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推开里屋的雕花木门，一阵微凉的春风裹着新叶的气息迎面拂来。
她站在檐下，望着院中那株桃树枝头初绽的粉白花苞，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绣着的流云纹样。
阿莲早已捧着件杏色薄斗篷等在廊下，见花清只穿着素纱襦裙就出来，忍不住皱眉："这早春风里还带着寒气呢。"
她抖开斗篷时，袖口银铃轻轻作响："小姐莫要仗着仙体就大意，人间可不比天界——"
花清闻言一怔，抬眼望向天际。
那里正有一行北归的雁群掠过，将她的思绪也带回了云端之上的琼楼玉宇。
天界的瑶池永远碧波荡漾，蟠桃树终年花开不谢，连风都是裹着仙露的暖意...
她忽然被阿莲系斗篷的动作惊醒，垂眸轻笑："是啊，天界的春风...从来不会让人记得添衣。"
墙角残雪未消，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阿莲眼睛一亮，指着院角那株开得正盛的桃树笑道："小姐看那枝头的桃花，粉嫩嫩的，拿来做成桃花酥定是又香又甜。"
她边说边挽起袖子，露出腕间一对叮当作响的银镯。
花清仰头望着满树繁花，春风拂过时，几片花瓣轻盈地落在她肩头。
她伸手接住一片，轻轻嗅了嗅那淡雅的香气："好，你多做些。"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多放些蜜糖。"
阿莲会意一笑，已经利落地搬来竹梯。
她采花时哼着小曲，银镯与竹篮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花清站在树下，时不时伸手扶稳晃动的竹梯。
阳光透过花枝，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枝开得最好——"阿莲忽然停住，她狡黠地眨眨眼，故意提高声音："小姐，要不要给仁心堂也送些去？"
花清扶着竹梯的手突然一松，竹梯顿时微微晃动起来。
阿莲吓得一把抱住树干，几片桃花簌簌落下，沾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
"小姐！"她惊呼出声，手指紧紧扣住粗糙的树皮，指尖都泛了白。
花清仰起脸，阳光透过花枝在她面容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唇角噙着一丝浅笑，眼底却带着警告："若是再管不住这张嘴..."玉指轻轻点了点竹梯，"我就让爹爹召你回天界。"
阿莲闻言立刻缩了缩脖子，活像只被雨水淋湿的雀儿。
她讨好地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桃花递下去："阿莲知错了，小姐尝尝这枝可甜？"
花枝轻颤，抖落几点露水，正巧落在花清伸出的指尖上。
阿莲抱着满篮新采的桃花往厨房走，裙角沾着几片粉白的花瓣。
厨房里飘出蒸糖的甜香，与桃花的清冽混在一起，在春风里酿出醉人的气息。
院中老黄狗十五正趴在梨树下打盹，阳光透过新叶在它金黄的皮毛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花清蹲在它跟前，指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十五舒服地眯起眼，尾巴在青石板上扫来扫去。
"你这狗倒是会享受..."花清喃喃自语，看着十五突然翻身跃起，叼来一根桃枝放在她脚边。
没过多久，厨房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阿莲端着青瓷盘快步走出，盘中的桃花酥还冒着袅袅热气，酥皮层层绽放如花，隐约可见内里粉嫩的桃花馅料。
"新鲜出炉的桃花酥来啦——"她故意拖长声调。
阿莲将盘子放在石桌上，酥皮与瓷盘相触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花清的指尖刚触到桃花酥的边缘，忽然顿住了。
酥皮上的糖粉沾在她如玉的指尖，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花清眼神微微一动，缓缓将点心放回了盘中。
"小姐，这桃花酥是不合胃口吗？"阿莲佯装不解。
"你把这些都包起来。"花清轻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那枚玉佩。
阿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是。"
她利落地取出素白油纸，将桃花酥一个个仔细包好。
特意把那几个糖渍桃花点缀的酥饼放在最上面，又用红绳系了个精巧的结。
花清和阿莲刚转过仁心堂的檐角，迎面便撞见了摇着折扇的原平。
他一身锦缎华服，腰间玉佩叮咚，见着花清立刻展开自以为风流的笑容："这么巧，在这竟然能碰见花小姐——"
话音未落，花清已径直从他身侧走过。
月白的裙裾拂过青石板，带起一阵微风，将他伸到半空的手晾在原地。
阿莲紧随其后，故意将桃花酥抱得高了些，险些撞上原平僵在半空的胳膊。
原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街角卖糖人的小贩忍不住偷笑，被原平狠狠瞪了一眼。
花清连眼风都未扫他一眼，脚步未停地朝着仁心堂门前走去。
她腰间那枚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
阿莲回头瞥了眼呆立当场的原平，悄悄加快了脚步。
花清指尖轻轻摩挲着点心上红绳结，声音比平日柔和了几分："平生大夫近日可忙？"
平生正低头整理药柜，闻言转过身来。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沾着药粉的袖口上。
见是花清，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放下手中的白术："不忙。"
简单的两个字，却因微微上扬的语调而显得格外温和。
"花小姐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他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腕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花清将点心盒往前递了递："新做了桃花酥，一起尝尝。"
她说得轻描淡写，耳尖却悄悄染上了与桃花相似的粉色。
平生接过盒子时，指尖不小心触到她的指节。
两人同时缩手，又同时去接险些滑落的盒子，结果碰了个正着。
盒中的桃花酥发出细碎的声响，甜蜜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多谢花小姐。"平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掀开盒盖，一阵甜香顿时扑面而来，混着桃花特有的清雅。
那几个点缀着糖渍桃花的酥饼正躺在最上层，花瓣薄如蝉翼，蜜色的糖浆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平生的眼神蓦地柔和下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就在这时，仁心堂的门帘突然被人粗暴地掀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哗啦"声。
原平摇着折扇大步跨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瞬间打破了满室的静谧。
他油腻的视线在花清和平生之间来回扫视："我说怎么方才叫花小姐都叫不住，原来是急着来送点心啊？"
花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平生不动声色地将点心盒往柜台内侧推了推，沾着药粉的手指在案几上留下几道白痕。
原平得寸进尺地凑近柜台，伸手就要去掀那点心盒："让我也尝尝花小姐的手艺——"
平生横跨一步挡在原平面前，药箱上的银针囊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原平扯着嗓子喊道："如果平生大夫喜欢吃，我也可以做的，何必劳烦花小姐！"
"原平公子。"平生的声音突然冷得像淬了冰，"这里是医馆，还请安静。"
花清眸光骤冷："原公子是来看诊的？"
她故意扫了眼原平发青的眼圈："肝火太盛，确实该治。"
平生闻言："原平公子若要看诊...正好今日要施针泻火。"
原平那张脸血色"唰"地褪尽，惨白得如同仁心堂里最上等的宣纸。
阿莲惊呼道："原公子脸色怎的这般难看？莫不是染了时疫？"
原平气得连忙离开，仁心堂的门帘还在微微晃动，是他仓皇逃窜时带起的风。
忽然响起"噗嗤"一声轻笑——是小圆子先憋不住了，他捂着嘴蹲在药碾那里，笑得肩膀直抖。
花清用袖子掩着唇角，眼里却盛满了藏不住的笑意。
阿莲更夸张，整个人都快趴到柜台上了，肩膀一耸一耸的。
就连向来稳重的平生，此刻也低头假装整理药箱，可唇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暮春的阳光透过仁心堂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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