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花清终于把百姓说服搬离红岩山。
暮色渐沉,残阳如血,将红岩山嶙峋的轮廓镀上一层悲壮的金红。
花清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衣袂被山风卷起,像一片不肯离去的秋叶。
村民们沉默地收拾着行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孩童懵懂的啼哭声、老人沙哑的叹息声,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交织成一片。
有人跪在祖坟前重重磕头,抓起一把红土包进粗布;有人摩挲着开裂的门框,指甲缝里嵌进经年的木屑;瘸腿的铁匠甚至把铁砧也绑上了板车,黑黝黝的金属在夕照下泛着潮湿的光。
"花姑娘,这山当真......"老婆子攥着她的袖口,枯枝般的手指微微发抖。
花清望着远处山巅盘旋的鸦群,轻轻按住老人手背:"您看那云。"
——靛青的雨云正压过山脊,像巨兽匍匐的背脊。
"阿莲。"花清突然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小姐,阿莲在。"阿莲双手交叠在腹前,微微欠身。
她只是轻轻抬眸看了阿莲一眼,阿莲便心领神会,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小姐放心。"阿莲话音未落,周身忽然泛起月华般的光晕,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凌空而起,悬浮在半空中。
她双手结印,指尖流转出璀璨的银辉,刹那间,整片天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
飘落的树叶悬停半空,溪水停止流动,连风都静止了。
百姓们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有人端着饭碗,有人抱着孩童,却全都如同画中之人,连表情都定格在那一刻。
阿莲手一挥,无数道流光自她袖中飞出,化作缕缕金丝缠绕在百姓们周身。
那些沉睡的房屋、家当、牲畜,全都被轻柔的力量托起,随着金丝的牵引,无声无息地飘向远方的安全地带。
待最后一只看门狗被安稳送到新居的屋檐下,阿莲指尖银光一收——
"哗——"
时间重新流动,溪水继续奔涌,落叶翩然坠地。
百姓们恍然回神,却发现自己已置身于崭新的家园,锅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暮色渐染长街,花清与阿莲踩着青石板走过仁心堂门前。
药铺的布幡在晚风中轻晃,飘来一阵清苦的当归香气。
花清脚步未停,只是眼尾余光掠过半掩的店门——那里头,一盏孤灯将平生的剪影投在窗纸上,他正低头碾药,修长的手指在光影间起落。
刚走过三步远,身后突然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花小姐。"
平生的声音混着药香追上来,像一片羽毛落在后颈。
花清驻足回首,见他倚在门框边,袖口还沾着未掸净的药粉。
她微微挑眉:"所为何事?"
月光漫过青石街面,将平生的影子拉长到她绣鞋边。
平生腕间的红绳银铃轻响,从袖中取出一个靛蓝布包:"平生新进了一批药材,猜想花小姐应该能用上。"
医馆后院。
花清与平生对坐在青石桌旁,石桌上散落着几片桂花,茶烟袅袅升起,在月光下勾勒出转瞬即逝的图案。
她微微侧首时,发间的银簪流苏轻晃,在石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阿莲静立在她身后。
花清指尖轻点桌面,茶盏中的倒影微微晃动:"你说的药材呢?"
平生唇角微扬,忽然唤道:"阿圆。"
话音方落,小径上便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小姐请过目。"阿圆踮脚将托盘放在石桌上。
血色的灵芝瓣、泛着幽蓝的夜明砂,还有几株根须完整的雪参映入花清的眼帘。
夜风掠过庭院,桂花簌簌落在药材上,花清正俯身细看那株血色灵芝的纹路,指尖轻抚过瓣缘的露珠。
她全然未觉,平生已悄然立在她身后,手中拿着一件素青披风,衣袂被风轻轻掀起,掠过她的裙角。
"夜里凉,花小姐可要注意身体。"
他的声音低缓,惊得花清指尖一颤,露珠滚落,在灵芝表面划出一道晶亮的水痕。
还未等她回神,披风已轻轻落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药香与体温。
平生的手指在她颈侧不经意擦过,勾起了她一缕散落的发丝。
花清拢了拢披风领口,素青衣料衬得她指尖如玉:"多谢公子关心。"
她微微仰头,月光恰好滑过她的眉梢,映得眼中似有星河流转。
平生的手还悬在半空,腕间红绳上的银铃无风自动,在寂静的庭院里荡出一声清响。
披风系带末端的桃花暗纹垂落在她肩头。
花清轻拂衣袖站起身来,披风在夜风中微微扬起,素青的衣料上流动着月华的光晕。
"天色已晚,公子早点休息。"
她微微颔首,发间的银簪流苏在转身时划过一道细碎的银光。
平生向前一步,衣摆带起夜风里漂浮的药香:"我送你。"
他腕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在寂静的庭院里荡出清越的回音。
花清却忽然抬手:"公子留步。"
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
夜雾渐起,青石板路上浮动着朦胧的月光。
花清和阿莲并肩而行,纱灯在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阿莲,"花清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披风上的桃花暗纹,"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阿莲手中的纱灯轻轻一晃,灯影里忽然浮现出白日里平生在街边为乞丐诊脉的身影。
她抿嘴一笑:"他心系百姓,光这一点就可以和小姐并肩了。"
花清听完,低头微微一笑,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披风上的系带。
月光透过路旁的梧桐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却掩不住唇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阿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纱灯的光晕忽然变得暧昧:"小姐这是动心了?"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花清的耳尖。
"没有,别乱说。"花清立刻别过脸去,可耳垂却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阿莲忽然停下脚步,手中的纱灯在夜风中轻轻一晃,暖黄的光晕映着她唇边狡黠的笑意:"依我看,有人动心了。"
"谁?"花清下意识攥紧披风系带,指腹下的桃花纹路突然发烫。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飞了栖息在上的夜莺。
阿莲笑着说:"平生公子今天太奇怪了,要我看,看药材是假,关心你是真。"
"阿莲,你别乱说..."花清转身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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