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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深笼

矗立于云端的四方钟楼,尖儿上架着的一口大圆钟,圆钟在上方连敲了三下。这三下钟声悠远而肃穆,恢宏且壮势,响彻于天地之间。

突如其来的巨大钟声,把世间上所有的不美好的事物都暂时通通带走,留下的只有令人终身难忘的美好瞬间。

而就在此时,万里城墙之下的黑剑客互相手牵手,居然沿着京城外围成了一个数十万人的巨大圆圈。而他们的身份也不简单,都是京城内各方有名的人物,家势强大,王孙子女,或者是祖上和自己有过伟大功绩的重要人员。

时辰已至,极目远望。一圈圈包围着城墙的黑剑客们赶紧排兵布阵,捏诀默念,召剑撒花。

唰唰声。

一刹那,雪花与万剑齐飞,花朵共长天一色。

一朵一朵盛开的花朵席卷天下,蔚蓝色的天空瞬间被换了个装扮,如此场面十分地壮观非凡。

一轮已过,万剑齐齐归来,转动手势,每柄长剑上又挂上了一袋厚厚的大花朵。天空中的花朵还没来得及落下,手上又重新捏与刚才一样的诀,然后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一剑驶出。

这下,漫天的花朵来的更多了,天空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有的甚至还带下来几只正在空中无忧无虑展翅翱翔的一群冬候鸟,比如鸿雁、天鹅、野鸭等等鸟类。跪拜在大门前烧香磕头的幸运儿便会以为是自己祈福天神显灵了。在元日佳节这一天被许多花朵打下来,鸟生也是绝对倒霉了。但是呢,家畜们往往才是最可怜的。过年过节,家里要是养些鸡鸭天鹅,猪羊兔子,家中的大人们通常都会特意留着在这一天里杀了炒菜吃,不顾自家孩子们的大哭大闹,执意要杀了来吃。到最后,孩子们往往都会落个挨打挨骂的地步。

天真无邪的孩子,只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仅此罢了!

最后一轮,也是最美最盛大的一轮。

大钟又敲了三声,这次,三声的间隔时间变长了许多。这一声,全世界都能听见。大钟在京城内每敲一声,远处眺望台的号角便也长长的跟着吹一声,接着又过一会儿,更远处眺望台的号角也长长地跟着吹一声,直到京城内的人侧着耳朵再也听不到,那就可能是到了更为遥远的地方去了。

钟声敲响,家家户户无论童叟全部纷纷跑到门前,立马擦干净脸蛋和双手,合十作揖,闭眼祈祷。

“愿家人平安喜乐,衣食无忧。”

“愿来年金榜题名,走上仕途。”

“希望小女觅得良君。”

“……”

“愿江山稳固,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赖子陌闭眼作揖,虔诚祈祷。

……

钟楼之下的元日,单薄的身上满是刚落下的白雪,手中捡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早梅,忽然仰首,望向钟楼的上方。须臾,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黑色睫毛之上沾染了片刻风雪,心里默念,作揖祈祷。

“……”

赖拂弦嘴角微微上扬:“一辈子无忧无虑,快乐到老。”

赖二花一派正义:“……”

赖夙白眼:“呸!贱人,惺惺作态。”

……

天下芸芸众生顷刻之间归为寂静,这一刻,天下万籁俱寂。就连楼下捡钱的老百姓也仿佛钟声一来,怨气全消。

“愿世间再无纷争。”

“愿无病无痛。”

“愿公平正义。”

……

问:“为何一群人大多聚集于一个地方?”

答:“回陛下,赖夙殿下撒下高额钱币,体恤民情,赤子之心。”

喜:“好,记他一份功!”

“……下令传下去,重赏。”

紧张:“小人只是不愿给陛下增添烦恼……小人该死,自去领罚。”

“嗯,怎么就该死了?”

“不必了,毕竟你是在为本王着想。不过你确实该罚,还得重重罚,只是今日元日,连你,饶了吧!”

“……是,绝无下次。”

“绝无下次?”

“不敢,是……”

大钟又连敲三声,恢宏之声回荡天地,震醒世间万物,天神庇佑,国泰民安,心愿得以实现。

·

可还是出现了意外。

原来,就在第三次召剑撒花之后,时辰将至,剑客们一致准备收手召剑回城之时,却发现其中有一部分剑客的剑迟迟召不回。召不回剑他们的面色也是相当的难看,眉头紧蹙,额间冒出滴滴冷汗,因为不管他们无论怎样使力,怎样念诀,剑迟迟都召不回。

这可把这群剑客们急坏了,急得直跺脚。召剑的手背上用力到青筋凸起,念诀一遍又一遍,急得满头大汗,还是无果。

照常说,修士一生一剑,除特殊情况外,剑损坏或者不合适,无其它原因。每把剑都有灵,无论天涯海角也召得回。可这些剑都是世家子弟剑客精心挑选,铸剑师量身精心打造的剑,品质上乘,难得损坏,且佩戴多年,不可能不合适。修为不足也说不过去,要知道能入选新年召剑撒花,不仅是要名门望族,更要德才兼备,修为超群。

