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测心理状态:7分】
【目标:寻求帮助,打破僵局】
——
诊疗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系统细微的送风声,像某种生物均匀的呼吸。柔和的光线滤过百叶窗,流淌在橡木地板上,空气里浮动着极淡的冷香。
心理医生望着端坐在对面宽大扶手椅里的女人。
她很美,一种带着冷感的、近乎剔透的美,像月光下精心修复的古瓷,每一寸光泽都恰到好处,却也每一寸都透着易碎的疏离。比起三年前初见她时那副在血腥和黑暗中挣扎求存、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模样,如今的她面色红润,姿态优雅,衣着是那种低调到极致的讲究。看上去,近乎完美的愈合了。
但医生保持着审慎的沉默。这种“愈合”,是真正从内里焕发出的生机,还只是一层更为精致、更为坚固的茧?医生不知道。毕竟这个女人太擅长构筑防御了,她的冷静和沉默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壁垒。
三年了。整整三年。
这是医生职业生涯中最漫长也最棘手的案例。这个女人聪明得近乎可怕,防御壁垒高得令人绝望。任何试探性的引导、任何温和的叩问,她都能在瞬间洞察其背后的所有意图,甚至预判出医生得到答案后会进行的下一步分析和干预。她总是用一种近乎绝对的冷静,不着痕迹地将所有窥探与连接拒之门外,让医生所有的理论、技术和经验都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光滑无比的墙,徒劳无功。
有时医生甚至会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自己才是被观察、被分析的那个。
就在医生以为今日又将沉浸于这片无波的、令人束手无策的寂静时,那个女人开口了。
“……我扮演一个角色,已经三年了。”
她的声音响起得突兀,却清晰平稳,像一颗光滑的卵石投入沉静的湖面,漾开细微却无可忽视的涟漪。
医生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几乎以为是幻听。她缓缓抬眼,迎上那双终于将焦点从遥远之处收回的眸子。那里面依旧没什么温度,但确然是她开了口。
“一个完美的beta情人。”她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观察报告,“待在一个男人身边,处理他生活中的一切琐碎,解决所有麻烦。温顺,安静,毫无破绽。平凡。”
医生捕捉到最后一个词,认为值得推敲。
她目光低垂,落在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点上,微微蹙眉,又松开,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但最近,我开始感到……厌倦。”最后两个字,她吐得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巨大的震惊过后,强大的专业素养让医生迅速收敛心神,冷静下来。她谨慎地组织着语言,声音放得比平时更加柔和:
“这种感觉很重要。当一段关系长期建立在某种不对等,或是需要持续压抑真实自我的基础上时,疲惫和厌倦往往是内心发出的最真实的信号。”她稍作停顿,留出空间,然后继续道,
“如果您选择离开,我们可以一起探讨,如何安全、有计划地执行,将可能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如果您选择留下……”医生稍稍加重了语气,目光专注地落在对方身上,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转向另一个方向。比如,探索是否有可能,在现有的框架内,建立一种更健康、更真实的关系模式。”
女人沉默了片刻。就在医生以为她不会再回应时,她忽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纯粹的困惑。
“健康?”这个词从她唇间轻轻吐出,带着某种陌生的、需要咀嚼的质感,仿佛在品尝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概念。
“是的,健康的关系。通常意味着,双方都能在其中保持相对真实的自我,拥有平等的表达权和选择权,彼此尊重对方的边界,并且……”医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立即给予回应。
“能够从这段关系里感受到滋养和支持,而不是持续的消耗和压抑。”她稍稍放缓语速,确保每个字都能被清晰接收。
医生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虽然那张脸上依旧没什么显著的变化,但医生能感觉到,某种精密的思考正在那平静的表象下进行。
“您可以从小处开始尝试,比如,表达一个简单的个人偏好,或者说一次‘不’。然后观察会发生什么。这不仅是测试对方的反应,更是……重新连接您自己的感受和需要的过程。”医生温和地建议,带着鼓励。
女人沉默着,眼神深处似乎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衡量与计算。
“建立一段真实的关系,就像重新学习一门陌生的语言。需要时间,也需要练习。但您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第一步——您意识到了现状让您感到厌倦。这是自我意识的觉醒。”医生轻声补充,声音在安静的诊疗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女人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深处某个点触动。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保持着她那无懈可击的沉默。
医生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试图投下一颗试探的石子:
“以您的智慧、洞察力和……美貌,以及这三年来在他身边建立的、无可替代的存在感……我不相信他对您的感情,真的仅仅止步于对一个‘完美工具’的依赖。这或许……值得一次审慎的尝试?”
话音落下,诊疗室内再次被寂静填满。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又过了不知多久,女人缓缓站起身,姿态依旧优雅从容,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示意本次会面结束。她的表情与三小时前走进这里时毫无二致,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
她走向门口,手握上门把时,脚步几不可查地微顿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
医生看着她挺拔却显得异常单薄的背影,喉间那句盘桓了三年、几乎已成为执念的话语,终于轻声问出,带着不抱期望的、纯粹的关切与尊重:
“三年了,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女人沉默了片刻,背影凝然不动。
就在医生以为依旧只会得到一片沉默的空白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轻轻传来,像一片极薄的冰刃划过凝滞的空气,留下清晰而冰冷的轨迹。
“苏绮陌。”
门被轻声合上,全息影像切断带来细微的电流声,留下医生独自站在原地。
医生知道这是她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她的任务已经结束。
而苏绮陌的故事,似乎直到这一刻,
才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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