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igma的力量,如同深海下的潜流,在她体内稳固下来,沉静,磅礴,不再有初时的汹涌躁动。苏绮陌被允许离开那间纯白的医疗室,回到那座华美却冰冷的寝殿。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但空气中无形的弦却绷得更紧。
她依旧沉默,举止甚至比蜕变前更为顺从。但那种顺从,不再是无魂的麻木,而更像是一种……蛰伏。像雪原下积蓄力量的火山,像收拢了所有爪牙的猛兽。她完美地扮演着帝国公主的角色,出席必要的场合,进行必要的积累,仪态无可挑剔,只是那双眼睛,深处沉淀着无人能窥破的静默风暴。
萧雨霁自然察觉了这种变化。他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愈发浓厚的兴味与审视。他似乎在欣赏,在等待,甚至……在鼓励。偶尔,他会看似无意地在她面前处理一些更为核心的政务,或是与利安德交谈时,透露出某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关键的布局碎片。
他像是在喂养一头逐渐苏醒的猛兽,并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它何时会亮出獠牙。
苏绮陌全盘接受。她吸收着一切信息,分析,计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沉寂的痛苦与新生,似乎彻底重塑了她的心智,剔除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只留下绝对的目标和冰冷的理智。
象征帝国皇室的圣白花开了两次,时机在不知不觉中成熟。
那是一次看似寻常的午后汇报。萧雨霁坐在书房里,听取着利安德关于帝都星区军队调动的陈述。苏绮陌静立在一旁,如同一个精致的背景摆件。
就在利安德话音落下的瞬间。
书房内的光线骤然扭曲!
并非灯光熄灭,而是空间本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挤压、折叠!强大的、属于Enigma的绝对威压毫无保留地轰然降临,不再是之前那暴烈失控的气息,而是凝练如实质的、带着沉静焚香与冰冷雪松锋芒的力量场,瞬间将整个空间彻底锁死!
利安德的呼吸猛地一窒,身体僵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而处于力量场正中心的萧雨霁,动作停顿了一瞬。他脸上那惯常的、掌控一切的淡漠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惊讶,随即这惊讶迅速转化为一种……复杂到极点的、近乎灼热的光芒。
他试图调动自身的力量,但那源自苏绮陌的、与他血脉相连又截然不同的Enigma威压,如同为他量身定制的囚笼,对他的力量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压制与共鸣,让他的反抗变得滞涩无比!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凝滞中。
苏绮陌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不再是需要权衡的挣扎,而是积蓄了八年之久、终于爆发的绝对力量的体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骼与硬物碰撞的细微声响。
等利安德从那可怕的威压中勉强挣脱一丝意识时,看到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萧雨霁被以一种绝非自愿的姿态压制在了华贵的书案之上!苏绮陌的一只手紧扣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牢牢固定。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胜利的狂喜,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完成了终极目标的冰冷平静。
窗外,圣堂的丧钟敲响,每一次震荡都是政变的回音。
萧雨霁没有挣扎。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身体的力量反而松懈了下来。他甚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被压制的胸腔里发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般的喟叹。
“呵……”他侧过脸,金色的眼瞳向上看向她,里面翻涌着扭曲的欣赏与一种近乎狂热的愉悦,“……你终于……做到了。”
仿佛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苏绮陌没有回应他的话语。她只是更紧地扣住了他,目光扫向僵立的利安德,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准备飞行器。去孤岛。”
她的命令简洁,清晰,指向明确。
利安德的心脏疯狂跳动,他看着被彻底制服的萧雨霁,又看向眼前这个陌生而强大的、仿佛彻底蜕变的苏绮陌。巨大的震惊与混乱席卷了他,但长年的忠诚与某种更深层的、对“结局”的预感,让他最终垂下了头。
“是……殿下。”
飞行器无声地滑入云端,向着远离帝都的孤岛飞去。
囚禁的过程异常顺利。萧雨霁没有任何有效的反抗,他甚至配合着走上了那座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可以隔绝一切信号的孤岛庄园的台阶。
在踏入那扇即将把他与世隔绝的大门之前,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金发,他看向站在飞行器旁、面无表情的苏绮陌。他的脸上没有了惯常的冰冷面具,也没有失败者的颓唐,反而焕发着一种奇异的神采,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
他对她露出了一个真正的、毫无阴霾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心悸的笑容。
“我等你。”他轻声道,声音融在海风里,消散不见。
然后,他主动转身,步入了那扇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落锁声。
飞行器舱内,苏绮陌依旧站立着,望着窗外那片越来越远的孤岛,以及其下无垠的、深蓝色的大海。
没有喜悦,没有解脱。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空虚,和一场看似胜利、实则不知何时早已被他写入剧本的……落荒而逃。
她完成了任务。
她囚禁了他。
而她带走的,是一片更加荒芜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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