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如同渗入华丽地毯下的冰水,缓慢而冰冷地改变着一切。
苏绮陌依旧住在华美的寝殿里,穿着精致的衣裙,在觥筹交错间游走,开始接触政务,但某种内核的东西,正以一种无可挽回的方式悄然改变。最初的锐利和警惕,如同被反复打磨的棱角,渐渐变得模糊。那份属于战士的、随时准备抗争的张力,从她身上一点点流失。
她依旧抗拒他,每一次接触都像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进食也依旧艰难,但那种剧烈的、生理性的排斥反应逐渐减弱了。并非因为习惯,而是某种更深层的麻木开始蔓延。她不再去看侍女们惶恐的眼睛,只是机械地、缓慢地吞咽,眼神空茫地落在虚无处,仿佛灵魂暂时离开了这具正在承受一切的躯壳。
萧雨霁出现的次数依旧不多,但他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
他有时会突然来到她的寝殿,并不做什么,只是坐在那里,翻阅着文件,或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压力,迫使她适应,迫使她习惯,迫使她将他的存在纳入她生存的必须背景音。
她不再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剧烈反应。那种生理性的呕吐**,被一种更深沉的、死寂般的顺从所取代。当她感到眩晕或不适时,甚至会下意识地稳住自己,而不是像最初那样流露出任何脆弱的迹象。因为她知道,任何脆弱的流露,都可能招致他更难以预测的“关注”或“矫正”。
然后,有一天。
萧雨霁似乎处理完了公务,合上手中的电子板。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正因一阵低血糖引起的眩晕而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努力维持着坐姿。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动作并不急促,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耐心。
苏绮陌看着那只骨节分明、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手,停顿了几秒。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还未泛起涟漪就已沉没。
最终,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僵硬地,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没有借力,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冰冷的接触。
他顺势稍稍用力,将她带起,并将她微凉的身体揽入怀中。
她没有挣扎。没有推开。甚至没有僵硬。只是任由自己靠着那具温热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的胸膛,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情绪深深埋藏。
“冷?”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听不出疑问,更像是一个确认。
“……嗯。”她发出一个极轻的单音节,声音干涩。
过了一会儿,侍女送来了温热的补汤。他接过,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她沉默地张口,咽下。微微蹙眉。
“咸。”她陈述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汇报一个客观事实。
新的补汤端上来。他又喂了她几口,她便摇了摇头。
“我想……”她说,“……去外面走走。”
萧雨霁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开口提要求。她错开视线,垂下了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整个人透出一种精疲力尽后的乖顺与……空洞。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愈发消瘦的脸颊,感受到那下面细微的脉搏。
“很好。”
他评价道。语气里有一丝极淡的欣慰,像是一位严苛的导师,看到学生终于掌握了最基础的法则时,那种冷静的认可。
他并未立刻同意她想去外面的请求,也没有再强迫她进食,只是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仿佛在感受这件“作品”初步成型后的稳定状态。
苏绮陌也没有再坚持。她安静地靠着他,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偶。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金色光晕。画面看起来甚至有种诡异的和谐与宁静。
唯有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幕的利安德,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他清楚的知道,这绝非和解,更非温情。这是比激烈反抗更令人心惊的结局——她放弃了外在的挣扎,将真正的自己彻底封闭,只留下一具学会了如何在这极端环境下“生存”的空壳。
殿下所欣慰的“很好”,正是这灵魂寂灭后,死寂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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