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重与悲痛的心情,相聚在这片曾见证容拓重同学成长的校园,共同送别这位年轻而耀眼的生命...”
裴回桑站在台下嘲讽地想着,全校估计只有容拓重能有这样的“殊荣”了吧。小县城里稳稳的清北苗子、英年早逝的天之骄子。所有人都在巴结他、所有人都喜欢他。
不过这次裴回桑没了之前的嫉妒,有的全是幸灾乐祸,活人和死人争什么?不管是所有人的尊重和喜爱或者是父亲的青睐,只要容拓重那个混蛋不在了,就统统该是自己的了,那样的话可能母亲也会高兴的吧,不,母亲一定会高兴的。
早会结束之后,裴回桑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这还是头一遭,以往容拓重就是高三七班的“小班主任”,以往班主任哪里会在乎裴回桑这么一个性格内向的班级小透明呢?这么久以来班主任对裴回桑的印象就是班级角落那个看着阴暗内向的男生,要更说有印象,则是他和容拓重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关系。
裴回桑的父亲和容拓重的母亲在各自离婚后由组成了新的家庭。一个老套的故事,容拓重的母亲白浅月是裴回桑父亲裴启智的白月光,昔日的白月光和富商结婚后裴启智失魂落魄,随便找了个女人结婚,生下了裴回桑。
三年前,裴启智意外得知白浅月离婚了,便不顾一切地要和裴回桑的母亲宋纤心离婚。宋纤心死活不同意,但是不知道裴启智用了什么方法,最后两个人离婚,宋纤心一个人搬了出去,留下裴回桑。
就在宋纤心和裴启智离婚三天后,那个爱穿旗袍的女人带着容拓重搬进了裴家。裴启智早年间在外面闯荡,打拼下来一份家业,在这个小镇子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白浅月刚来,就给小小的裴回桑一个下马威,把宋纤心的所有东西都当着裴回桑的面扔了出去,在光影下,裴回桑看着容拓重,比他大一岁的“哥哥”就这样站在白浅月背后像一条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裴回桑。
裴启智站在白浅月的身边,伸出手臂揽住白浅月。光影下,显得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裴回桑则是个局外人。
裴回桑试图逃出去和母亲一起生活,而得到的消息却是宋纤心已经离开的消息。自此,裴回桑成了一个谁都不爱的小孩。他父亲的青睐全部都给了自己白月光和别人生出来的孩子,而他的母亲则从此销声匿迹。他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孤儿”。
早年间他曾试过反抗,心想裴启智总归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会有一丝的眷顾,但是他失败了。容拓重是多么完美的孩子啊,他天资聪颖、成绩优异、学什么都很快,待人温和有礼,而且还拥有高大的身材,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他手里攥着亲生母亲的宠爱和来自继父的偏爱;对比之下,裴回桑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他脑子笨,学什么都很慢,尽管再努力也难以达到容拓重那样优异的地步,白到透明的皮肤以及矮小单薄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是那么地可怜,他既没有母亲的爱也没有亲生父亲的爱。
同在一个屋檐下让容拓重的优秀愈发明显,虽然裴启智没说什么,但是裴回桑渐渐看出了父亲眼神的变化,从不满到逐渐漠视,裴回桑的心弦被紧紧拉扯。偏偏容拓重爱在裴启智面前表演兄友弟恭的画面,每一次容拓重的触碰都让裴回桑恶心不已,但是在裴启智面前他又不得不表现得非常乖巧,以求得到父亲的喜爱。
在学校里面,尤其是到了高三这样关键的时期,裴回桑愈发能感受到生活的不公。容拓重,像一个魔鬼一样死死缠绕着他的生活。班主任每次和其他老师交流着如何个性化地培养容拓重,给他开专门的小灶、做专门的卷子....裴回桑生活里面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像狗一样围着容拓重转!
恨他!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在裴回桑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里他总是这样恶意地诅咒着容拓重。白浅月那个蛇蝎一样的女人带着这么一条小毒蛇毁了他的生活,他们母子两个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但是裴回桑没想到的是报应来得这么快、这么惨烈。容拓重七零八落地回来了,字面意义上的。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去了哪里。再次见面是裴家门口放了一个檀木大箱子。
第一个打开箱子的人是裴启智。看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容拓重的躯体,身体、四肢,叠放在最上面的是容拓重面带微笑的头颅。
裴启智的大叫引来了正在敷面膜的白浅月和正在楼上做数学题的裴回桑。白浅月看到箱子里面的场景情绪激动晕了过去,裴启智连忙抱着白浅月回了房子,留下箱子和裴回桑。
裴回桑看着箱子里容拓重带着微笑的头颅背后发毛,自己的诅咒这么灵验?容拓重死了?
