控制室里回荡。
绿发女孩猛地抬头，苍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却倔强地摇着头：“别过来…… 哥哥说……”
她的话被白大褂的转身打断。那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容清瘦，戴着金丝眼镜，左脸有块狰狞的疤痕，一直延伸到白大褂的领口。他看到凌薇时，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诡异的笑：“73 号实验体，欢迎回家。”
凌薇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个男人的声音，这个疤痕的形状，还有说话时推眼镜的动作 —— 与前世医疗舱监控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完全吻合。
“是你。” 她的星铁匕首在掌心微微颤抖，“73 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博士’。”
博士鼓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看来苏晴没骗我，你的记忆真的恢复了。当年你从医疗舱消失，我还以为实验失败了呢。” 他指了指主控台的屏幕，上面显示着凌薇的基因序列，“你的基因链是完美的，既能容纳金属异能，又能抵抗药剂副作用，简直是为‘稳定计划’量身定做的。”
“稳定计划？” 林深将罗莎护在身后，□□对准博士的太阳穴，“用活人做实验，把他们变成怪物，这也叫稳定？”
博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肩膀发抖：“怪物？不，是进化。核爆后的世界需要新的物种，而我，是造物主。” 他突然指向培养舱，里面的液体开始沸腾，“顾衍的植物异能能中和辐射，你的金属异能能稳定基因链，再加上苏晴的能量剥离…… 我们三个的研究结合，就能创造出完美的新人类。”
凌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培养舱里漂浮的，竟然是个与苏晴长得一模一样的女性，只是皮肤覆盖着金属鳞片，背后长着植物的根须，在绿液中缓缓舒展。
“这是……”
“苏晴的‘备份’。” 博士的语气带着病态的迷恋，“真正的苏晴在三年前就基因崩溃了，现在的只是我用她的基因和你的异能碎片造出的容器。可惜……” 他摇了摇头，“没有你的完整基因，她永远只能是半成品。”
信号接收器突然再次响起，这次是顾衍清晰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从培养舱里传出：“凌薇！毁掉主控台的红色按钮！那是湮灭弹的手动引爆器！博士疯了，他想……”
“聒噪。” 博士的机械臂突然弹出注射针，精准地刺入培养舱的观察窗，绿色液体里的顾衍瞬间陷入沉睡。
凌薇的异能在这一刻爆发。控制室里所有的金属仪器都悬浮起来，屏幕在蓝光中炸裂，碎片像流星雨般射向博士。但对方早有准备，身上的白大褂突然展开成星铁护盾，将所有攻击挡在外面。
“你的异能来自于我。” 博士的声音透过护盾传来，带着嘲弄，“以为能赢过我？”
他的机械臂射出无数金属丝，在空气中织成密集的网，迅速收缩。凌薇调动异能抵抗，却发现那些金属丝能吸收她的能量，网眼在接触蓝光的瞬间变得更加致密。
“放弃吧。” 博士一步步逼近，金丝眼镜反射着培养舱的绿光，“加入我，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新世界。你想要的复仇，想要的和平，我都能给你。”
凌薇的后背抵住了主控台，金属丝已经勒进了皮肤。她能感觉到罗莎在身后用狙击枪瞄准，却被博士的星铁护盾挡住。林深正试图解开顾晓语的束缚，却被突然激活的电流网弹开。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触到了主控台的红色按钮。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博士的笑里带着残忍，“湮灭弹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没有你的基因验证，谁也别想……”
他的话突然卡住，因为凌薇的指尖已经按在了按钮上。蓝光渗入按钮的瞬间，控制台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密码验证成功的绿色字样。
“不可能！” 博士的眼镜跌落在地，露出疤痕下惊恐的眼睛，“你怎么会……”
“因为我是 73 号实验体。” 凌薇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的实验日志里写着，最终评估通过的实验体，拥有最高权限。”
她想起苏晴发间那朵白玫瑰。花瓣的金属成分与 73 部队的实验日志纸完全相同，显然是从实验室带出去的。那个女人或许早就知道真相，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在她的记忆里埋下了关键的线索。
金属丝的网突然剧烈震动，顾晓语的绿发从电流网中钻出，带着尖刺的藤蔓缠住了博士的机械臂。“凌薇姐！快！” 女孩的眼睛里流出绿色的泪水，“我的异能撑不了多久！”
林深趁机扑向博士，□□的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膀。罗莎的狙击枪也找到了护盾的缝隙，子弹擦着博士的耳朵飞过，打碎了培养舱的观察窗。
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顾衍的身体随着水流跌落在地。他的胸口还插着输液管，却挣扎着抬起头，对着凌薇喊道：“关闭…… 辐射源…… 在……”
博士的机械臂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能量剥离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飞。凌薇撞在主控台上，红色按钮在重压下发出 “咔哒” 的脆响 —— 湮灭弹的倒计时屏幕突然归零，随即陷入黑暗。
“不 ——！” 博士的惨叫被淹没在剧烈的震动中。净化池的辐射源失控地爆发，培养舱里的 “苏晴备份” 开始崩溃，金属鳞片与植物根须在绿光中分解，像一场诡异的葬礼。
凌薇拽起顾晓语，林深背起顾衍和罗莎，向着通风管道冲去。身后的控制室在辐射中融化，博士的惨叫渐渐微弱，最终被淹没在建筑坍塌的轰鸣里。
当他们从净化池的紧急出口滚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海风吹散了辐射尘，带着咸湿的气息，顾晓语的绿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指尖的藤蔓正缠绕着顾衍的输液管，注入生命的能量。
罗莎靠在林深的怀里，看着远处升腾的蘑菇云，突然笑了：“我们…… 活下来了？”
林深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凌薇的目光投向海平线，那里有一艘快艇正在靠近，船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 是老锤，他的机械腿在晨光中闪着光，身边的铁牛正挥手示意。
信号接收器突然发出最后一次 “嘀嘀” 声，这次不再是顾衍的声音，而是一段陌生的摩尔斯电码。凌薇将它翻译出来时，指尖微微颤抖：
“所有实验体已解放，代号‘夜莺’向您致敬。另：苏晴在沉船城的通讯记录已发送，附坐标。”
她抬头看向沉船城的方向，那里的废墟在晨光中沉默，像一座巨大的墓碑。血债已经讨还了一笔，但还有最后一笔，藏在那些加密的通讯记录里。
顾晓语的绿发轻轻蹭过她的手背，带着植物的清香。凌薇握紧星铁匕首，刃上的血迹在海风中渐渐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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