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正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着十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她浅青色的裙角上。
十五追着草尖扑腾,尾巴摇得像拨浪鼓,惹得她轻笑出声。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悠长的吆喝声:"糖——葫芦——又甜又脆的糖葫芦——"接着是铜锣"铛"地一响,混着孩童的嬉闹声飘进院子。
花清停下手,草尖被十五一口叼住。
她转头望向院门:"阿莲,你出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阿莲应了声,提着裙角小跑出去。
花清看着十五把草茎嚼得咯吱响,指尖无意识绕着腰间玉佩的穗子。
不过片刻,阿莲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颊泛着红晕:"小姐,今天是灯会节!河道上都放满了河灯啦。"
"灯会?"花清眼睛一亮,玉佩穗子从指间滑落。
阿莲使劲点头:"河岸边挤满了人,听说要把愿望写在纸条上,放进河灯里漂走。"她比划着,"那些莲花灯亮晃晃的,把半条河都照亮了。"
花清突然站起来,惊得十五往后一跳,嘴里还叼着半截草茎,湿漉漉的狗眼里满是困惑。
她低头拍了拍裙摆上沾的草屑,浅青色的衣料上还留着几道狗爪印。
"走,我们也去——"她话未说完,十五已经兴奋地绕着她转起圈来,尾巴甩得呼呼作响,仿佛听懂了主人的意思。
阿莲在一旁掩嘴轻笑:"小姐,十五这是要跟着去呢。"
花清弯腰揉了揉狗头,笑道:"你这傻狗,灯会人多,可别乱跑。"
可十五已经蹿到了院门口,回头冲她"汪"了一声,像是在催促。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青石小径上,花清迈步往外走,衣袂轻扬,带起一阵淡淡的花香。
阿莲小跑两步跟上,顺手从门边的架子上取了一盏小巧的绢灯,灯面上绘着几枝淡粉的桃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远处,街巷间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光影摇曳,人声渐沸。
十五跑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等她们,尾巴高高翘起,像一面欢快的小旗。
暮色渐浓,河面上星星点点浮动着无数河灯,暖黄的光晕在水波间摇曳,像是散落的星辰。
岸边人声熙攘,小贩的吆喝与孩童的笑闹声交织,空气中飘着糖人和桂花糕的甜香。
阿莲拉着花清的袖子挤到一处卖河灯的小摊前。
摊主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笑眯眯地递来一盏素白的莲花灯,灯芯还未点燃,花瓣层层叠叠,精致得像是刚从枝头摘下的真花。
"小姐,放个河灯祈福吧?"阿莲眼睛亮晶晶的。
花清接过灯,指尖触到细腻的纸面,轻轻"嗯"了一声:"好啊。"
花清正俯身在河岸边的木桌前,提笔蘸墨,素白的莲花灯静静搁在桌角。
夜风拂过,灯影在她指尖微微晃动,映得她眉眼格外柔和。
"姑娘这是来放河灯?"一道清朗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花清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点。
她回头,正对上原平含笑的眸子。
他一身靛青色长衫,发梢还沾着夜露,像是匆匆赶来的。
"嗯。"她轻声应道,不动声色地将写了一半的愿望折起。
"这么巧,我也是。"原平走近两步,袖口擦过她搁在桌沿的河灯纸瓣。
花清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双手:"那你的河灯呢?"
原平一怔,随即失笑,抬手摸了摸鼻尖:"方才走得急,忘在摊子上了。"
花清忽然抿唇笑了:"原平公子这记性,怕是许了什么愿望都会忘了吧。"
花清话音一落,木桌对面忽然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她抬眼望去,只见平生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手中执着一盏靛青色的方形河灯,灯面上绘着几枝墨竹,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清雅别致。
"平生公子也来放河灯?"花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展颜一笑。
"姑娘唤我平生便可。"他微微颔首,指尖轻抚过灯面上凸起的竹纹,"大伙都说放河灯祈福,我定是要来。"
说这话时,他目光不经意扫过站在一旁的原平,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河风忽起,吹得平生手中的灯焰摇曳不定。
他下意识侧身挡风,衣袖带翻了桌上搁着的砚台。
原平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接,墨汁却已溅了几滴在花清未写完的纸条上。
"抱歉。"平生忙从袖中取出素帕,花清却已笑着将纸条折起:"无妨,正好省了我写后半句的功夫。"
阿莲捧着蜜饯挤过人群,看到三人站在一处,脚步不由顿了顿。
十五跟在她脚边,突然冲着平生的衣摆嗅了嗅,欢快地摇起尾巴。
花清见状不禁莞尔:"看来十五没忘记你。"
平生垂眸看着热情的大黄,唇角微扬。
他伸手轻轻抚过狗儿的头顶,修长的手指在它耳后熟练地挠了挠。
十五立刻舒服地眯起眼睛,脑袋直往他手心蹭,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平生微微倾身,声音温润:"在下知道花小姐喜欢桃花酥,特意命人做了一些。只是桃花酥要趁热吃才酥脆,花小姐今日可有时间去一趟仁心堂?"
花清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觉扬起:"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原平,眼中带着几分歉意,"原平公子,我......"
原平嘴角扯出一个浅笑:"无妨。"
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在眉眼间投下细碎的阴影。
花清转身时,裙摆扫过地上的落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阿莲连忙跟上,手里还攥着那包刚买的蜜饯。
平生朝原平拱手一礼,转身引路。
十五在他们脚边欢快地转了两圈,突然冲着原平"汪"了一声,又赶紧追上了花清的步伐。
原平站在原地,望着三人一狗渐行渐远的背影。
"公子,您的灯......"旁边卖灯的老者迟疑地递来河灯。
原平这才回神,摇了摇头。
"不必了。"他将河灯轻轻放在老者的摊位上。
仁心堂门前的石阶上,几盏红灯笼在檐下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药香混着新出炉的桃花酥甜腻气息,在夜色中幽幽飘散。
平生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却比夜风还轻:"敢问花小姐刚才的愿望?"
花清抬眼望向平生:"平生公子倒是问得直接。"
她轻轻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鬓发,声音柔和却坚定:"愿城中的百姓,岁岁安康。"
"平生公子不也写了愿望?说来听听?"花清忍不住轻声问道。
平生的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巧了,我也是愿百姓安居乐业......"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后半句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愿与卿安好。"
夜风恰在此时拂过,卷起台阶上散落的桃花瓣,将这句低语彻底掩去。
花清只看见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疑惑地偏了偏头:"嗯?"
平生却已转身推开仁心堂的门,暖黄的灯光流水般倾泻而出。
他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中格外分明,喉结微动:"我说......"故意提高了声调,"这桃花酥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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