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的引擎发出平稳的嗡鸣,像某种巨兽的呼吸。凌薇靠在狭窄的舱壁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舷窗上的水雾,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蓝,只有偶尔掠过的发光水母,在黑暗中洒下转瞬即逝的幽绿,照亮林深专注的侧脸 —— 他正在调试通讯设备,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那道在 73 部队留下的旧疤。
“还在疼?” 林深突然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渗血的肩膀上。防辐射疫苗虽然缓解了辐射带来的灼痛,但巨鲨尾鳍的撞击让旧伤再次撕裂,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暗红色的印记在灰色的作战服上晕开,像朵诡异的花。
凌薇摇摇头,将受伤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藏。潜艇里的空间只够容纳四个人,顾衍在驾驶舱摆弄仪表盘,顾晓语蜷缩在角落的睡袋里,绿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朵金属玫瑰。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却意外地让人感到安心,像暴风雨中的树洞。
林深却不由分说地走过来,手里拿着急救包。“别逞强。”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在 73 部队那次,你就是这样硬撑着,差点让伤口感染坏死。”
凌薇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以为他早忘了那些细节 —— 五年前的寒冬,他们在废弃的医院里躲避巡逻队,她的腹部被弹片划伤,却因为怕拖累队伍,硬生生挺了三天,直到高烧昏迷。醒来时,看到的就是林深这样专注的眼神,正用烧红的军刀给弹片消毒,火光在他眼底跳跃,像此刻潜艇仪表盘的光。
“转过身去。” 林深撕开新的绷带,指尖触到她后背的瞬间,凌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是因为疼,而是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擦过伤口周围的皮肤时,激起一阵细碎的战栗,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潜艇突然轻微晃动,像是碾过了某种深海生物的残骸。凌薇重心不稳,下意识地抓住林深的胳膊,作战服下的肌肉坚硬如铁,却在她触碰的瞬间微微绷紧。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防辐射药剂特有的清苦,这味道让她想起无数个并肩作战的夜晚,在废墟的篝火旁,他总是把最暖和的睡袋让给她。
“别动。” 林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绕过伤口,将浸透碘伏的纱布贴上去,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常年与武器打交道的人。“顾衍说你的基因链还在恢复期,不能再受重创。”
凌薇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有圈浅浅的勒痕,是刚才在水下仓库用铁链缠住巨鲨时留下的,皮肤被磨掉了一层,露出粉嫩的肉。她突然想起罗莎说过的话,当年在 73 部队的毒气室,林深为了把最后一个防毒面具给她,自己硬生生扛了三分钟的神经毒气,差点变成植物人。
“你的伤……” 她伸手想去碰那道勒痕,却被林深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比她的体温高出许多。两人的指尖相触的地方,凌薇的异能不受控制地窜出一丝蓝光,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印记,像枚转瞬即逝的纹身。“没事。” 林深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那里有块狰狞的疤痕,是苏晴用能量刃划的,“比起这个,我更担心通讯设备。”
他松开手,指了指屏幕上跳动的乱码:“这里的磁场干扰太强,根本发不出信号。顾衍说前面可能有海底峡谷,万一……”
“不会的。” 凌薇打断他,声音比预想中更坚定,“我们从来都能逢凶化吉。”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林深的眼神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 这是凌薇很少见到的表情,不同于战斗时的锐利,也不是平时的沉稳,带着点少年气的温柔。“你还记得吗?在绿洲的地下黑匠铺,老锤的熔炉爆炸,我们被埋在废墟里整整一夜。”
“当然记得。” 凌薇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你非要给我讲你小时候的事,说你爸是个铁匠,总骂你握枪的姿势不如握锤子稳。”
“你还说,等战争结束了,要去看真正的海。” 林深的目光落在舷窗外,那里正好有一群银色的鱼群游过,在潜艇灯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和想象中不一样?”
凌薇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他竟然记了这么久。那时她以为海是蓝色的,像 73 部队画册里画的那样,有金色的沙滩和白色的浪。却没想到真正的深海,是这样浓稠的黑,连光都要被吞噬。
“其实……” 她刚想说话,潜艇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顾衍的惊呼声从驾驶舱传来:“是暗流!我们被卷进海底峡谷了!”
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红色的警报灯开始闪烁,刺得人眼睛生疼。凌薇的异能瞬间爆发,试图感知周围的金属结构,却发现潜艇正在急速下沉,周围的水压让舱壁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压扁。
“抓紧!” 林深一把将她拽到舱底,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头。剧烈的撞击接踵而至,显然是撞到了峡谷两侧的岩石,武器箱从货架上摔下来,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顾晓语的惊叫声、顾衍的呼喊声、警报的尖啸声混杂在一起,像世界末日的交响曲。
不知过了多久,震颤终于平息。潜艇斜斜地卡在两块巨大的礁石之间,一半没在冰冷的海水中。应急灯的红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顾晓语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抱着顾衍的胳膊;顾衍正在检查受损情况,眉头拧成了疙瘩。
“右舷舱门被撞变形了,海水在慢慢渗进来。” 顾衍的声音带着绝望,“氧气储备只剩一小时,通讯彻底断了……”
凌薇的心脏沉到了谷底。她的异能探出去,发现周围全是坚硬的岩石,潜艇被卡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更糟糕的是,礁石缝隙里有微弱的能量反应,像是某种未知的深海生物,正被潜艇的灯光吸引过来。
“我去修舱门。” 林深突然站起身,抓起工具箱,“你们想办法启动备用引擎,我争取时间。”
“不行!” 凌薇拉住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外面的水压太大,你出去就是送死!”