裴回桑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容拓重的尸块,直到街坊邻居都来了。小镇上的居民哪见过这样惨烈的画面,纷纷尖叫,有人掏出手机报警,有人跑到树边呕吐。一时间整个镇子都被卷进了风雨之中,小镇里人人自危,生怕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警察赶到的时候裴家门口已经不剩几个人了,但看到人们残留下来的各种痕迹警察还是蹙了眉,现场都被破坏成这个样子了,怎么查?
裴回桑默默回了自己的屋子,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警察正在向崩溃的白浅月以及安慰白浅月的裴启智了解情况,裴回桑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幸灾乐祸地想着,遭报应了吧。
回到房间后,裴回桑还是不敢相信一直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毒蛇就这样死掉了。一时间他无法准确地描述自己的心情,喜悦吗?害怕吗?伤心吗?
前两者都有吧,但是伤心?他可不会为了一个破坏别人家庭导致自己不幸的人而伤心。要说死了容拓重谁最开心,当然是他裴回桑了。
裴回桑坐在自己的书桌面前,保住自己,低下头狠狠地笑着。随机抬起头,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有些过长的刘海,遮掩住面上的幸灾乐祸下了楼。毕竟刚出了这样的事情,裴启智一定需要一个乖巧的儿子站出来,可现在只有他裴回桑这么一个“乖宝宝”了。
下了楼梯,裴回桑换上了一副沉痛的样子,主动对着正在一边安慰白浅月一边回答警察问题的裴启智说,“爸爸,我来照顾白阿姨吧。”
裴启智愣了一下,但随即意识到这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现在一边照顾安慰哭泣的女人和回答警察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以及想到今早上那骇人的场景,桩桩件件都让裴启智头疼不已。
哭泣中的白浅月就这样被裴启智交给了裴回桑。白浅月这样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最好处理了,她依附着身边的男性,从前是前夫、然后是儿子、后来是裴启智。但现在,她的儿子没了,她的裴启智无暇顾及她,顺着裴回桑走回房间是裴回桑预料中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白阿姨,你现在需要休息。下面的事情我和爸爸会处理。”裴回桑恭顺地对着已经被搀扶到床上躺着的女人说,随即下了楼。
楼下面进行着一场一问三不知的对话。
“裴先生,你知道容拓重去了哪吗?”
“抱歉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家的吗?”
“抱歉。”
诸如此类的对话进行了三四分钟,警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裴回桑坐到裴启智的身边,对着裴启智说,“爸爸,我来吧。”
转头又对着负责问话和记录的警察说,“抱歉,我爸爸今早被吓到了。我是容拓重的弟弟,我们在一个高中,你们可以问我。”
重复的问题,但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你知道容拓重去哪了吗?”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前天晚上下了自习哥哥没等我就自己走了。”
“他后面回来过家吗?”
“没有。那天晚上我学习到凌晨两点都没听到家门打开的声音,想来是没有回家的。”
“你哥哥夜不归宿你们也不担心他吗?”
“不担心,因为哥哥经常会这样,我们都习惯了。他常在半夜出去,他说晚上的虫子会唱歌。我们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人嘛,都有点自己的小爱好,这很正常。”
“他经常这样?他那晚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哥哥从来没和我讲过。”
“裴先生,你知道容拓重干什么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小容这个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大人也从来不管他。”
一番询问之后,警察只得到了寥寥信息。没什么进展,警察准备离开。
而后的几天,小镇里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惋惜着容拓重,有礼貌成绩好的帅哥谁不喜欢,结果就这样没了。
班主任把裴回桑叫去办公室也为了这件事情,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学生难免会受到影响,但这是高三时期,容不得有半点差错。班主任开导了裴回桑一番,确定了裴回桑的情绪比较稳定之后就放裴回桑回去了。
在裴回桑回到班里之后,下课铃一响,他的桌子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同学都知道他是容拓重的弟弟,都想了解第一线情况,但是得到的只有裴回桑的只言片语,“我不知道。”“别问了。”
好奇心没有被满足的同学只得在上课铃响起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着老师进行知识的复习。
时间就这样在高三重复的复习中溜走了,容拓重的案件一直没有进展。裴家的上空一直飘荡着惨淡的灰云,从被裴回桑搀扶回去之后,白浅月的精神就极度不稳定。
她时常对着刚回来的裴回桑温柔地说着话,“宝贝你回来了?妈妈等你好久了。”却又在精神正常的时候对着裴回桑破口大骂,骂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还时不时衣着鲜亮的出门站在学校门口等着裴回桑下晚自习再牵着他的手回家,却又在半途拔腿疯跑把裴回桑扔在身后。
裴启智被这样的白浅月搞得精神崩溃,难得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说,“小桑,你多多理解你白阿姨,小容不在了这件事情对她的刺激很大。”
对此,裴回桑只是回以微笑,“我理解白阿姨,放心吧,哥哥不在了我就是白阿姨的儿子。”
裴启智对裴回桑有这样的觉悟感到很高兴,逐渐忘记了那个阴郁的儿子,瞧瞧,他的儿子就是这样的善解人意。
裴回桑有时候会想着,看吧,没有容拓重的人生没有任何的阻碍,容拓重你果然该死。
一个月过去了,容拓重的尸体在炎热的夏天不得不下葬了。裴启智拍板决定了这件事,他了解,这个案子一个多月没查出点名堂那多半是没希望了,与其让容拓重的遗体在解剖室里面待着,不如早点下葬。
人们的记忆又被唤醒了。小镇上的家家户户基本都来送容拓重最后一程,裴回桑站在门口招呼着客人,来往的人都惊奇地发现,以前怎么不觉得裴回桑这个小子还挺顺眼的,纷纷感叹着家庭的变故让人成长。
邻居林叔拍了拍裴回桑的肩膀,“小桑,你哥哥的事情我们都很痛心。但是人要向前看,你要拿出你哥哥的样子好好照顾家。”
裴回桑内心不耐烦,什么叫拿出容拓重的样子照顾这个家?这个家轮得到他照顾吗?照顾谁?四十二岁正值壮年的裴启智还是容拓重那个疯子的菟丝花蛇蝎妈?容拓重什么样子?
