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红岩山脚下悄然多了一处雅致院落。
白墙黛瓦的宅子掩映在几株老梅之后，门楣上悬着块未题字的素木匾，只在右下角阴刻着一枚小小的焦尾琴印记。
暮春的暖阳透过花府的紫藤花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花清正抱着十五在秋千上轻轻摇晃，十五尾巴随着秋千的节奏一摆一摆。
"吱呀——"一声，阿莲匆匆推开花厅的雕花门，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她刚要开口，却见花清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另一只手仍慢条斯理地顺着十五的脊背。
十五舒服得发出呼噜声，爪垫间隐约露出点银光。
"小姐。"阿莲凑到秋千旁，声音压得极低，连发间的金步摇都忘了颤动，"云姑娘搬到了红岩山附近居住。"
花清晃秋千的动作丝毫未停，指尖却无意识地勾住了十五的爪子。
十五"汪"地抗议一声，从她膝头跳下，落地时尾巴扫翻了石凳上的茶盏。
青瓷坠地的脆响里，花清终于抬眸："我知道了。"
花清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那枚玉佩，眸光在夕阳下忽明忽暗："阿莲。"
阿莲闻言指尖一颤："小姐有何事吩咐？"
"去准备点东西，送给云姑娘。"
"是。"
暮色渐沉，红岩山脚下的青石小径上，花清与阿莲提着精致的竹篮缓步而来。
竹篮上覆着的青莲纹锦缎在晚风中微微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松针与几枝含苞待放的白梅。
云缈正抱着琴从院中走出，素白的衣袖被山风拂动，腕间白玉镯与琴弦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云姑娘搬来城中居住，定是有很多需要的东西。"
花清微微欠身，竹篮中的白梅随着她的动作轻颤，散发出清冽的香气："我命阿莲准备了些，还希望云姑娘不要嫌弃。"
阿莲适时上前，将竹篮递过的同时，腕间的鎏金镯"不小心"碰响了篮中的银铃。
云缈眸光微动，伸手接过竹篮。
她怀中古琴的第七弦无风自动，发出"铮"的一声轻响："花小姐哪里的话。"声音比琴音还要柔和三分，"多谢花小姐和阿莲姑娘了。"
云缈抬眸："我刚泡了一壶茶，花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喝一杯?"
花清轻笑："那就谢谢云姑娘了。"
云缈引着二人穿过一道月洞门，后院景致豁然开朗。
青石板小径两侧，几株罕见的绿萼梅正值花期，月光下花瓣泛着玉质的光泽。
梅树下摆着一张琴案大小的青玉棋盘，棋盘两侧各放着个蒲团——细看竟是天蚕丝混着冰弦编织而成，在夜色中泛着泠泠幽光。
"请坐。"云缈广袖轻拂。
花清敛衽而坐，发间青玉簪忽然滑落一缕流光："好雅致的棋枰。"
云缈素手轻抬，从琴案暗格中取出一套素白茶具。
茶壶形似焦尾琴，壶嘴倾泻时竟发出清泉般的泛音。
茶水注入盏中，琥珀色的茶汤表面浮着几片梅瓣，随着水纹旋转成太极图案。
云渺轻声询问："我们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花清笑着回应："好啊。"
夜色已深，檐角的青铜风铃在晚风中轻吟，发出清冷的"叮咚"声响。
花清嘴角含笑："今夜在云姑娘这儿喝了茶，也下了棋，改日云姑娘来花府必定好好招待。"
云渺起身相送时，素白的衣袂拂过石凳，带起一阵带着梅香的清风："花小姐客气了，改日定当登门叨扰。"
花清转身："就到这吧，不用送了。今日多谢云姑娘。"
云渺轻轻一笑："那便不送了，天色已晚，花小姐回去可要注意安全。"
夜色如墨，庭院重归寂静。
最后一缕茶烟消散时，黑衣人如鬼魅般从老梅树的阴影中浮现。
他足尖点过青石板，竟未惊动一片落花，唯有腰间的乌木剑鞘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动手？"
黑衣人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锈铁，他抬手按住檐角一枚青铜铃，铃舌上缠绕的冰蚕弦顿时寸寸断裂。
云缈背对着他："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无需教我。"
黑衣人手中乌木剑鞘爆裂，一柄泛着幽绿磷光的短剑直取云缈咽喉。
黑衣人嘶哑的声音响起："主上说了，只要一有机会就动手，但你今日明显是在违背主上的意思！"
云缈广袖翻飞，怀中焦尾琴的七根弦同时崩断。
她足尖点地后退三步，每步都在青石板上烙下焦尾琴的烫痕："我早就说了…我不会帮他做事！"
两股气劲相撞的刹那，十二律铃齐齐炸裂。
……
夜风裹着零星的梅瓣拂过街巷，花清踩着青石板上的月影缓步而行。
阿莲压低声音："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花清忽然驻足："那云姑娘...怕不是个好对付的人。阿莲，你多盯着。"
阿莲应答："是。"
花清与阿莲刚踏入花府朱漆大门，庭院中多了卷鎏金诏书。
花清指尖刚触及诏书，那卷轴突然自行展开。
金銮殿内，十二道盘龙柱上的烛火突然同时转为幽蓝。
圣君端坐在龙纹御座上。
"在凡间这段时日可好？"圣君的声音带着琴弦震颤般的回音。
他每吐一个字，殿内地砖就浮现一片焦尾琴的烫痕。
花清轻声应答："多谢爹爹关心，女儿在凡间一切安好。"
圣君从御座起身："是吗？"
花清忽然眨了眨眼，唇角扬起一抹俏皮的弧度。
她指尖轻轻一勾，那缕缠绕在圣君指尖的金色流光竟被她凭空摄来，在掌心揉捏成一团跃动的金球。
"爹爹好好在天界吧，凡间的糖葫芦可以蟠桃有意思多了~"
她拖着甜腻的尾音，手腕灵巧地翻转。
金球随着她的动作突然迸裂，化作漫天流萤般的金粉。
那些光点在空中组成个淘气的笑脸图案，又转瞬散入殿内的十二道盘龙柱中。
天界。
紫霄宫。
圣君望着殿外飘散的金色流光，威严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丫头。"
司命神君拂尘轻扫："圣君放心吧，在凡间...有人护着仙子呢。"
圣君挥袖散去影像："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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