林深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她指尖的冰凉。“还记得 73 部队的逃生守则吗?” 他的眼神异常明亮,在红光中像燃烧的煤,“永远不要放弃任何一个人,也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他转身走向舱门时,凌薇突然想起很多事 —— 他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她时的眼神,他用身体挡住射向她的子弹时的背影,他在她昏迷时守在床边的沉默…… 这些碎片像散落的珍珠,此刻突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在心底沉甸甸的。
“等等!” 凌薇冲过去,从背包里掏出星铁匕首,“用这个。” 匕首的刃在红光中泛着冷光,“它能抵抗水压,也许能帮你撬开变形的舱门。”
林深接过匕首,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得像窗外的深海,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凌薇,” 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警报的尖啸,“如果…… 我是说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
他的话被顾衍的惊呼打断:“备用引擎启动了!但只能维持十分钟!”
林深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打开了舱门。冰冷的海水瞬间涌进来,在他身后形成白色的浪花。凌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手里还紧紧攥着他刚才碰过的工具箱,金属的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凌薇姐,快看!” 顾晓语突然指向舷窗。礁石缝隙里的能量反应越来越强,无数条银色的小鱼聚集过来,在潜艇周围形成旋转的漩涡,它们的鳞片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像给潜艇镀上了一层银甲。
“是‘引路鱼’!” 顾衍的声音带着惊喜,“它们是深海里的向导,会把迷路的生物带到安全的地方!”
凌薇的异能突然剧烈震颤。她 “看到” 林深正在舱门外奋力撬动变形的金属,星铁匕首在他手中闪烁着蓝光,海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混着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液体。他的肩膀被礁石擦伤,红色的血在海水中飘散,引来了几条好奇的引路鱼,却没有攻击他,反而用身体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像在安慰。
“还有五分钟!” 顾衍的声音带着焦急。
凌薇突然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她调动所有异能,顺着潜艇的金属壁蔓延,与林深手中的星铁匕首产生共鸣。蓝光在海水中形成一道无形的桥,将她的力量传递给他 —— 林深似乎感受到了,动作猛地加快,变形的舱门在星铁匕首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当林深浑身湿透地钻进来时,潜艇刚好挣脱礁石的束缚,开始缓缓上浮。他关紧舱门的瞬间,虚脱般靠在墙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星铁匕首,刃上沾着他的血,在红光中泛着诡异的美。
凌薇冲过去扶住他,发现他的腿被礁石划出了深深的口子,鲜血正顺着作战靴往下滴。“你疯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是因为后怕还是别的,“就不能等我……”
话没说完,就被林深突然拉近。他的手扣在她的后颈,带着海水的冰凉和硝烟的温热,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那是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混杂着海水的咸涩和防辐射药剂的清苦。林深的嘴唇很烫,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却在触及她伤口的瞬间变得无比轻柔。凌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强劲而有力,像潜艇的引擎,给了她莫名的安心。
顾晓语识趣地拉着顾衍钻进了驾驶舱,角落里的金属玫瑰在红光中静静伫立,红玫瑰的花苞不知何时已经绽放,与白玫瑰的残瓣交缠在一起,像个沉默的见证者。
林深缓缓松开她时,两人的额头还抵在一起。他的呼吸很急促,眼神却异常明亮,映着她同样慌乱的脸。“刚才没说完的话,”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如果能活着出去,我想……”
“我知道。” 凌薇打断他,脸颊烫得惊人,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也是。”
不需要更多的话语。五年的并肩作战,无数次的生死与共,早已让他们的默契深入骨髓。就像 73 部队的那句老话:真正的战友,不需要誓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潜艇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开始快速上浮。舷窗外的墨蓝渐渐变成浅蓝,最后在刺眼的阳光中化作一片金黄 —— 他们冲出海面了。
顾衍和顾晓语在驾驶舱里欢呼起来,绿发女孩探出头,看到相拥的两人时,调皮地眨了眨眼,又缩了回去。凌薇靠在林深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伤痛和恐惧都变得微不足道。
海面上漂浮着一层金色的阳光,引路鱼的银色漩涡还没有散去,在潜艇周围形成美丽的光环。远处的岛屿轮廓渐渐清晰,绿色的植被覆盖着山坡,像块巨大的翡翠。
“我们到了。” 林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凌薇抬起头,看到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了那道旧疤,却不再显得狰狞,反而像是勋章。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道疤,指尖的蓝光与他皮肤下的能量产生共鸣,像两滴终于汇聚的水珠。
“嗯。” 她轻声应着,将头埋得更深。
潜艇在岛屿的浅滩搁浅时,顾晓语抱着金属玫瑰跑出来,绿发在阳光下泛着荧光。“凌薇姐,林深哥,你们看!” 她举起那朵玫瑰,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根茎已经彻底缠绕在一起,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它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凌薇和林深相视一笑,没有说话。有些感情,就像这深海之吻,不必言说,却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岛屿的风吹来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驱散了潜艇里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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