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姐的商务车像个密不透风的罐头，疾驰在夜晚的车流中。车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地闪过，映得苏夜微的脸明明灭灭。
“解释。”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周姐搓着手，额角渗出细汗：“微微，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路程风会来！节目组之前给我的男嘉宾名单里绝对没有他！他是临时空降的！”
“临时空降？”苏夜微猛地转头，眼底压着怒火，“苹果台这么大的制作，顶流男星空降，你会一点风声都收不到？周姐，我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周姐语塞，脸色白了又青，“是，我是提前一天隐约听到点风声，说有个重磅嘉宾替补……但我真没想到会是他！路程风那边口风太紧了，他的团队你又不是不知道，铁桶一块！而且当时合同已经签了，所有宣传预案都做出去了，我们不可能临时毁约，那违约金和口碑我们赔不起！”
苏夜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是啊，路程风团队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他想做的事，总能做得滴水不漏，包括这样突如其来地、蛮横地闯进她的工作计划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喃喃道，像是在问周姐，又像是在问自己。
上周热搜冷处理是他的意思，现在跑来和她上恋综也是他的意思。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不，这根本不是甜枣，是裹着糖衣的炸弹。
周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不管他想干什么，微微，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往下走。而且……从数据来看，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她把平板电脑递到苏夜微面前。
直播虽然结束了，但网络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路程风苏夜微恋综#、#微风CP#、#首日晚安祝福# 等话题以恐怖的速度攀上热搜榜，后面无一例外都跟着“爆”或“热”的标签。
【卧槽卧槽！有生之年系列！路程风居然下凡参加恋综了！还是和苏夜微！】 【这俩站一起的杀伤力太强了！海报花絮那张背后抱我直接嘶哈嘶哈！】 【之前说人家激吻打脸的出来！这明明就是被迫相亲的尴尬感！（虽然尴尬但好配）】 【哈哈哈苏夜微全程‘莫挨老子’的表情笑死我，路哥努力找话题的样子好心酸。】 【只有我觉得路哥看苏夜微的眼神拉丝了吗？绝对不是演的！】 【楼上的，显微镜女孩带我一个！路哥低头闻她头发那一下，我没了！】 【CP超话已经建起来了！姐妹们速来！[链接]】
评论区热火朝天，几乎是一边倒地嗑起了CP，之前那些质疑和负面评论被冲得七零八落。
毫无疑问，这场直播，这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配对，将上周那个负面热搜彻底压了下去，甚至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流量和关注度。
苏夜微看着那些截图和评论，心里五味杂陈。澄清的目的是达到了，甚至超额完成。可这方式……让她像是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节目组快笑疯了，”周姐语气复杂，“导演刚给我打电话，说直播流量破了平台纪录，广告商电话都快打爆了。微微，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但也……因祸得福？”
苏夜微把平板扔回给周姐，扭脸看向窗外。
“福？”她扯了扯嘴角，“我只觉得像个提线木偶。”
而拽着线那头的人，是她以为最熟悉、却此刻觉得无比陌生的路程风。
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一条新微信消息，来自那个沉寂了好几天、她以为再也不会主动联系的头像。
【L】：到了吗？
简单的三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还是那种熟悉的、懒得打字的调调，仿佛这一周多的冷战和今晚这场石破天惊的“重逢”从未发生过。
苏夜微盯着那三个字，指尖发冷，心里那股邪火蹭地又冒了上来。
他凭什么？凭什么在擅自决定了冷处理之后，又擅自闯进她的工作？凭什么在搞出这么大一场风波后，还能用这种若无其事的口吻给她发消息？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恨不得打过去一顿痛骂。
但最后，她只是用力按熄了屏幕，将手机狠狠扔进了包里。
眼不见为净。
……
另一边，路程风坐在宽敞的房车里，手机屏幕暗下去，再没有亮起。
他靠在真皮座椅里，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眸色深沉。
助理小陈从副驾驶悄悄回头，觑着他的脸色，小声汇报：“风哥，直播数据爆了，舆论反响很好，大部分都是正向的，CP超话排名也在猛涨……”
“嗯。”路程风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就是……苏老师那边，”小陈犹豫了一下，“好像……挺生气的？直播一结束就直接走了，都没跟您打招呼……”
路程风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那个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上，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知道了。”他熄灭手机屏幕，“回酒店。”
……
苏夜微回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一头栽进沙发，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小林帮她收拾着东西，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啧啧称奇：“微姐，你和路哥这热度太恐怖了，全网都在讨论你们……诶，节目组把今晚直播的精彩片段剪辑发出来了！”
