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府庭院里张灯结彩，红绸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积雪映照得暖融融的。
花清正往青瓷盘里摆着刚蒸好的桃花酥，热气氤氲间，十五在地上撒欢似的打转，尾巴摇得像是要飞起来，时不时还"嗷呜"叫两声。
阿莲抱着装满蜜饯的漆盒从回廊走来，见状噗嗤笑出声："这小祖宗，莫不是闻着桃花酥的香味了？"
花清弯腰揉了揉十五毛茸茸的脑袋，指尖沾了些许雪花："它这是讨压岁钱呢。"
话音未落，十五突然蹿到桃树下，叼着根掉落的桃枝献宝似的放在花清的脚边。
暖阁内烛火摇曳，花清正执筷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府门处传来。
那声音在静谧的雪夜里格外清晰，连带着檐下的灯笼都微微晃动，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花清刚要起身，阿莲已经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小姐，我去看看。"
她的眼神警惕而谨慎，指尖微微收紧，显然对这除夕夜突如其来的访客心存疑虑。
花清轻轻点头："嗯。"
她放下筷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门外。
十五原本趴在桌下啃骨头，此刻也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阿莲快步走向府门，绣鞋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的手搭在门闩上，微微侧耳，谨慎地问道："谁？"
门外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在下平生。"
门外青石阶上，墨色大氅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平生的肩头落满细碎的雪粒，在灯笼映照下如同缀了层星屑。
他身侧站着小圆子。
小圆子双手捧着个比他脸还大的油纸包，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风雪的气息飘进院里。
"阿莲姐姐！"小圆子踮起脚，冻得通红的小脸从毛茸茸的风帽里探出来，发间别着的绢花沾了雪，倒像新开的红梅。
平生伸手拂去他肩头积雪，大氅袖口银线绣的流云纹在灯火下一闪，露出里头青布包袱的一角。
十五突然从阿莲裙边窜出，湿漉漉的鼻尖正好撞上小圆子晃悠的荷包，惊得里头的铜钱叮当作响。
平生眼底浮起笑意，伸手按住被风吹得摇晃的门环："阿圆执意要来，拦不住，叨扰了。"
花清闻声从暖阁迎了出来，袖间还带着淡淡的桃花熏香。
她站在回廊下，暖黄的灯笼光映着她浅笑的眉眼："公子哪里的话，正好我和阿莲也准备了晚膳，一起吃吧。"
小圆子一听，立刻从平生身后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花清姐姐！"
他举了举手中的油纸包："我带了好多糖炒栗子！"
说话间，几颗栗子从纸包里滚落，十五立刻扑上去用爪子拨弄起来。
平生无奈地摇头，伸手替小圆子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斗篷："这糖炒栗子阿圆从昨日就开始准备了，晌午就开始闹着要来。"
他说话时，睫毛上未化的雪粒在灯光下闪烁，衬得眼底的笑意格外温柔。
阿莲已经利落地接过小圆子手中的糖炒栗子："外头冷，快进来暖暖。"
花清微微俯身，裙摆上的缠枝暗纹在灯笼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伸手轻轻接过阿莲手中的糖炒栗子，温声道："那花姐姐就谢谢小圆子的心意了。"
花清笑着揉了揉小圆子的发顶："今日花姐姐和阿莲姐姐准备了很多吃食，小圆子可一定要多吃点。"
小圆子眼睛一亮，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谢谢花姐姐，也谢谢阿莲姐姐。"
他斗篷上缀着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像撒了一把星星在雪地上。
暖阁内笑语盈盈，烛火映得满桌佳肴泛着诱人的光泽。
小圆子正捧着阿莲给她盛的甜汤，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十五则趴在桌下啃着平生悄悄丢给它的肉骨头。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力道比先前更重，几乎带着几分焦躁。
阿莲皱了皱眉，放下筷子："怎么又有人来？"
她快步走向大门，刚拉开门闩，一道玄色身影便如疾风般闯了进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哎，你这人——"阿莲话未说完，来人已大步踏入庭院，风雪卷着他的衣袍翻飞，正是原平。
他肩头落满碎雪，手中紧攥着个靛蓝绸布包裹，却在抬眼瞬间骤然僵住——烛光里，花清与平生正隔案对坐，十五蜷在平生脚边啃着骨头，小圆子嘴边还沾着亮晶晶的糖渍。
原平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站在厅中，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目光如刃般钉在平生身上："真巧，平生公子也在。"
平生神色未变，指尖轻叩茶盏，温声回应："原平公子冒雪夜访，想必不是为了同在下寒暄。"
他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还是说——原平公子连除夕夜都忙着'公务'？"
原平眸色一沉，语气讥诮："平生公子倒是闲适，除夕夜不在自家府上守岁，反倒来叨扰花小姐。"
平生不疾不徐地啜了口茶："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送小圆子来讨份压岁钱。"
他抬眼，似笑非笑："倒是原平公子，深夜擅闯花府，不知是何缘由？"
原平冷笑："我与花小姐相识，何来'擅闯'一说？"
他目光转向花清，语气稍缓："花小姐，你说是不是？"
平生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既然相识，却不知礼数，原平公子倒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原平眸中寒光一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平生公子伶牙俐齿，不知——"
"原平公子。"，花清忽然轻声打断，指尖轻轻敲了敲青瓷碗沿。
清脆的声响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她抬眸时，烛火在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投下细碎的金芒："今日除夕，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原平手中的靛蓝色包裹悬在半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包裹里透出淡淡的桃花甜香，与屋内蒸腾的饭菜热气交织，却莫名显得格格不入。
花清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抬眸静静望着他，眼底如深潭般平静无波："原平公子的心意花清已收到，请回吧。"
原平脸色青白交加，喉结滚动了一下，仍不死心："今夜格外的冷，原平还是留下来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固执，又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花清神色未变，指尖轻轻抚过案上的青瓷茶盏："原平公子还是请回吧。"
她的语气依旧柔和，却不容置疑，像一柄裹着绸缎的刀，温柔却锋利。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原平的身影孤绝而冷硬。
平生坐在一旁，神色淡然，只是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似是无意，却让气氛更加凝滞。
小圆子缩在阿莲怀里，连十五都察觉到了异样，竖起耳朵，警惕地盯着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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