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微的指尖冰凉，几乎是凭着多年演技磨炼出的本能，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没有彻底崩坏。
她看着路程风伸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这双手小时候抢过她的糖葫芦，大学时帮她拎过沉重的行李箱，前几天还在昏暗的走廊上扶过她一把，现在，却要在这数百万观众注视的直播镜头前，以“陌生人”的身份，与她交握。
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混杂着被隐瞒的恼怒和一种荒谬至极的感觉。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台下候场的经纪人周姐，对方也是一脸惨白，拼命用眼神示意她“冷静！撑住！”
“你好，”苏夜微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变得轻软得体。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一触即分，仿佛真的只是面对一位初次见面的、大名鼎鼎的同行，“我是苏夜微。请多指教。”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似乎感觉到路程风的手指极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想要握住什么，但最终只是虚虚一碰。
直播弹幕已经疯了。
【啊啊啊握手了握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两人都好客气好疏离啊，看来之前真不熟。】 【节目组太会玩了！这配对绝了！话题度拉满！】 【只有我觉得他俩站一起配一脸吗？颜值天花板组合！】 【上周热搜绝对是误会！你看微微多不自在！】 【路哥居然会笑？他平时对女明星不都礼貌但疏远吗？今天感觉心情很好？】
主持人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爆炸性的配对结果，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天呐！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缘分妙不可言！欢迎路程风！欢迎苏夜微！恭喜你们成为《心动模拟》第二季的第一对模拟情侣！”
背景音乐适时地响起浪漫的调子，花瓣从空中飘落。
苏夜微觉得每一片花瓣都像砸在她神经上的重锤。她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听着主持人介绍后续流程。
“按照规则，配对成功的模拟情侣，将共同完成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双人海报拍摄！”主持人兴奋地宣布，“这将作为你们‘恋爱’旅程的起点，也是观众们对你们的第一印象！现在，请两位移步摄影棚！”
苏夜微：“……”海报拍摄？和路程风？
路程风侧过身，非常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无懈可击：“苏老师，请。”
苏夜微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工作，是澄清绯闻的必要手段。她微微颔首，踩着高跟鞋，尽量自然地走在前面。路程风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摄影棚早已准备就绪，打光板、反光伞、各种镜头对准了中央纯白色的背景板。摄影师看到他们进来，眼睛一亮。
“路老师，苏老师，欢迎！”摄影师搓着手，显然也对这对意外组合充满创作欲，“我们先试几个简单的姿势找找感觉。两位可以稍微靠近一些，对，苏老师可以侧身站在路老师前面一点……”
苏夜微依言站过去，几乎能感觉到身后路程风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还有那缕熟悉的、清冽又带点暖意的木质香气。这味道她闻了二十多年，此刻却让她浑身不自在，脊背绷得笔直。
“放松一点，苏老师，”摄影师看着监视器，“表情可以再甜蜜一点，想象一下和心动的对象第一次合作拍大片的感觉？”
心动的对象？苏夜微看着镜头，努力想挤出一点羞涩甜蜜的表情，但脑子里全是小时候路程风被她按在地上揍得嗷嗷叫的画面。
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轻轻搭在了她的腰侧。
苏夜微浑身猛地一僵，差点没条件反射给他来个过肩摔。
“抱歉，苏老师，”路程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和又礼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失礼了，摄影师要求我们需要一些互动。”
他的手掌只是虚虚地扶着，隔着衣料，热度却清晰地透过来。
直播镜头紧紧对着他们，弹幕又是一阵嗷嗷叫。
【搭腰了搭腰了！路哥的手好好看！】 【苏夜微好像僵了一下？果然还是不熟吧哈哈！】 【但画面真的好美！男帅女靓！这身高差这体型差！我嗑死！】 【摄影师会搞事！多来点！】
苏夜微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心里已经把路程风骂了一百遍。她微微向后靠了一点，将一部分重量似有若无地倚在他扶着她腰的手上，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依赖和羞涩的完美笑容。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呼吸顿了一下。
“非常好！就是这个感觉！”摄影师兴奋地按着快门，“路老师可以再低头看看苏老师，对，眼神再温柔一点……好好好！完美！”
路程风依言低头，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落在她努力维持笑容的嘴角上。他的眼神深邃，在镜头下被解读成了满满的温柔和专注。
只有苏夜微能感觉到，那目光几乎带着实质性的重量，压得她头皮发麻。
“接下来我们换个姿势，路老师可以从后面环抱住苏老师，下巴轻轻抵在苏老师发顶……”
苏夜微：“！！！”还有完没完！
路程风从善如流，手臂小心翼翼地环过她的肩膀，形成一个克制又亲密的怀抱。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太近了。
近得苏夜微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能数清他每一次呼吸的节奏。这个怀抱陌生又熟悉，让她心脏失控地狂跳，不知道是出于镜头前的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她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路老师，”她保持着笑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您演技真好。”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低笑，气流扫过她的头皮，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苏老师过奖了，”他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气息温热，“您也不差。”
摄影师捕捉着他们的细微互动，对着监视器连连赞叹：“太好了！这种悄悄话的感觉！非常自然！非常甜蜜！观众肯定爱看！”
直播弹幕确实已经甜齁了。
【啊啊啊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路哥低头笑的那一下苏死我了！】 【微微耳朵红了！我看到了！】 【这俩要是演的，我愿称他们为影帝影后！】 【不管是不是演的，我先嗑为敬！“微风CP”今天成立！】
终于，煎熬的拍摄结束。
主持人再次登场，宣布最后的环节：“感谢两位老师精彩的配合！海报成片我们将在后期精修后放出！现在，请两位模拟情侣，为我们直播间的观众，送上今天的晚安祝福！”
工作人员递上来一个画着爱心的小画板和一支笔。
路程风接过，看向苏夜微，语气温和：“苏老师想写什么？”
苏夜微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干巴巴地说：“都行。”
路程风笑了笑，低头在小画板上写下两行字。他的字迹潇洒有力，和本人那种慵懒劲儿不太一样。
写完，他举起画板，对着镜头。
上面写着：【第一天，请多指教。@苏夜微】
非常符合程序的开场白。
苏夜微配合地对着镜头挥手，露出职业化的甜美笑容：“大家晚安，下周同一时间，再见。”
直播信号切断的瞬间，苏夜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几乎是立刻向旁边跨了一大步，拉开了和路程风的距离。
周围的工作人员还在忙碌地收拾器材，没人注意到他们之间骤然冷却的气氛。
路程风放下画板，看向她，眼神里那层温柔的伪装褪去，露出底下更为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说什么：“微微……”
苏夜微没看他，也没理他，径直走向台下脸色依旧不太好的周姐。
“周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火气，“我们需要谈谈。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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