尽管内心不耐烦,但是裴回桑依旧保持着伤心的样子,“林叔你放心吧,我会学着哥哥的样子好好照顾爸爸和白阿姨的。”
林叔对着裴回桑说,“好孩子,咱们不难过了。日子还得向前看。”
听到“好孩子”一词,裴回桑有些恍惚,有容拓重在的话从来没有人在意过自己,夸自己好孩子。原来成为“容拓重”就能被称为好孩子吗?想起最近裴启智越发欣赏重视的目光以及来自“妈妈”的温柔,裴回桑有些恍惚,像踩在云朵上,原来“容拓重”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收买人心的。哈哈哈哈哈哈,自己现在知道了容拓重的秘诀了,很快,自己就能摆脱那个阴暗懦弱的裴回桑了。
裴回桑回应着林叔的安慰,同时接引着林叔入座。
小镇上的人都明白,容拓重的死亡恐怕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地方说好听点是远离尘世的喧嚣,不好听点就是偏僻。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大案子,这的警察也没有多大的本事查清楚这样离奇的案件。现在就只能惋惜那个年轻人。
吃过饭后,众人纷纷散去。裴家出了这样子邪门的事情,小镇上都怀疑是惹上什么仇家了,来吃饭是可以,但是在这多留一会保不齐就会有“性命之忧”。裴启智哪能不清楚这些人心里想什么,但是他现在没空理这些事情。
他带白浅月去检查了,医生说白浅月受了很大的刺激,已经成了一个“精神病”。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把白浅月送去疗养院,但是裴启智怎么可能同意自己的白月光成为精神病院里面的精神病?家里可已经有过一个精神病了,镇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传出去自己怎么做人。
对裴启智的决定裴回桑表示理解甚至主动提出帮忙照顾白浅月。
裴启智是什么人?一个利己的人。这一点早在他使用某种手段强迫宋纤心离婚的时候裴回桑就看出来了。
晚上的时候,裴启智带着白浅月回到了房间,底下容拓重的灵堂就靠着裴回桑一个人守着。
裴回桑守在灵堂前,看着供桌上容拓重的遗照。照片里的男孩眉目俊朗,眼中含笑——就像他一贯的演绎方式,就这样靠着这些手段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看着看着,裴回桑也低低笑出声音。
“哥哥,我真是太惋惜啦。”
然后,裴回桑从黑色外套的口袋里面掏出容拓重的准考证,缓缓丢进面前烧纸的火盆里面。看着火舌逐渐舔上准考证上的身份信息,裴回桑面无表情。
一缕黑气缓缓飘进裴家门,顺着阴影溜到灵堂门口。在进入灵堂的那一刻,黑气一分为二。一部分柔柔地缠绕在裴回桑的脖颈处,另一部分则落在了遗照上。
可惜裴回桑是个普通人,看不见这两丝黑气,他只觉得脖子冷。
守灵要整个晚上,但整个灵堂就只有裴回桑一个人。到底是灵堂,裴回桑虽然讨厌容拓重但是也害怕这白花花阴恻恻的地方,只能低头做着试卷。
“呼......”
忽然,正在通过做题转移注意力的裴回桑听到这样的声音,顿时汗毛直立。睁着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但什么都没发现。
“应该是风声吧。”裴回桑这样安慰着自己,准备低下头继续左手上的题。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等等,遗照上的容拓重是这样嘴角勾起的笑吗?应该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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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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