苏夜微眼皮都没抬：“关掉。”
“哦……”小林乖乖关上视频，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哔哔，“可是微姐，说真的，路哥今晚真的好帅啊，而且感觉特别照顾你，那个眼神……”
“小林。”苏夜微声音平静地打断她。
小林立刻闭嘴，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苏夜微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奢华的水晶吊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今晚的画面——他伸出的手，虚扶在她腰间的手掌，落在她发顶的呼吸，还有那低沉的、只有她能听见的“您也不差”……
她烦躁地用抱枕捂住脑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小林跑去开门，随即传来她有些惊讶的声音：“……路老师？”
苏夜微猛地坐起身。
路程风站在门口，已经换下了录制时的西装，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休闲长裤，身上带着夜晚的凉气。他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粥店logo的纸袋。
“抱歉，这么晚打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温和，“我看她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带了点夜宵。”
小林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苏夜微。
苏夜微冷着脸：“谢谢，不用了，我减肥。”
路程风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视线越过小林，直接落在她身上：“聊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苏夜微撇开脸。
路程风沉默地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强行进来。那种无声的坚持，苏夜微太熟悉了。
僵持了几秒，苏夜微深吸一口气，对小林摆摆手：“小林，你先回自己房间休息吧。”
小林如蒙大赦，赶紧溜了，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路程风走进来，将粥放在茶几上，然后很自然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仿佛只是来串个门。
“热搜那件事，冷处理是我的决定。”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当时情况复杂，有对家在推波助澜，直接回应可能会越描越黑，也容易把你扯进更麻烦的漩涡。不如让热度自然冷却。”
苏夜微抱着胳膊，不为所动：“所以你就瞒着我，替我做了决定？然后现在又不声不响地跑来参加这个综艺？路程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程风抬眼看向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
“那个视频的角度太刁钻，普通的澄清声明力度不够。”他语气平静，像是在分析一个商业案例，“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一个更大、更正面、更受关注的话题覆盖它。并且，向所有人证明，那只是个可笑的误会。”
“所以你就选了和我一起上恋综？”苏夜微简直要气笑了，“这就是你想出的‘好办法’？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更……”
“更什么？”路程风打断她，目光沉静地锁住她，“更让人误会？”
苏夜微语塞。
“这个圈子的规则，你我都懂。真的，反而没人信。”他微微向后靠进沙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假的，演出来的，他们才趋之若鹜。”
“我们只需要扮演好节目组需要的‘模拟情侣’，满足观众的想象。三周之后，节目结束，热度消散，一切回归原点。你的绯闻彻底澄清，我的粉丝也看到我只是在‘工作’。”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目前对你我来说，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他的分析冷静、理智，甚至堪称完美。完全符合他们一直以来“利益至上、默契共赢”的相处模式。
可苏夜微听着，心里那股火非但没灭，反而越烧越旺。
“利益最大化……”她重复着这几个字，点了点头，忽然笑了，“好，很好。路老师果然深谋远虑，处处为我着想。”
她站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那袋还温热的粥，递还到他面前，脸上挂着疏离又客气的微笑。
“谢谢你的夜宵和‘好意’，不过我不饿。方案我同意了，我会好好‘演’的。毕竟，不能辜负路老师精心设计的这场大戏。”
“现在，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她指着门口，“路老师，请回吧。”
路程风看着她递回来的粥，没有接。他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穿透她故作坚强的外壳。
最终，他也站起身，没再坚持。
“粥趁热吃。”他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
苏夜微站在原地，手里还拎着那袋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缕淡淡的木质香气。
她低头，打开纸袋，里面是她最喜欢的那款山药薏米粥，还配了一小份她常吃的爽口小菜。
他总是这样，一边做着最气人的事，一边又记得她所有细微的喜好。
苏夜微把粥重重放回茶几上，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保姆车缓缓驶离，融入夜色。
她握紧了手心。
演是吧？
好。
那就看谁演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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