剑客剑客,有剑才称的上是剑客。如果说剑客是鱼,那么剑便是水,鱼离开水会死,就如修士没有剑一无是处。当今天下剑道独尊,剑客刀者不尽其数,可佼佼者却屈指可数。不出所料,此次重任还是由经验丰富的将军赖二花当此。

古老的城墙下,赖子陌后背稳稳地倚靠在一颗枯萎的大紫荆树之下。远远地看着人潮里被一群黑衣剑客紧紧包围住的赖二花。忽然有什么微小的东西从上面掉到赖子陌的鼻尖儿,感觉有点痒,于是便伸手搔了搔自己的鼻尖。

其实对于赖二花赖子陌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赖二花是将军,但从未听说过他战绩如何?征战次数多少?征战时间长短等等诸多?

不过,又转念一下: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因为赖子陌一向消息闭塞。

正思考,忽然,从他背后传来细微的踏叶之声。风拂衣角,步履略缓。赖子陌发觉,只是微微地移动琥珀色的瞳仁,但未转头去看,而是莫名笑了笑,似乎是知晓来者何人。随后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踏叶之声逼近,一双白靴驻足于赖子陌的身侧。这人的声线干净且沉稳,像是一缕春天里的清风从赖子陌的耳边轻轻徐来,打在他的右耳侧,只道:“不必谢。”

自从昨日钟楼元日救了赖子陌之后,赖子陌还未正式与他道谢,如今想起,自是感到惭愧,有话便说而已,只是赖子陌认为,自己话都没说清楚,元日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事,但是他却跳过了询问的那一部分,直接道不必谢。这赖子陌还真是想不通了,难道他知道?

赖子陌转头道:“不问我谢什么吗?”

元日却没有转头看他,而是道:“不问。”

赖子陌道:“为何?你知。”

元日缓缓摇头:“不知。”片刻回望,望着赖子陌那双有些困惑的眼睛,迟疑须臾。然转头也学方才赖子陌望赖二花的方向,道:“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你都不必与我说谢。”

……听完赖子陌更困惑了,反问道:“这样元日你岂不是很吃亏……”

话音刚落,忽然,前方远远的传来一声赖子陌的名字,打断了他接下来还要说的话。

只见赖二花不知何时已经逃离了人群,站在远处高高喊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赖子陌:“……啊?”

他这才反应,赖二花常年习武,带兵征战,视察力非比常人,而自己又目不转睛地盯了他许久,不被发现才有问题,自己现在肯定就像那个小贼。

赖子陌跑出枯紫荆树,站在小坡上高高举着手,喊道:“有!有有有!”

于是,他们会合,随便寻了一处坐处,坐下交谈。

赖二花道:“这位是……?”

赖子陌道:“元日。”

元日自从被赖子陌从坟堆上捡回来之后,便从未踏出过杨院半步,就连四宜居都很少出过。等等,“禁闭”不关赖子陌的事,是元日本人不想出去的。至于原因嘛,元日是这样跟赖子陌说的:“我只想陪着兄长,不离不弃。”

元日鞠躬行礼。他不常出来,要不是这才赖子陌被选上新年的布置名单,估计他能在赖子陌的四宜居待上一辈子。

闻言,赖二花思忖片刻,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自此沉默不语。

“……”

赖子陌当然也知赖二花问的不是元日的名字,只是不想再提元日是被捡来的事,特别是在他本人面前。换位思考,如果你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儿,养父养母还一直在你面前说你是被捡来的,内心肯定不舒服。

赖子陌只能悄悄地转移话题,道:“二花,剑客的剑……棘手吗?是否需要帮忙?”

听到这话,赖二花的眼中失去一些光辉,道:“目前不好说,只知剑遗失的方位大约在东南五十里……怎么,你要去?”

赖子陌高傲抬头,手指自己,胸有成竹地道:“要去,不然怎么问你啊!”

无言片刻,赖二花独自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茶水还冒着白气,道:“此次事件史无前例,福祸不知,不是玩闹。”

赖子陌也给自己斟一杯茶,送到嘴边,又觉烫嘴,放下道:“你把我赖子陌想成什么纨绔子弟吗?既然你也知此事福祸不知,何不多几人,人多力量大,以量取胜不是吗?”

赖二花道:“我有下属……”

他还欲再说,赖子陌直接用话堵住他的嘴,道:“别再说了,你欠我个人情,钟楼……”

见他没反应,赖子陌便提点他几字,道:“对峙……昨日发生的事,你该不会这么快便忘了吧!”

钟楼上赖子陌替赖二花说了话,得罪了赖夙,使赖二花的目的达成。

许久,赖二花看了一眼元日,忽然道:“你同意吗?”

赖子陌:“……”

元日则是转头看看赖子陌,随后神色温柔地缓缓点头。

赖二花得到答案,无声,离去。

只留下赖子陌还懵在原地,深深不解。偏头去看元日,元日一如往常。

这是代表同意了?还有为何要单独问元日同不同意?这难道不是自己的事吗?赖子陌表示颇难理解,无声喝了一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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